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牛鬼蛇神都出來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牛鬼蛇神都出來了
何都頭興沖沖的帶著他手底下的衙役去了,趙越這邊又稍微安靜了片刻。緊接著就是調動人手,開始在東西南北幾個方向的城門佈置新的義診分會場,直到這一刻趙越才開始鬱悶北京城的城門之多,實在是讓他有點「防不勝防」。
好在之前有何都頭到了,從這位順天府的地頭蛇口中,趙越算是知道了人流量最大的幾個城門,還有那幾個方向貧苦人最多,這樣一來,倒是可以來一個重點防禦了。
但是一味的防禦終究不是辦法,誰知道自己應付了這樣一輪進攻之後,敵人會不會使出其他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不過很遺憾,趙越也不是神仙,無法掐指一算就知道對手的佈置,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了。
且不說趙越這邊人滿為患,單說金魚池這邊的義診從第一天就轟動了整個北京城,如今義診已經過去了幾天時間,走遍大街小巷,誰人不知道趙越趙子川這個名字。幾乎不用趙越再做宣傳,大家都知道了他的名聲,別管有病的沒病的,現在京城裡最熱鬧的事情就莫過於是往金魚池那邊溜躂,湊湊熱鬧。殊不知他們這番舉動給趙越帶來了多大的心理壓力,只不過趙越焦頭爛額的心情,少有人能夠體會罷了。
「呵呵,看樣子咱們的這位太醫院的院判大人這一回怕是要焦頭爛額了。」就在距離金魚池不遠,距離僅有一條街能夠隔街相望的一個酒樓中,春風得意的劉蟒打開窗子,看著遠處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的義診會場方向,心中積聚了許久的鬱結之氣發洩出來之後,整個人都感覺到神清氣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他同桌,還坐著三四個劉御醫的狐朋狗友,當中就有人陪著笑道說:「還不是院使老大人神機妙算,只不過是使了這麼一個小計謀,就搞的他們是束手無策,哈哈,我猜這個時候他們正犯愁怎麼收拾這個殘局呢。」
也有狗腿子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說:「劉公子,你猜下這幾天這麼多只賠錢不賺錢的窮泥腿子,能夠讓那姓趙的破費多少?估計這個時候姓趙的應該快要把褲子都賠進去了吧。嘖嘖,初來乍到,連碼頭都沒有弄清楚東南西北,就敢弄什麼義診,我看那姓趙的也沒有什麼本事,就是得了失心瘋了。」
被這人的話一提醒,劉蟒這才想起來這幾天光守在這裡看趙越的笑話,倒是忘記了計算趙越每天的銀錢開銷。
是啊!守著這麼一個賠錢的無底洞,這人越多,趙越豈不是要墊進去更多的銀子?雖然劉蟒知道趙越的義診是聯合了許多家醫館一起做的,可還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買賣。
所以劉蟒就在想,這趙越如今也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吧。
這裡卻要說一下,自從那一日劉玉山小施手段,就給趙越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可是身為太醫院的院判,劉玉山自然不能一天24小時都盯著趙越這邊。所以這件又光榮,又解氣的工作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侄子劉蟒的頭上。
在劉玉山想來,自己這個寶貝侄子就算不是趙越的對手,幾次三番都被作弄。可再愚蠢也要有一個極限,這光是負責盯梢的事情,應該還做的來,不該出什麼問題。所以劉玉山這才放心把劉蟒一個人留在金魚池這邊,告訴他有空就多在這邊盯著一些,也看看趙越如何化解他佈置下的陰毒陷阱。
可惜劉玉山還是高看劉蟒的智商了……劉蟒此刻雖然看趙越的熱鬧看的是心情愉快,但是時間久了也難免感到幾分無所事事,如今聽說趙越即將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劉公子發空的目光中竟然也爆發出幾分閃亮亮的精光出來。
要不然怎麼說劉蟒是吃飽了撐的呢,就見他也是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嘿嘿一笑,然後打了一個飽嗝,然後就故作高深莫測的對同桌的幾個狐朋狗友一臉壞笑的低聲說道:「我覺得這姓趙的還不夠倒霉,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本公子不妨再給他來一個火上澆油!」
聽到劉蟒這麼說,在座的也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位自幼被養在溫室中的御醫大人又有什麼的高招,於是疑惑之餘,都齊齊的配合著伸長了脖子過來聆聽教誨。
「不知道劉公子你這個火上澆油,打算怎麼個澆法?」
但見這位劉蟒劉御醫萬分得意的說道:「如果這個時候那看病當中有人被誤診,被那群庸醫一個不小心給治死了,你們說,他姓趙的又該如何?」
「……」劉蟒這石破天驚的話音一落,在座的幾個人無不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劉蟒,任誰也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溫文爾雅,又是以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為己任的劉公子竟然有如此狠毒的心腸。
幾個人先是心裡打了一個冷戰,緊接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這番話了。
畢竟他們雖然說是劉蟒的狐朋狗友,平時也都是一起戲耍廝混,但是卻不代表他們敢於去做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這可是牽扯到關係到人性命,性命攸關的大事,如何能夠如此輕描淡寫,就好像是殺一隻自家的雞一樣簡單?
