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道長魔消()
那是1997年的夏天,我們這群小孩被對方近兩倍的人追,我正組織他們逃跑,自己留在逃跑隊伍的最後,將追的快的小孩一個個放倒。
我正退著跑,突覺得腳後跟碰到個東西,伴著「嘩」的一聲響,扭頭一看,一個路邊擺攤看相的籤筒被踢倒了。
我發覺不妙,正想溜走,一隻胳膊卻已被一雙粗糙的大手牢牢抓住,再也逃不了了。那群追我們的小孩也沒顧上我,衝著前面那群人追了過去。
轉眼間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呆在這裡了。此時才看清抓著我的是個擺著一個算卦攤子的中年人,他蠟黃色面孔,細絲紋眼,穿著一件土灰長衫,袖口已經磨的發白,藍布褲子看上去髒兮兮的,捲著褲腳,穿著一雙少見的草鞋,眉毛幾乎禿了,唇上卻留著明顯的兩撇小鬍子,相貌極其猥瑣。身材看起來瘦瘦小小,可是手上力氣卻很大,我怎麼掙也掙不脫。突然想起媽媽威脅我的話:「哭哭,你要是再偷偷跑出去小心被人販子拐了去。」難道真的碰上人販子了?我的心裡也不由的慌了起來。
不過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怕過什麼,雖然有點驚慌,但還是惡狠狠的問道:「你想幹什麼?」
那相士的表情不太自然,但還是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小朋友,你踢到別人的東西能不賠嗎?」
一看他那裝出來的笑容就知道他沒安好心,我沒好氣的回道:「要怎麼賠?」
「呵呵,你跟我到我家裡一趟,我就放了你!」這時候那相士的笑容已經自然多了。
果然真的是人販子,我的心不由得跳了起來。
這時候追我的小孩已經回來了五六個,看到我被捉,他們圍在四周起哄起來。
那個相士顯得有點慌亂,本來我正準備喊救命的,可是看到這個情況我又放不下面子了,於是挺起胸,昂首道:「叫喚什麼!他是請我到他家做客!」
那相士更是配合,連連點頭道:「是呀!是呀!這位小朋友就是要到我家做客。」
這時候我已經想到,反正小時侯被媽媽想盡辦法關也沒關住,現在就是到他家,逃跑也應該不難。於是我就在眾小孩驚異的目光下大搖大擺的跟著那相士走了。
那相士收拾東西後背著一個小箱子,我就跟在後頭,這時候才發現竟然有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也跟我並排走在一起。
斜著瞄了幾眼,那小女孩雖然頭髮亂蓬蓬的,衣服也髒兮兮的,可是膚色白皙如雪,臉蛋也長的極是精緻可愛,縱使粉頭灰面也難掩天生麗質。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也不時向我瞟過來。
看來這傢伙不止拐我一個小孩,趁著現在前面的相士只顧走路,我低聲對那小女孩說:「不如我們一起偷偷跑吧。」
小女孩聽到這話,雙眼一亮,問道:「去哪裡玩?」
我想了想,現在這種情況還是回家比較安全,「你沒地方去吧?跟我一起到我家吧!」
誰知那小女孩聽到這話,竟雙眼一瞪,高聲說:「你想拐賣我?」
我嚇了一跳,接著聽到的一句更是吃驚。
「爸爸,這個小孩子要騙我去他家。」
那相士轉過身來,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說:「靈兒,乖,替爸爸看著他。」
我楞了半響才回過神來,看了看相士,又看了看小女孩,一個猥瑣的誇張,一個漂亮的離譜,實在想不通他們竟然是父女,半路逃走的計劃就這樣擱淺了。
到了相士的家,只見一個黑乎乎的小屋子,僅有個破爛的天窗,還有兩張髒乎乎的小床。一個破板凳和幾根長竹竿靠在牆角,竹竿上掛著黃布,黃布上密密麻麻的寫著些扭扭曲曲的紅字,整個房間透著異樣的詭異。
不一會兒,我就想好了逃亡計劃。只要把竹竿一頭搭在天窗出口,一頭抵住小板凳,再把小板凳頂住小床,我就可以順著竹竿爬出天窗,逃之夭夭了。
那相士對小女孩囑咐道:「靈兒,看住他,我去準備些東西。」就轉身出去了。
什麼?竟敢蔑視我孩子王的實力?只派個看上去比我還小的小女孩來看我?我的心裡不由得一陣惱怒。
剛才來的時候我已經把路都記住了,現在那相士連門都不鎖就出去了,此時不走還待何時呀!
