第三十七章零度冰點(5)
時間彷彿停滯了一般,周圍只有輕輕的蟲鳴聲,一股腐爛的青草氣息讓人直欲作嘔,中午吃的壓縮餅乾還在胃裡一個勁兒地翻騰著,返著酸想往外衝,在這種奇臭氣味的熏陶下恐怕什麼也都難以消化吧。我瞄了瞄周圍,埋伏的隊員們竟有人趴在草叢中睡著了。
從昨夜圍好埋伏圈到現在已經快二十個小時了,先泡了一夜的露水又曬了幾乎一整天的太陽,眾人都被折騰的夠戧。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這裡的草叢,不知是什麼品種,被壓斷後散發出的氣味簡直奇臭難擋。也難怪這裡的草叢這麼茂密,這種怪味根本就是人畜辟易。看著那幾個能夠睡的著的隊員還真有點佩服他們,如此驚人的抗臭能力說不定就是被丟到糞坑裡也能自在的游泳吧?看來需要記住他們幾個的名字,以便下次如果有什麼鑽下水道偷襲、蹲廁所埋伏之類任務的話,也可以多幾個合適的選擇名額……
也不知道上級發的什麼瘋,竟然命令我們這次不允許使用爆破型的武器,如果真的碰到顧博士所說那種服用高純冰點的「殭屍」部隊,那我們可就免不了要傷亡慘重了!現在想想,極有可能是顧長平想用繳獲來的高純冰點做實驗,因害怕爆破型武器把一切都毀的無影無蹤,所以向上級提出了限制我們武器使用的建議。如此醜陋的動機為背景卻害我們來涉險!這種狂熱的科學家真是沒點人性,如此危險的東西也要拿來做研究,難道是用來做生化武器用的嗎?不會也想對別國發動一場「鴉片戰爭」吧?他媽的,你做研究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竟一點也不顧我們的死活,攛掇上級下了個這麼不切實際的命令!如果可以用爆破型武器,就他們這裡幾十座茅草搭建的屋子,我們三分鐘就能把這裡夷為平地。如今卻要窩囊的在這裡吸收「新鮮」空氣,兼顧享受「溫暖」陽光!還美其名曰「伏擊」,簡直就是在沒事兒找事兒的折磨我們!
遲遲沒有總攻的命令,又要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受罪,忍無可忍下我終於冒著軍法處置的危險低聲向旁邊的大隊長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疤臉」大隊長並沒有生氣,而是微皺了下眉頭,小聲答道:「你暫時不需要知道,上面說要等對方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來後才能動手,讓我們先等等。六隊,耐心一點,小心暴露目標!如果因為你的失誤而打草驚蛇的話,你應該瞭解自己會面臨什麼樣的懲罰吧?」
大隊長半帶安慰半帶威脅的話令我在肚子裡暗暗怒罵,不過也不敢再問什麼了。
將近傍晚時分,一輛超寬的美產綠色悍馬野戰吉普緩緩駛進了包圍圈,斜眼瞄見大隊長微微繃緊的面龐,我頓時精神一震,握緊了手中的微沖。如果所料不差,從大隊長的表情判斷應該是正點子到了!果然,之後不久,上級傳來了總攻的命令……
槍聲響起後,局面竟出乎意料的順利。那些小嘍囉們的武裝簡直不堪一擊,而且心理素質極差。與我們的隊員進行十米內步槍互射,竟連我們隊員的防彈衣都打不中。場面如同我們隊員在做打靶練習,那情形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殺。我甚至連開一槍的機會都沒有,而「彈頭」他們三個已經叉著腰在戰場上指指點點起來。聽他們的話題,好像是在賭各自手下所殺人數的單雙。我苦笑著歎聲氣,把那把專門從武器庫領來防身用的微沖又背在了背上。只有大隊長一人仍緊鎖著眉頭,密切關注著戰場上的每一個細節動態。可惜老天偏偏就喜歡跟他作對,直到槍聲結束,也沒有任何一個「殭屍」出現,一場謀劃良久的戰鬥就這麼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結束了……
