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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章 兩種文化與平行時空的碰撞 文 / 雲的留痕

    第二百五十章兩種文化與平行時空的碰撞

    第二百五十章兩種文化與平行時空的碰撞

    聽說是作畫,眾人心中有所失落之餘,也都是暗道這一回恐怕是風平浪靜了。起碼作畫不會牽扯到人身攻擊,也不可能畫一坨大便在紙上,玩什麼含沙射影。只是這比試,卻也不知道是誰先提出來的,轉折未免轉的也太大,一時之間竟然讓所有人都沒有預想到。

    駙馬爺鄔景和倒是對比什麼無所謂,想當年宋朝的那場西園之會上,也有名畫傳世,其轟動效果以及名聲一點都不亞於詩詞之道。

    另外古時候因為沒有影音文件,所以這書畫就成了記載當時情況最佳的記憶手段。

    如今高耀祖與趙子川要比試書畫,這話中自然就必不可少有暖閣內的眾人,如此一來豈不是日後世人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光輝形象……如此說來,自己是不是要走出暖閣,做一回藝術模特呢?

    暫且不提暖閣中眾人如何思量,單說這園中趙越與高耀祖的比試卻是已經開始。

    駙馬爺舉辦文會,自然不會少了給眾人安排筆墨紙硯,因此說是繪畫,這些必備的工具卻是不會少的。

    至於說為什麼會從詩上扯到繪畫,這說起來還要怪徐渭的才華太過讓人驚艷,同時也讓下一場的高公子「膽戰心驚」,有一種驚嚇之感,生怕自己重蹈了好友龐仁美的覆轍。可是眾目睽睽之下說是要低頭認輸,這事情他又做不出來,迫不得已思前想後,這位也不怎麼地就想起來自己最擅長的繪畫了。

    說起來這高公子到也不是一個完全不學無術的紈褲,畢竟出身侯府的他,自幼也是要進學,跟著老師學習四書五經,琴棋書畫,別管喜不喜歡,有道是熟能生巧,倒是也可以稱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要不然這高公子也不會之前口出狂言,說是要什麼揚名立萬之類的話語。

    而這幾門技藝,要仔細論起來,高公子對這繪畫之道倒是可以稱之為「有把握」。為什麼會如此說?還不是因為他經常出入煙花風月之地,時常與那些所謂的青樓名妓,花魁才女,談論琴棋書畫此類的話題,練就出的本事。

    其中高公子最擅長的就是畫「仕女圖」,當然內容如何,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總而言之,在明朝類似「仕女圖」和「春宮畫」這一類的畫作十分流行。就連後世耳熟能詳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唐伯虎,更是此道中人,而且還有不少諸如此類的畫作流傳於世。倒是給後世人上了一場衝擊力很強的視覺盛宴了。

    於是乎,當龐仁美敗下陣來,徐渭目無餘子的神情,不屑的看向高公子,雙手一抱拳,對他說了一句「請教……」兩個字的時候,高耀祖就是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戰,幾乎想都不想就衝著趙越說道:「這一場就讓我領教一下趙大人的才學!」

    按照高公子的想法,這柿子自然是挑軟的捏,徐渭的才華他算是領教了,知道那是一種高山仰止,讓自己窮極一生都望其項背不可攀越的存在。

    至於說趙越,高公子固然同樣的也害怕這位是裝豬吃老虎的主兒,可是終究還是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希望這個做郎中的只會看病,不會文人的一套東西。

    不得不說這一次高公子算是賭對了,要是和徐渭比試,他真的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而趙越呢,別說什麼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了,雖然唐詩宋詞他學生時代也背了不少,可那點東西在他畢業以後早就一絲不差的全都還給學校了。

    因此趙越這個柿子軟的幾乎都快花掉了。

    所以徐渭聞聽此言臉色就是一變,其實就連他也搞不清楚趙越的才學深淺如何,只是有心想要替趙越把這場也接下來,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又怕自己冒失的舉動會讓兄長下不來台。

    也就在這一刻,徐渭擔心的目光投向趙越,卻不想趙越雲淡風輕的說道:「既然你想和我比試,那麼不知道高公子你想要比試什麼?先說清楚,我就是一個治病救人的大夫而已,比試詩詞歌賦,我可不是高公子你的對手,即便是勝了我,高公子你也是勝之不武……」

    趙越自爆其短,在旁人看來這話有道理,又有幾分狡猾嫌疑。

    可是高耀祖卻是一翻白眼,心說我要是信你的話,那我才叫豬頭呢。既然你是徐渭的兄長,正所謂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詩詞歌賦想必是不差的,我和你比這個純粹是自討苦吃。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比試我擅長的了……於是這才有了比試作畫的事情,而當高耀祖說出來比作畫,趙越先是一愣,緊接著就似笑非笑的看著高耀祖問道:「那不知道高公子這比試是否有題目,有範圍,這畫風卻是有何限定?」

    高耀祖和眾人聞聽此言都是一愣,沒想到趙越既然沒有絲毫推搪的意思。

    旁人這一下都以為剛才趙越的話純屬是出於自謙,可是現在又都難免好奇一會又有什麼佳作即將誕生。

    可惜他們是滿懷期待,高耀祖卻不由得心情忐忑起來,他沒有從趙越身上找出些許不安的表現,因此就不免懷疑起來自己是不是選錯了?