我往外走的時候,那個靈兒已經擋在門前,張開雙臂,瞪著我喝道:「不准走!」
「別擋路!」我說著雙手就向她推了過去。這是我在跟其他小孩打架時候屢試不爽的絕招,只要一被推倒,一般都是坐在地上哭起來。
誰知這次我一推竟推了個空,那小女孩用手輕輕一帶我的手臂,我就一頭撞在了門上,接著彈回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下我可火了,跳起來一拳向她打去,可還沒打中,就覺得腳下一絆,又一頭栽在了地上。等坐起來的時候,眼前已經全是星星了。
靈兒滿臉得意的看著我,彷彿在說:「怎麼樣?不行吧?」
我雖然一直以來自視很高,從來不跟女孩子打架,但沒想到的是,這輩子第一次跟女孩子打架竟然輸得這麼慘,讓我不由得惱羞成怒起來。
等我慢慢緩過勁來,「啊」的一聲又向她撲了過去,她微微一讓,抓住我的手腕,腳下一帶,結果我又被她反擰左臂按在了地上。
「你打不過我的,投降吧,不用再打了!」靈兒騎在我身上扭著我的胳膊說。
我使勁掙扎,卻怎麼也翻不過身來。「不投降!」我只能以聲音以示反抗了。
「好!」靈兒扭我胳膊的勁又大了些。但她終究人小力薄,又扭不斷我的胳膊,這種方法只能加深人的疼痛而已,偏偏又對我無效。過了一會兒,我還是精神抖擻的高呼不投降,一直費盡全力扭我胳膊的她已經累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了。
這時候我趁著養精蓄銳半天攢下的力氣,猛的一翻身把她反壓在身下,學著她反手扭住了她的胳膊,向下壓的同時也順口問了句:「投降不投降?」(我學習東西向來是比較快的。)
哪知那小姑娘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還連連說:「投降,投降!」
一時間搞的我意興索然,沒了勁頭。我放開她,站起身準備出去,那相士卻在這不合時易的時候回來了。我喘了兩口氣,只有放棄了逃跑的打算。
相士蹲下來哄的小女孩不哭了,又到門外去搬進一個大木桶來。
等他在桶裡裝上水,桶下生起火時,我也害怕了起來。
以前聽說過的妖怪吃人故事裡的情景一幕幕的浮現在我的眼前,我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難道是要吃了我?
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口氣也不由得軟了下來。「叔……叔……,你這是幹什麼呀?」
那相士臉上掛著一堆明顯虛假的笑容,摸摸我的頭,「別怕,是給你洗澡。」
洗乾淨再吃?我的心裡已經翻騰了起來。
過了半個多小時,桶裡的水已經沸騰了起來。
以為我跟別的小孩那樣笨,哪有用滾水洗澡的?看來是不洗了,準備直接煮了吃。
「叔叔,其實我很髒的,還有,我一沾水就會尿尿!」其實我是用暗示的話威脅他,要是敢吃我,我就在他這鍋湯裡撒上一泡尿,讓他嘗嘗滋味。
那相士楞了一下,顯然沒有明白我的意思,「要尿尿嗎?」
我心中暗自一喜,看來機會來了,想到電視裡的囚犯都是從廁所裡逃跑,我立即點點頭。
哪知剛高興一半,就見到他從床下拿了個便壺出來。
愁眉苦臉的尿了一半,(還有另一半準備給他下到湯裡)把便壺遞了過去。
那相士隨手把便壺一放,又從旁邊的箱子裡拿出了些白色的,黃色的,紅色的佐料一樣的粉末倒進了桶裡。
接著他從背上的包中拿出了些綠色的葉子放到了水裡,水面立即平靜了下來。
越看我心裡越是發毛,看來他還怕煮我的湯太油膩,要再加點菜調調味道。
在我無助的掙扎下,很快被剝了個精光,丟到了木桶裡。
想到自己感覺不到疼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煮熟,我也禁不住大聲的驚叫起來。
可是叫了半天,只覺得水暖暖的,皮膚也沒有什麼變化。
這時候看到那相士竟衣服外面又披了一件道袍。
他走過來盯著我鄭重的說:「現在也該告訴你真相了!」
我一楞,順口回道:「什麼真相?」
「其實你現在不是在洗澡,你是在進行一項法術儀式——浴火重生。」
這個奇怪的名字令我的小腦袋絞盡腦汁也沒有想明白。
「因為你是天煞孤星降世,今天就是你九重天煞歸一的時刻。如果讓你九重天煞歸一,你就會克父、克母、克親朋好友,命運會令你的雙手沾滿難以抹去的血腥。我運行的這個五雷行天大陣就是為你消煞的,只要成功消除三重煞氣,你就不會在以後害死很多人了。現在是第一關浴火重生,消你無病無痛無苦無悲煞,讓你能夠感受到人世間的悲痛苦仇,以免你以後感受不到被人傷害的痛苦而無憐憫之心。」
我聽的不是很明白,好奇心起,忍不住問道:「喂,你說清楚點!」現在知道他不是要煮了我吃,我的膽氣也壯了起來。
那傢伙竟然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將封面對著我說:「這是一個日本人寫的書,寫的是一個古希臘大預言家預言1997年魔王降世的驚世大預言,其實書上說個魔王就是你。九重天煞歸一,就是魔王降世之時!」
「我靠,又是個迷信的笨蛋。」我忍不住曬道。我雖然年齡不大,可還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他也不與我爭辯,只是在屋子中間的天窗下面用幾隻竹竿樹起黃布幔,整個圍成六邊形,中間正對著天窗放置了一個三平米見方的木製八卦。
此時我所在的木桶裡的水已經翻騰起來,蒸汽間竟冒著絲絲的黑氣。我到現在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想到有人免費燒水,不洗也是浪費,索性就自己搓起身子來。
不一會兒,木桶裡的水已經變的跟墨汁一樣黑。我也不禁有些奇怪,怎麼才一天沒洗澡就髒成這樣?
