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半路伏殺
趙越這話一出口,丁鵬就立刻客氣說道:「好說,好說,趙先生有什麼交代儘管直言,只要在下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必然會做到。」
「適才那位盼盼小姐的身體狀況想必丁少東家已經看到了,那種煙花之地顯然不適合病人繼續居住下去,可是我那裡又不太方便。所以趙某冒昧的想要麻煩丁少東家能夠收留此女幾天,只等她身體將養好了,在下幫她贖了身,日後再如何也就隨她心意。不知道丁少東家可否通融一下。」趙越的請求完全出乎丁鵬的意料之外,不過一瞬間丁少東家心裡面就已經把眼前這個大個子的身上打上了「濫好人」的標籤。
丁鵬心說,沒想到這個大個子人長得人高馬大的,卻不想竟然有一顆菩薩心腸,只不過這好心發作的也不是個地方。丁鵬心裡暗自腹誹,不就是一個婊子嘛,至於如此鄭重其事……不過轉念一想到眼前這個人既然是如此性情,日後合作起來倒是方便行事了。
有句話不是說麼,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想到此處,丁少東家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起來,拍著胸脯說道:「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收留個弱女子嘛,正所謂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件事情我應承下來了,哈哈,趙先生不必擔心,倒是未來幾天先生還要給這個女子治病,倒是可以與我多走動走動。說起來,在下可還是有許多事情,想要請教趙先生,到時候還希望趙先生能夠不吝賜教才好。」
有了丁鵬應承,趙越放下了一件心事之餘,接下來就不免和他客套了幾句。等寒暄過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就一概之前的針鋒相對,再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已然就是一對相識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看的不明所以的人頻頻為之側目。
而餘下的時間裡,丁鵬就不免去前面招呼一下還在等候消息的順天府眾多同行。畢竟這吊瓶一掛上,就不是一時半會能完事兒的,更何況此時已經曲終人散,想關心後世如何就只能等到幾天後再說了。
不說丁少東家去和同行們打招呼,只說趙越這邊趁著中間的空擋,與兩位老先生品茗交流一些醫道經驗。
不得不說這梁宏公和杜文孚不愧為杏林國手,一輩子和藥鋪打交道,這身上隨便抖落點東西,就讓趙越受益匪淺。
而趙越的現代醫學理念,同樣是打開了兩位老中醫的眼界,彷彿是開啟了另外一個新奇世界。
杜文孚點頭說道:「近些年來,這京城裡經常可以看到一些過來傳道的西夷和尚,似乎他們就擅長與先生手段相似的手段。只不過當時老夫也沒有留意,卻不想這其中竟然還有如此多的學問。」
明朝中晚期,雖然說因為國策沿海進行了海禁,可是還是難以阻擋歐洲冒險者們對財富追求的腳步。大批的冒險家打著傳教士的幌子,一路從歐洲出發,繞過好望角,穿過馬六甲海峽,然後進入東南亞諸國,開始了最早先的殖民探險。然後一步步的向這個老大中央帝國靠近。有一部分探險家更是幾經輾轉才到的大明朝,進入了京城,進入了這個馬可波羅筆下的「黃金之城」。只可惜這個時期西方無論是經濟文化與大明朝相比,還沒有明顯的飛躍式發展,於是在面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的同時,西方人還是不免小心謹慎,不敢有任何逾越的舉動。而幾千年來一直自恃泱泱大國身份的大明子民們,更是擁有一種歷史沉重的優越感,向來是不會把西洋人放在眼中。
但是與歷史上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相比,此時的大明人還是比較能夠接受新鮮事物,所以除了部分讀書人之外,其他人的眼睛並沒有對外界完全關閉上。
這樣一來,趙越越來越發現曾經的種種擔憂並不是十分明顯,最起碼面前的兩個老頭子不會指責趙越給病人開刀的行為是「旁門左道」、「歪理邪說」,甚至還有幾分欣賞。
可惜時間過的很快,不知不覺中盼盼的吊瓶就已經打完。
拔下針頭後,從睡夢中甦醒過來的盼盼在面對趙越時,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羞赧的歉意說道:「勞煩趙先生為小女子守候多時,奴婢竟然這樣昏睡過去,實在是有失體統。」盼盼說話聲音雖然還是沙啞,但是此時聽起來卻是比一開始要精神了許多,看起來這一覺睡過,倒是真的恢復了不少。
這一刻盼盼頭上的紗帽也已經摘掉,露出了一張讓趙越還有所有人都感到詫異的容顏。
倒不是說,盼盼的相貌不好。