緬甸的秋季沒有原來想像中的干冷,空氣中水分不是很多,略顯的有些乾燥。輕風過後,幾片乾草在地上無力的抖動了一下,偶爾現出幾處斑駁的黑紅色血跡。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過,那氣息仿若風般淡漠,倒是那種特有的草臭味明顯多了。若不是剛才親眼目睹,已感覺不出什麼戰鬥的痕跡。由於沒有使用任何面殺傷型武器(即爆破型),空氣中那些由槍彈引起的硝煙早已消失殆盡,房屋既沒有倒塌也沒有燃燒,空氣平靜的如同不起一絲漣漪的湖水,感覺不到任何波動的痕跡。屍體已經基本處理完畢,敵人全殲,我方無一傷亡。巡視著整個戰場,大隊長臉色也甚是輕鬆,只有我們四個中隊長跟在他身後悠閒的踱著步子……
夕陽西沉,暗淡的光暈彷若一盞花燈,用那種紅黃難辨的色彩為大地蒙上了一層細柔的輕紗,如此美麗的光線下,即使剛剛簡單清理過的戰場也平添了一分嬌艷。夕陽映射下,每個人的臉上都彷若沾染了淡淡的紅暈,與周圍的景物漸漸的溶為一體。整個畫面顯得分外地沉靜,而且在無形中散發出一種超然物外、悠然自得的恬淡氣息,連眾人的姿態也被這氣氛感染了,不自覺地變的優雅起來,那種舒適與愜意就仿若晚餐後的隨意散步,整個心靈也開始變的完全地開放、鬆弛了……
當大隊長的腳步突然停下來時,我們才發現自己沉浸入這種寧靜的環境中已經很久了。戰鬥的躁動激烈和生活的無序混亂,讓我們這些人鮮有機會細細品嚐清淨的滋味,今天竟在不覺中享受到了這樣一番別樣的感動,心底的感觸也蠻不是滋味的。看著前方忽然停下腳步打破這寧靜的大隊長,真有種想給他那疤臉一拳的衝動。當然,我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我已不再是當初那個頭腦一熱就不顧一切的懵懂少年了。
看著眾人或懊喪或失望的神態,大隊長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咳……其實我讓你們留下,完全是因為我信的過你們!很奇怪我把所有的隊員都支走吧?接下來將要見到的東西其實也不需要你們知道。這可是上面的意思。不過,如果你們在聽過顧長平的那番離奇詭異的介紹後,而我又令你們讓冰點這種東西從自己眼皮底下溜過的話,相信你們一定會比現在更恨我吧!畢竟寧靜無為的感覺還可以再找到,如果高純冰點見不到的話,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了吧!而且隨著我們這次任務的完成,連普通的冰點也會在市面上完全消失,到時候這個名詞將會被歷史永遠塵封,想見到它的話,恐怕只有去給顧長平當『白老鼠』了!」說完後,他還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他媽的!這話什麼意思?不是在嘲笑我是顧長平的實驗品嗎?」我在肚子裡暗暗罵道。不過他的話確實吸引了我,說實在話,我還真的非常想看看冰點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麼樣的!