可惜他們的吃驚,劉蟒卻是自以為是認為這幾個朋友是被自己的天才創意給驚住了,一時之間這傢伙竟然無比得意。
不過好在這個劉蟒也不是傻子,自顧的說道:「你們當中誰知道哪裡可以找到那些碰瓷的江湖人,又或者是知道誰家有人要死了,就趕緊和我說來。」
「嗯?」眾人聞言都是一愣,其中一個不解其意,猶猶豫豫的問道:「那個,找他們做什麼?」
劉蟒眼眉一挑,故作不快道:「剛才不是和你們說了麼,要給姓趙的火上澆油去啊!平時街面上不是有做碰瓷生意的嗎?弄個破碗就說是唐宋的,撞到人就訛人一筆,別看本公子平時久居深宮在太子身邊當差,可是這些市井之事也不是一無所知。還有要事找不到這種人,有那家裡有要死人的,又窮的無錢下葬的,也可以花錢弄來,只要人往姓趙的那一丟,只要他治不好,本公子就有話要說了,哼哼。」
聽到劉蟒是這個意思,不是要真的殺人,這幾個人這才擦了擦頭上冒出的冷汗,長出了一口氣。
於是卸下了心中的顧忌,這幾個人就腦袋湊到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的門路,不一會的功夫就設計下一個陰險的毒計……於是不大一會,同層的其他客人就驚愕的轉頭向這邊看來,因為這一桌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發出一陣陣無比令人感動頭皮發麻的奸詐笑聲。
這且不說這邊劉蟒自作聰明如何來完善他叔叔的苦心佈置。
且說就在劉蟒劉公子他們吃飯的酒樓樓下,此時正站著幾個面無表情的黑衣男子,一個個穿戴打扮都和街面上的普通人相差無幾,可惜這幾個人偏偏都是一身黑,站在一起卻是顯得有幾分突兀。
再加上這幾位掛著一臉陰翳讓人看了不免退避三舍的表情,任誰也看得出來他們這幾個人是那種不好惹的主兒。
此時,就見這幾個人正目光森然的也盯著義診區的方向看去,幾個人正當中,一個眼角有些許疤痕的男子,一點聲音都沒有的安靜站在原地似乎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
終於他身邊的一個人,低聲在他耳邊說道:「大人,咱們都已經看了幾天了,是不是到時候該動手了。」
這人話剛說完,但見眼角帶著疤痕被叫做「大人」這人慢慢的轉過頭,以一種十分可怕的眼神盯著說話這人,直把他身邊講話之人嚇得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臉色更是瞬間變得煞白。
「你著急了!」疤痕大人說話的口氣猶如隆冬臘月河面之上凍結的冰層,寒冷到了人的骨子裡,讓人聽得就頓生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屬下不敢……」被問話的人嚇得急忙回應,如果仔細分辨卻是不難發覺這人的身體竟然微微發顫起來。
「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什麼時候動手不用你操心。但是你要知道,這裡的事情,關乎了你我身家性命,稍一疏忽,就會使咱們的大業前功盡棄!你懂嗎!」
「……屬下明白,屬下懂。」這名下屬一時之間汗如雨下,他相信如果不是因為此時此刻他們是身處在人來人往人多眼雜的大街上,面前的這個冷臉疤痕大人,十有***就會抽刀出來將自己當場斬殺!