正相反,就看眼前這個女子看五官相貌,年紀最多不過二十出頭,當然在大明朝這個年紀早已經是大齡女青年了。臉色有些蒼白浮腫,不過卻不失清秀,而且眉目之間隱隱透露著點點風情嫵媚,倒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單單就姿色而論,就是與王葳蕤也不容多讓,甚至因為出身的關係,身上帶著的那麼一股子誘惑味道,讓任何雄性生物看過去,都會產生一絲心動。
好在嚴世蕃不在此處,說不定又會動什麼心思。不過想一想也是多慮,畢竟這女子身有病症,想必堂堂嚴府的大公子也不會飢不擇食。
而趙越見了此女容貌,心中首先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紅顏薄命」,暗道這女子生相如此,恐怕在那內也是當家花魁之類的人物。不過昔日為人捧在手心兒的搖錢樹,一朝落入了雲泥,其中的酸甜苦辣自然是外人所難以體會到的。不過說起來,像是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要是放在現代,憑著這副長相,還有身材,不管是做模特,還是去做演員明星,都不知道會吸引多少人的眼球,可惜這是在明朝,未來的明星放到這裡,恐怕就和下九流的戲子地位等同,而身為一個妓女的命運,更是讓人不勝唏噓。
而感覺到趙越一時的失神,身旁的王家大小姐也不由得心生幾分醋意,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小手就伸向了趙越腰間……看來這女人還真是……
愛的陣痛經過,趙越就恢復過來,然後在不經意擺脫狠掐的命運之後,趙越就強笑一聲說道:「沒關係,這些日子想必你也是休息不好,難得的睡上一個好覺。不過看情況,你這的身體還是不錯,恢復的也快。估計再修養一段時日,就能恢復健康了。不過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面,等康復之後,我交代給你的注意事情,還要多加留意,希望能夠保持下去。因為這種病症即使是康復,還要觀察幾個月,甚至最長是一年。直到一年之後病情沒有復發,這才算是痊癒。」
盼盼已經在三娘的攙扶下,下了床,然後對著趙越欠身施禮,感激道:「趙先生對奴婢之恩難以報答,奴婢今生難報,也只有來世再為先生做牛做馬。而如今盼盼能夠苟延殘喘已經是老天爺開眼,不敢有多奢求,只求能夠日後能夠活出一個人樣子來,也不讓先生你白費了一番苦心。」
趙越聞言不由得讚許的點頭,笑道:「你能夠這麼想就是最好了。現在你還需要繼續休息,放心,我已經和鶴年堂的丁少東家打過招呼,這幾天你們暫時住在這裡。至於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我自然會去幫你收拾一下手尾。從今天起,你恢復了自由身,只希望你能夠忘卻以前的所有不愉快,輕裝上陣,好好生活。」
趙越這話還沒說完,對面的盼盼就已經是淚眼婆娑,身體向下一傾,作勢就要跪倒給趙越磕頭。
這時候三娘也是感動盼盼妹妹能夠遇到趙越這樣一個大好人,自然不會阻攔,幾乎是攙著盼盼一起跪倒,也不等趙越反應,又是磕頭感激不盡的樣子。
趙越還有一旁看的鼻子發酸的王葳蕤幾乎是一起向前,連忙攙扶起這兩個人。
王葳蕤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女生都是感性的生物,最容易被一些感人的場景所感染。就聽王葳蕤說道:「以後你能夠好好的生活下去,就是對趙先生最大的回報了。現在你們只要好好休養身體就好,其他的事情趙先生會全都替你們做好。」
王葳蕤倒是替趙越全部應承了下來,也忘記了剛才是誰動手掐人的。
於是接下來,又給盼盼檢查了一下,見沒有什麼藥物的過敏反應,趙越這才放心下來,然後看看時間也不早了,便和眾人提出要分手告辭。不過也承諾每天都會過來看望一下盼盼,幫忙更換藥物。
等臨分別的時候,盼盼因為身體虛弱倒是不能相送,不過這時她忽然低聲說道:「奴婢姓沈,以後先生不要小姐小姐的稱呼,直接稱奴婢名字就好。」
「哦。」趙越微微一愣,然後笑著點頭應下。
趙越等人走了,沈盼盼留了下來,望著趙越消失的背影,這位紅顏薄命的青樓女子不由得一聲輕歎。
三娘攙著沈盼盼,擦了擦眼角的淚痕,然後異常欣喜的笑道說:「盼盼妹妹,咱們這一次也終於是遇到了好人了。」
沈盼盼的異狀並沒有為三娘看到,她強笑一聲,然後落寞的說道:「恩公是一個好人,只可惜奴家此生無以為報。只能日後為恩公立牌位,每日誦經祈福。」
三娘重重的點頭,深以為然。
趙越不知道自己這前腳一出門,後面就有人起了給自己立牌位,當神仙拜祭的念頭。
等他從後堂走出來的時候,前面的人已經散去的差不多了。
嚴世蕃和羅龍文也不見人影,想來是等不及人也已經走了。
丁鵬丁少東家站在大門口,拱手施禮送著最後的幾個客人。等到他回過頭看到趙越等人出來,就忙上前,笑道說:「趙先生,還有幾位前輩,這是要去哪裡?」