「在哪兒?我看看!「彈頭的聲音就如剛出膛的子彈般,又急又快。
看來有人比我好奇心還大,於是我聰明的選擇緊閉嘴巴。因為我害怕一說話會不小心把肚子裡的牢騷話罵出來。
「諾!「大隊長伸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四五十米外一輛草綠色的悍馬吉普,足足五六米寬的車身斜斜的橫著,彷彿一塊巨大的櫃子。車窗上明顯的幾個窟窿,充分驗證了防彈玻璃是沒有辦法完全擋住子彈這個事實。一具渾身是血的屍體斜倚在駕駛座裡,一隻手還緊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低低的垂著,頸子如同斷折了一般向一邊歪斜,頭髮耷拉著,雙目緊閉,蒼白的臉上佈滿不甘的表情。整個情形看上去甚是淒慘……
我疑惑的看了大隊長一眼,胸中頓覺恍然大悟:原來上級讓等了半天就是為這輛車呀!怪不得這裡的屍體沒有被清理,看來還是為了防止洩密吧!靠,早知道就乾脆截獲這輛車好了!還搞的這麼大費周章,尤其不該讓我們在臭草堆中打埋伏,讓我浸泡在那種臭烘烘的環境中緊張兮兮的守了那麼久!受了半天罪,最後才發覺原來受的苦都是表面工夫,遲遲拖到現在才展露出任務的廬山真面目,簡直就是拿我們當「便宜勞動力」來窮折騰嘛!
雖然在肚子裡埋怨嘀咕,可我還是十分好奇高純冰點的形態,所以雖然我的表情最不甘願,卻反而是五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人。隨著距離那輛車越來越近,一種難以形容的不安感包圍了我。總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極為重要的東西沒有考慮到,可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
生死一線間的戰場早就造就了我們這些人敏銳的危險嗅覺,所以在我停下腳步的時候,大隊長他們四個也在我身後三四米處停了下來。幾乎就在我們停下來的一瞬間,三十米外的「屍體」猛的睜開了雙眼,那殘灰色的瞳孔散發著一種絕對的冰冷。
「冰點殭屍」!我的心一跳,但隨即條件反射般的拔出了腰裡的手槍。雖然剛才把微型衝鋒鎗交給了手下,但現在這把隨身配槍的威力我還是很信任的。至少來說,這種距離下悍馬吉普的防彈玻璃是可以被我的子彈穿透的。這傢伙應該是在重傷瀕死之際為自己滴注了高純冰點,直到現在才藥力發作,甦醒了過來。
在我的槍響起的同時,身後的槍聲也緊接著響了起來。看來他們的反應也一點兒不比我遜色。清脆的槍聲如同爆竹般連環作響,那具「屍體」還是發動了汽車,向我們直衝了過來。不知怎麼的,突然想到了駱琳所說的車禍。難道我會被這輛車撞到嗎?不應該呀!如果被一具已經可以稱的上屍體的傢伙開車撞傷的話,我的臉豈不是要丟大了去?縱使這傢伙是服用了高純冰點而變成的「殭屍」!
眾人的槍法都不是蓋的,槍槍都沒有落空。而且我們都不約而同的瞄準了一個地方,那就是敵人的脖子!如果不知道,或者會被這種「殭屍」嚇一跳而方寸大亂。可在清楚瞭解敵人底細的情況下還會找不到對付敵人的方法的話,那我們這些人也就算是白在戰場上混了這些年了!其實當時大家接到不能用爆破型武器的命令時雖然都滿腹牢騷,可也都是埋怨要多費工夫而已,並沒有人真的認為冰點殭屍會威脅到我們的人身安全。因為大家各自對這種東西的弱點早就心知肚明。對於警察來說,想用手槍命中敵人身體上目標不很明顯的脖頸或者會很困難,但對於我們來說,這種距離上的射擊幾乎有槍槍命中靶心的把握。所以把脖子做為目標還是可以做到槍槍絲毫不落空。果不其然,十幾秒後,那顆慘淡的人頭就從那傢伙的肩膀上掉了下去,這樣的結果也令那傢伙變成了一具徹徹底底的屍體!我們的子彈就像精準的手術刀一樣把那傢伙的脖子割斷了!再厲害的「殭屍」,沒有腦袋,也非得死的透透的不可!除非他是真的殭屍!早就認準了這點的我們自然心照不宣的用子彈割下了那傢伙的頭顱,而且也正如我們預料的一樣,掉了腦袋的屍體就變成了一具真正的屍體。還沒完全加起速度的汽車緩緩的滑行到我身前兩米處停了下來。
輕舒了一口氣,我隨手收起手槍,微笑著率先向車子走去。
剛邁出一步,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危險的感覺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有更加強烈的趨勢!又定睛看了看前面車內的屍體,斷裂的脖頸處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抓著方向盤的手明顯的出現僵硬,(屍體急速變硬是服用高純冰點死亡後的主要特徵之一)確實是死的不能再透了!前面沒有人,難道是後面?我的神經一下子緊繃了起來!是呀!身後那幾個傢伙手裡可都是拿著槍的,這麼近的距離上我這個靶子可太容易命中了!古人說的樹大招風的道理我還是瞭解的,難道是因為我這幾年竄升的太過急速,惹的他們心懷妒忌,起了殺我之心?身後有三個傢伙每人欠我五六萬,而另一個則整天看我不順眼,動不動就拿我開訓。殺了我對他們實在是有百利而無一弊,我還真找不到他們會放過我的理由。而且在戰場上誤傷的事情時有發生,現在除掉我實在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怪不得剛才我邁出一步的時候,他們四個都沒有動作,而且連槍都沒有收起來。我竟如此不小心,令自己步入如斯危險的境地!