    不過此時高公子已經是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說道:「畫風因人而異,又如何限定。至於說題目,自然就是以這聚會為主!咱們就比人物……」

    比人物,自然是高公子最為拿手,也是最擅長的風格。同時也是記錄今天盛會的場景,卻是真的符合今天文會的主題了。

    因此眾人聞言,都是齊聲叫好,然後全都去看趙越,等到趙越一點頭,這比試也就開始了。

    只不過接下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趙越這個大高個子竟然一把推開了駙馬府下人遞給他的筆墨紙硯,反而問下人要一些高官名門做名貼才會用到的未裁開的巨幅白色硬簽,還有廚房裡用的木炭……

    頃刻之間,眾人聽到趙越的要求,無不是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猜不透這兩樣東西與作畫有什麼關係。

    當即站在失魂落魄的龐仁美身旁的劉蟒就又忍不住跳出來出言譏嘲揶揄兩句,可惜這時大家雖然心存疑惑,但是並不敢小看趙越這一行人了,因此都閉口不言,等待著最後的結果。看樣子經過了徐渭的事情,所有人都變得謹慎起來,誰知道趙越會不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如此一來劉蟒就不免尷尬起來,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期望於高公子能夠有什麼不同凡響的才華,來鎮壓趙越這一行人的囂張氣焰。

    最終駙馬府還是找來了趙越想要的東西。畢竟趙越要的東西,對於富貴逼人的駙馬爺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所以等到雙方都準備好了,這繪畫也就此開始。

    和當場作詩不同,繪畫是一項漫長而又耗費精力的工作。

    高公子最擅長仕女圖,這是中國畫中的一個門類,和那些高山流水的濃重筆墨渲染出的畫卷風格不同,仕女圖講究一個神韻,一個畫筆細緻。

    而最開始,仕女畫卻是一種瓷器裝飾的典型紋樣,畫面以仕女為主題。最早見於唐代長沙窯瓷器。宋元時期仕女圖較為罕見,這與當時花鳥畫盛行有很大的關係。而到了明清時期則是仕女圖的發展時期。

    就史料記載,明代早期由於當時青花原料的限制,仕女圖並不多見。直到明中期的仕女圖,也多反映貴族婦女的生活,雖然為數不多,卻對後來仕女圖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如成化年間的仕女雖不甚精細,但頗有古意。一直發展到了明晚期時,仕女圖才大量出現,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社會生活的現狀。

    而現在是嘉靖年,正是仕女畫走向成熟的階段,說起來這高公子也算是新潮人物。不過在某些大儒眼中,卻未免有些玩物喪志之嫌。

    總的來說,也算作一件高雅的事情。

    而說到符合文會的人物畫,雖然不是畫仕女,但有道是觸類旁通,倒是難不住高公子發揮。

    因此幾筆白描下去,高耀祖筆下就簡單的勾勒出了一副晚春遊園文人雅士齊聚的背景圖案,瞬間就引得圍觀眾人無不是頷首示意,稱讚高公子畫風不俗。

    正所謂是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高耀祖既然號稱擅長繪畫,自然不是白給的。

    所以當聽到四周的讚歎之聲,高耀祖一直懸起的心,這才落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同時也小小的得意一把。

    可就在這時,本以為勝券在握的高耀祖就忽然聽到趙越那一方也傳來一片喧嘩聲音。初一聽到那邊的動靜,高耀祖心裡面就難免咯登一下,頭上就冒出了擔憂的冷汗,手中筆墨一頓,高公子就抬起頭來向趙越那邊看去。

    只不過當高耀祖看清楚趙越那邊的景象,卻是眼珠子瞪得老大,一臉的愕然。

    原來,就看到那邊趙越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讓人把給他作畫用的案幾放倒了,桌面一面正對著自己,然後將一塊長寬都有六七尺的硬白紙蒙在上面,整個人就好像是去郊外野炊那般席地而坐,手裡面拿著的不是毛筆,而是一塊木炭,就這樣一副古怪的樣子,還用手在虛空中比比劃劃,不知道在擺弄什麼,緊接著就用手中的木炭,在那白紙之上塗塗抹抹,勾勾畫畫。

    一時之間別說高耀祖看的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趙越是在搞什麼名堂。

    就連站在趙越身後的徐渭、王世貞等人,也都是瞠目結舌,如果不是看著趙越一本正經的模樣,說不定他們就以為這人是瘋了。

    「仁兄,你看出來這位趙先生是在做什麼嗎?」圍觀的人群中發現了趙越這麼一個西洋景,就忍不住七嘴八舌的低聲打聽。

    可惜大家都是看的一頭霧水,最後也只能猜測道:「或許是這個姓趙的幼時家中貧苦,買不起筆墨紙硯,所以迫不得已,才用木炭作畫……這就好比古人沙地練字一般。」

    聽著眾人胡亂的給趙越古怪行為找出處,徐渭他們也不禁心頭苦笑,但是到了這一步,他們即便是心中再有疑問,也只能安下心來,等著最後的結果。

    當然,他們這也算是對趙越的一種信任了。

    而趙越呢,他可真的不是胡鬧,此時此刻的他卻完全的沉下心來作畫。

    至於他的畫法古人或許無法理解,但是對於現代人而言,看到趙越的畫,所有人恐怕都會一語道破其中的玄機……沒錯,趙越畫的正是繪畫中最基礎的素描!