果然,那大人應該是心中有所顧慮,見身邊幾個人無不是噤若寒蟬,他這才沉聲說道:「都給我加倍小心了一些。要是壞了大事……」其實不用他說,幾個人臉上流露出的凝重之色就足以看出來他們心中並不輕鬆。
只不過他們口中所謂的大業,所謂的大事又是什麼,卻是讓人無從得知。
待教訓完手下人,疤痕大人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人頭攢動的方向,這才低聲說了一句晚些時候再來,便在無人注意他們的瞬間,帶著人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酒樓之下。
而與此同時,那位身在皇宮隔壁西苑中修仙練道,許久不直接在朝臣面前露面的嘉靖皇帝,這時卻是在西苑的一間殿堂內與幾個朝中重臣講話。
只不過嘉靖皇帝說的並不多,大多數的時間,還是見他命令下面的小太監,將一本本線裝書傳遞給下面的幾位重臣閱讀。
嘉靖皇帝今天穿的是一身隆重的朝服,頭戴著烏紗帽,手中也持有一本翻看了一半的書籍,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不疾不徐的說道:「這幾天朕閒著無聊,就讓人把京城裡的那些西洋傳教士叫進工作,給朕講一些海外的趣事。卻沒想到,本以為那群蠻夷不過是來自未開化的蠻夷之地,可不曾想,在這千萬里外,竟然還真的孕育了許多迥異於中原風俗的有趣國度還有文化。這些西洋人儘管不讀聖賢書,但是他們的國家裡也有類似孔聖人那樣的賢人。瞧瞧,朕手裡這本書,據說就是一個叫做什麼亞什麼德的?」說著嘉靖皇帝轉頭看向一旁伺候的老太監李方。
李方連忙笑著回答道:「回陛下,是一個叫亞里士多德的,據說是很早以前的人了,按照咱們的曆法算,應該是周朝未亡之時,那時候齊國、魏國還有趙國正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呢。」
嘉靖皇帝點了點頭,嘖嘖稱奇道:「瞧瞧,這個亞子在人家那,名聲也不比孔聖人小多少了。特別是這本格物學,其中寫的倒是也有趣。聽說他的老師,一個叫柏子的,更是了不起。倒是有點孔子師於老子的意思了。」
聽著嘉靖皇帝這麼說,下面的諸位大臣捧著一本本從傳教士手裡,也不知道是怎麼弄來的書籍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位乾綱獨斷的萬歲爺究竟想要表達個什麼意思。其中有幾位部堂老臣,下意識的就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內閣首輔夏言,又或者是武英殿大學士嚴嵩身上,可惜這兩位都好像是泥胎木雕一般,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半分端倪。
就在大家訕訕笑著,心裡的注意力都不在書籍之上的時候,嘉靖皇帝忽然就說道:「聽所最近你們各家府裡的家人都對這西傳書籍起了興趣,竟然滿城的尋找那些傳教士,怎麼,朕還以為你們喜歡看呢,怎麼一個個的看完了又不說話了呢。」
嘉靖皇帝突然變了臉色,對此一屋子大臣無不是誠惶誠恐急忙放下手中書卷彎下腰來,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倒是站在最後的一名老臣口稱「萬歲」,然後畢恭畢敬的說道:「這西方之人皆是蠻夷之輩,不通四書五經,不知道聖人教化,眼裡心裡全都是銅臭之物,可謂是唯利是圖。諸如此等番邦蠻夷,即便是有所得,也是所知有限,其尊崇之人又其能夠和聖人相提並論!所以陛下,這所謂亞子之說,卻是萬萬不能出自陛下口中。如此豈不是為那些蠻夷之人張目,憑白的抬舉了他們……」
聽到這話,嘉靖皇帝不置可否,但是此時此刻誰都知道這位久不問朝政的萬歲爺竟然是本著那一天駙馬府裡趙越那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去的。
可是這萬歲爺提到這些,又是所為何來?
眾人心中疑雲重重,不過既然有人先開口,就要有其他的聲音。當然,剛才的那位老臣的話可以說是當前讀書人之間的主流想法。
可惜終究還是有非主流的人物在,但見其中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大臣上前一步,聲音沉穩的說道:「石大人所言略有偏頗,下官不敢苟同!」
「哦?」被叫做石大人的老臣都快要掉光的眉頭一挑,故作聲音抬眼去看,然後就笑著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兵部尚書岳大人啊!怎麼,岳大人你還有不同的見解不成,難道岳大人還覺得這海外番邦的東西比我們中原風物還要勝上一籌?」
聽到這充滿了個人情緒的強辯,兵部尚書岳大人也沒有表現出些許不滿,反而是和顏悅色說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石大人的話,在下之所以說不敢苟同,卻不代表說下官就說他們的學說,能夠和聖人之道相比。」
這岳大人一開口,就引用了一句聖人之言,卻是把那個姓石的老大人堵了一個結結實實,讓他說不出什麼話來。
接著岳大人也便旁若無人的說道:「當年諸子百家之時,各家學說還可以互相借鑒,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這任何學說,總有他可以借鑒之處。固然這西方人的學說都近乎於術,但是其中也不乏道的存在。因此下官認為,倒是不必一竿子把所有西方人都給否定,大可以兼容並蓄,取長補短。起碼下官認為,這西夷的火器技藝,還有器具技巧,就足以借鑒一二。」
聽到岳大人這麼說,石大人一張老臉也越發的難看起來,只見他冷笑一聲說道:「如此說來,岳大人只關心這些奇『淫』技巧,老夫看你這個兵部尚書不如改任了工部尚書,更加的合適。」
對此岳大人倒是不以為然,只是衝著頭頂上那位不動聲色的嘉靖皇帝拱手說道:「石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領了,不過官員取用,卻還要看萬歲聖心獨裁。」
「你……」那石大人一聽這話,有心再說,卻不想那位萬歲爺竟然開口說道:「聖人之道有利於教化萬民,不可不學。但有道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這外來的學問,也不能夠棄之如履,視而不見。諸位都是為朕牧狩天下的重臣,正應當兼容並蓄,去偽存真,開拓視野,切記不可故步自封,坐井觀天!」
嘉靖說到這裡語氣之重,令在場每一個人無不是心中一驚。但就在這時,嘉靖竟然話鋒一轉,轉目光又看向夏言去了,直接問道:「國子監那邊的監生們可有什麼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