梁宏公笑道:「自然是打道回府了,丁少東家不必相送,也不必留客。呵呵,說來今天老朽可是收穫頗豐。先是見識了一番龍爭虎鬥,總算是咱們醫藥行當後繼有人。許公子年少有為,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不過最讓老朽喜悅的還是認識了趙先生,趙先生無論是醫術,還是醫德,都實在是難得一見。哈哈,如果不是今天時辰不早了,說不定還要秉燭夜談,可惜啊,人老了精神不濟……」
杜文孚這個不太喜歡說話的老夫子也是哈哈搖頭一笑,然後拉著趙越的手就說道:「今天老夫算是見識了趙先生的本領,日後還希望能夠和趙先生多多交談才是。對了,這一次是沒見到過趙先生開刀的神技,以後要是有機會,還望趙先生記得老夫,能夠讓人去城東貓耳朵胡同叫老夫一聲,老夫必然是要到場偷師的。」
趙越連忙笑著點頭,哪裡敢不答應。
而聽著這兩位京城裡數一數二持醫道牛耳的老前輩對趙越如此推崇,丁鵬眼前頓時就是一亮,越發的覺得自己應該和這位趙先生好好攀攀交情,不過他現在可是一點都不記得之前是怎麼看不上這個大個子的。
丁鵬熱情的說道:「趙先生醫術醫德自然不必多說,那是有目共睹的。只是趙先生,那個青黴素的事情……」
不用丁鵬把話說完,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修煉多年的老狐狸,自然聽得出來這位丁少東家心裡面打著什麼注意。
趙越笑了笑,點頭說道:「明天這個時間我還來,到時候咱們細說。」
「好,好……」丁少東家得到確認,自然是高興的連忙點頭。於是一再相謝,並把眾人一直送上了車,目送遠去,這才帶著幾分輕鬆笑意轉回身,進了自家鶴年堂的大門。
這時有鶴年堂的活計指著門外掛著的紅色橫幅,小心翼翼的問自家的少東家,這外面掛著的宣傳橫幅又該如何處置。
丁鵬先是一愣,緊接著眼珠子一轉,就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道:「先掛著吧……」說著邁步就要向後堂走去,不過臨走時他又停頓了一下,交代了一句:「對了,吩咐藥鋪的夥計,等有人要打聽這青黴素,就按照剛才趙先生發的那個冊子上的說……」
不提丁鵬丁少東家交代自己的夥計。只說,這好不容易離開了鶴年堂,等菜市口被遠遠拋在後面,坐在馬車上的趙越才長出了一口氣。只覺得這一天過的是身心疲憊。
倒是坐在車頭上的許肅,還不住的傻笑,看樣子今天大獲全勝讓這個木頭樁子似得書獃子獲得了強大的自信,這個時候怕是許肅已經開始想著回家去報喜,讓自己的娘親也跟著好好的高興高興。
至於其他人,雖然說今天是趙越和許肅師徒倆大出風頭,可是眾人早就把自己與趙越視為一體,自然是與有榮焉,於是走在大街上,感覺到沿街兩旁投向自己一行人的熱絡眼神,也不由得抬頭挺胸,好不得意的樣子。
而坐在趙越身旁的王葳蕤還有沈雪,兩個女孩子看著趙越的眼神卻是充滿了崇拜。
趙越被看的有點臉紅,不過還是嘿然一笑,裝出一副鬼臉來,故意調笑說道:「怎麼,沒見過帥哥啊!」
沈雪被逗得咯咯直笑,王葳蕤沒好氣的白了趙越一樣,然後嫣然笑道:「趙大哥今天算是名動京師了吧。恐怕日後登門找趙大哥看病的人也會絡繹不絕,從今天起,趙大哥你在這順天府也站穩腳跟了。只是不知道趙大哥,是否有在京城行醫的念頭。」
趙越與王葳蕤四目相交,只是一接觸,兩個人的眼眸中就好像是迸發了一連串的火花。王葳蕤雖然說著恭喜,可是話裡的意思趙越卻是心知肚明,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出了名後,就留戀京城的繁華,再不想和她一起回山東了。
因此趙越就溫柔的拉起王葳蕤還有沈雪的小手,也不顧兩個少女臉紅,害羞的想要抽回去,用力的握住,然後柔聲說道:「葳蕤,小雪,你們兩個放心。不管是名揚天下,還是默默無聞,我都知道自己的心在哪裡……」
沈雪紅著小臉,抬起另外一條纖細的手臂,然後芊芊玉手一指自己的心窩,又是一指趙越的胸口,雖然她不能講話,可是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王葳蕤黔首低垂,微微點了點頭,看的趙越嘴角咧的都要開到耳根子上了。
可就在三個人你儂我儂,郎情妾意的時候,忽然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驚呼聲,還有由遠至激烈的馬蹄聲。
然後趙越他們就聽到外面許肅聲音慌張的大叫道:「快閃開!快閃開!」
還不等趙越探出頭去看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他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還有巨大的碰撞聲自身邊傳來!
「不好!」趙越猛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幾乎是下意識的趙越張開雙臂,第一個反應就是把王葳蕤和沈雪兩個女孩子護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