愈想愈是懊悔,我也不由的豎起耳朵,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身後。與此同時,我輕輕收攏身體,繃緊了背上的肌肉。當然,我還沒自大到以為自己的肌肉能夠抵擋可以穿透防彈玻璃的子彈的地步,我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在身後人注意力稍微分散的那一刻,鑽入前面的車底藏身。這樣的情況下,或者能夠有一線生機。為自己設計的逃生計劃雖然有點丟臉,可我是背負著仇恨的人,實在不願意把自己的小命就此交付。就在這一瞬間,我在心底暗暗發誓——如果這次能夠不死,從此以後我絕對不會再把後背賣給有實力從身後殺死我的人!
「快逃!炸彈!」
是野雞的聲音!能夠讓這個炸彈專家喊出這麼顫抖恐懼的聲音,看來炸彈的威力絕對是超乎想像!而且我也聽到野雞在拚命往後跑了,應該不是假的。就在那一剎那,我忽然明白了過來他們剛才停下來的原因。並不是為了要害我,而是因為危險的感覺。如果有炸彈,那麼只有可能是在前方的汽車裡了。嗨,我竟然沒有想到這麼簡單的答案——汽車炸彈!
在這生死一瞬間,我腦中轉過無數個念頭。跟著身後的人跑?逃脫炸彈威力的機會不大,因為我離炸彈最近。如同戰術訓練中的那樣趴下?應該沒用!如果這招有用的話,野雞這個拆彈專家就不會驚慌失措的向後跑,而是改為趴在地上了!究竟該怎麼辦?難道就因為自己好奇心強點而走的靠前,這次竟完全無法逃脫死神的召喚嗎?
沮喪的悲傷遍佈全身,甚至讓我有了就此放棄的無奈感覺。眼角掃過汽車,突的心臟一跳,一陣狂喜湧上心頭。悍馬吉普!據說是美國戰場指揮官通常乘坐的交通工具。它的底盤是用美國最先進的a4輪式坦克的底盤改造的。而根據我所知道的資料,這種a4輪式坦克的底盤連反坦克地雷都炸不壞。既然從下面炸不壞,那麼從上面也應該能禁受的住劇烈的爆炸。在想到這裡的同時,我一點也沒浪費剛才準備好的姿勢,一矮身,飛速鑽入了汽車下面。同時張大了嘴巴,以防止爆炸的巨響震破我的耳膜。
「轟!」一聲巨響,我感覺眼前一黑,接著出現了駱琳那張美麗絕倫的臉。
她的臉上露出了似有似無的笑容:「怎麼樣?我的測算準確吧?」
「這就是所謂的車禍嗎?」我喃喃的答道。想伸手抓住她手裡拿著向我炫耀的「龜殼」,可發覺自己竟然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還想再說話,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連嘴巴也無法張開。越是掙扎,越是感覺到身體的無力,終於,漸漸的失去了所有的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