    素描就是單純用線條描寫、不加彩色的畫。原本是西方繪畫的一種基礎能力,簡單地說就是用各種方式,材料來表現空間和體積的繪畫形式。這種畫法貼近於寫實,當傳到中國的時候,也早已經是清末時期的事情了。所以明朝***驚小怪也是在情理之中,畢竟這是一個講究追求「道」,而輕視「術」的年代。

    趙越的畫風與這個時代的繪畫,幾乎是兩種風格,甚至可以說,這就好像是兩條平行線,本不應該在此交匯,但是因為有了趙越的出現,這種不可能就變成了可能。

    後世人可能很難想想,現代繪畫技藝與古代中國畫的第一次碰撞所產生的化學反應是一個什麼樣子。

    或許趙越自己也不知道,當高耀祖說出要比繪畫,自己想都沒想就應承下來,並且很隨意的想到了用素描來挑戰傳統國畫時所引發的文化衝突,或許是要比他苦心經營的醫療改革的影響力還要深遠。

    這是一場「道」與「術」爭論的起源……

    趙越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自己在繪畫上並沒有什麼天賦,但是身為一名外科醫生,他卻是對人體的骨骼結構,還有肌肉分佈比例有著超乎常人的認知。

    另外大學時期參加書畫社練就的素描技巧在這一刻終於派上了用場,固然趙越不是達芬奇,也不是後世繪畫專業的專業生可以相提並論的。但是欺負欺負沒有見識過現代繪畫技巧的高耀祖等人,趙越還是有著一定的自信的。

    趙越在爽快答應下來的一瞬間就已經想到了,素描和國畫等於是兩個世界不同風格的繪畫路線,只有藝術的借鑒性,而沒有對比性。

    所以這一場趙越再不濟,與高耀祖相比也能夠落一個「平局」的結果。

    只要是平局,其實趙越就已經是大獲全勝了,因此他並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但是趙越終究還是低估了迥異於這個時代的畫風,也低估了自己在人物畫,與空間觀認知上對古人的影響和刺激。

    剛一開始,趙越只是簡單的勾勒出一個大致的空間佈局,也就是簡單的幾條墨黑的線條而已。

    誰也看不出來趙越究竟想要畫什麼,而國畫的佈局,卻是可以一筆看出一個所以然。因此趙越的畫從最初起,就給人一種雲裡霧裡的感覺。

    直到趙越簡單的把自己心中要畫出來的東西簡單勾勒出來之後,他們這才明白這木炭竟然也可以作畫。

    只是就在第一個人看出來趙越究竟想要畫什麼的時候,就不免驚訝的叫道:「這不是庭院中的情景嘛!」

    這一聲驚訝很是突兀,不少人更是被忽然的聲音嚇了一跳,旋即就不悅的說道:「你這人好沒道理,這兩個人比試繪畫可不就是畫庭院中的情景嗎?」

    「不是,不是……」那人顯然有些語無倫次,等好不容易冷靜下來,這才震驚莫名的指著心無旁騖一心作畫的趙越,還有他筆下的構圖說道:「你們看,這位趙先生畫的可是與庭院中的景物大小遠近一般無二!」

    聽到這人這麼一說,眾人也不由得下意識的去看。

    這一刻趙越已經開始就細節部分塗抹木炭,畫那大陰暗面了。

    等寥寥幾筆下去,有了一個陰暗對比,畫作中的物體一時之間就好像是有了一種真實的感覺,忽然躍然於紙上!

    他們不知道,這所謂的真實感其實就是素描中的「空間感」,也就是三維寫實。

    趙越的素描功底並不深,但是有了這份「真實感」存在,就一舉吸引來所有人的眼球。以至於原本是圍觀高耀祖作畫的眾人,也不禁心生好奇,聞聲踱步走了過去。等到探著脖子,擠到近前,往那畫上一看,也都是一臉的驚訝!

    特別是站著越遠,這份真實感就越強,儘管裡面的圖畫細節部分還沒有落筆,但是這從未見過的畫風,也足以吸引來所有人的關注。

    而隨著驚訝聲音越來越多,那邊原本還小小得意的高公子額頭上的汗水也跟著成了小溪,心亂了,手中的筆竟然都快要握不住,甚至緊張的幾乎是坐立不安。

    望著趙越那邊群情激越的景象,再對比一下自己這邊的冷清,高公子越是看不到趙越究竟畫了什麼,就越是忐忑不安,只感覺自己口乾舌燥,終於心裡面產生了一絲想要放棄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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