接下來那相士拿來了一大把銀針,看來竟然想用針來扎我,還好我不怕痛。不過幾針過後我就覺得全身軟綿綿的,使不出一點力氣。發覺不對後,我破口大罵,那相士仍是不理不睬。
「喂!喂!你在我身上扎這麼多針幹什麼?」我高聲喝問道,當然,肚子裡還有一句——你這烏龜王八加混蛋,沒敢明說出口。畢竟,此時的我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身居矮簷下,只得低下頭呀!
這次他沒再保持沉默,拍了拍我的小腦袋說:「別害怕,這是銀針度劫,化你第二重怨恨、嫉妒煞,免得你因怨生恨,因妒殺生。」
我不明白所以然,那相士也不做解釋,把我抱出木桶,又在我身上紮了好多根銀針。然後把我放在床板上,對那小女孩說:「靈兒,看住她,有異常情況叫我,我要去佈置五雷天劫化煞大陣。
那小姑娘這時已經從門外進來,我不由得大叫起來:「喂喂,男女有別,別進來!」(呵呵,雖然當時年齡小,可是電視看多了,還是知道這一點的。)
可是靈兒卻不在乎我的喊叫,進來後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我猛看。那相士好像並不理會這一套,逕自去佈置那勞什子大陣去了。
我雖然年齡不大,可以前出去找的玩伴都是男孩,而且也是以打架為主。第一次這樣被女孩子看,我又是一絲不掛,登時緊張的我滿臉通紅。
那小姑娘卻好像什麼也不懂,(即從沒看過電視)盯著我的目光還偏偏停留在了最不該看的地方。
我又窘又羞,也不好意思說話,她卻先開了口。用手一指我的小**,問道:「喂,這是什麼?」
我惱羞成怒下,罵道:「小三八,你管不著!」
現在我已經把她劃歸三八系列了,眼睛這麼不「衛生」,想不當三八也難。
見我不回答,她走前一步,竟用兩根指頭拈住我的小**端詳起來。
現在我如果能動的話,第一反應一定是一腳把她踹飛。愈發緊張下,額頭也冒出了細汗。
她看到我的窘態,眼珠一轉,手上卻是一用勁。一陣強烈的刺激頓時傳遍了全身,從沒有流過眼淚的我只覺得鼻子一酸,竟然有兩滴眼淚落了下來。
靈兒看到我痛的哭了,竟高興起來,繼續變著法子虐待我的小**。於是此起彼伏的強烈痛楚讓我終於真正的哭了起來。沒想到第一次的眼淚也這樣輕易的獻出了。
可能是我的痛哭流涕博得了同情,靈兒的手終於停了下來。
她搖了搖發酸的小手,瞪著我問:「如果你投降,我就不再捏了!」
敢情這小姑娘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記仇。
她一停手,雖然還是隱隱作痛,但也沒有剛才強烈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哭,就停了下來。聽到她問的話,不禁猶豫起來,因為我還從沒因為被威脅而妥協過,一時也難以拿定主意。
看我不作聲,她的眼睛又瞄向了我那裡,想到剛才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我立馬大叫:「投降!投降!」
以前自詡為「天下無敵」的我,一直認為——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句話不過是弱者為自己辯白的無力借口,直到今天才徹底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如果要論可憐程度,現在可真沒有人能夠比得上我這個那相士口中的魔頭了。世上哪有命運這麼悲慘的魔頭?在肚子裡我早就把那個相士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就在我覺得度日如年的情況下,那個不倫不類的相士走了過來,拔去了我身上的銀針,把我抱了起來放在天窗下的木製八卦上。
周圍的八個方向上都豎著寫滿扭曲字符的黃布幔,在我躺上去的同時只感覺到天旋地轉,頭立刻暈了起來。
隱隱約約聽到「……接引九天神雷……身感死之苦楚,泯滅殺戮之心……」
然後就清楚的看到透過頭頂的的天窗劈下來一道紫色的閃電,此時才發覺天窗大開的真正原因。想到就要死在這裡,不禁為剛開始跟隨那相士來到這裡後悔不已。
當雷電擊在身上,那種步入死亡的感覺讓生前的一幕幕情景都浮現在眼前……媽媽知道了會有多傷心?……小叔也該會為我的離去流淚吧?……爸爸會後悔只顧公司從不顧我嗎?……這麼珍愛著我的親人們,難道我就要永遠離開你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