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鬧場
霍天德是帶著滿腔的遺憾離開的鶴年堂,可是卻把一個更大的疑團留給了眾人。
「金雞納霜?」相信在場眾人當中,除了趙越之外,恐怕沒有任何人聽說過這個陌生的名字,而且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比「青黴素」來的還要古怪三分。
直到目送霍天德等人擠出外面圍觀的人群,消失在視線之內,這一場風波才算是告一段落。不過杜文孚倒是沒有遮掩的,不恥下問道:「趙先生,請問這金雞納霜為何物?」
問到此處,杜文孚老臉也不禁有些發紅,實在是他這一問,等於是追根問底,在背後打聽人家的**了。這種行為,可以說是好奇,放在後世也可以說是在打探商業機密。不過對於趙越而言,他還生怕別人不去問。因為在他看來,任何一種藥物都不應該保密,而要公開學術成果,向全世界推廣,用來造福全天下的黎民百姓,而不是敝帚自珍,用以謀求暴利!
像是後世那些科研醫療機構,沒研發出一種新產品,就會創造很豐厚的商業價值。這種行為固然是推動了醫藥產業的大踏步的前進,可是另外一方面,也造成了藥物成本的不斷攀高,讓一般的普通百姓難以接受。另外國家的藥物保護法案,同樣也是一大弊病,限制高新藥物出口,以此來保護本國的某些利益,從而達到影響國際的目的。
趙越是一名醫生,不是商人,也不是政客,所以並不能認同這一種做法。可是在他能夠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他也不介意打破這種意識形態的壟斷。哪怕這樣做,會產生某些負面的影響,可是他在看來,這些問題完全可以去解決。起碼國家政府要站出來,出手解決這些問題。有句話不是說麼,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你一個堂堂國家政府,每年從老百姓身上收取各種稅賦,到頭來損公肥私,正事兒沒辦多少,光用來養一些國家的蛀蟲,這就不太像話了。像是後世某國,每年國家下發的科研經費,用於科研項目的不到百分之四十,其他的不是用來投資地產用來買房,就是去包二奶,養小三,這是一種何其令人髮指的無恥行為。可歎就是有些人還理直氣壯的對外揚言:「這是一種潛規則」。
潛規則你還有理了啊!
難不成殺人不犯法,你也拎著菜刀出去殺人放火不成。
當然,趙越的想法有些偏激,不過要不是因為這個性格,他在省醫院也未必會被人掃地出門。
而如今趙越能夠掌握一點話語權了,又有了超越這個時代數百年的見識,自然不會藏著掖著,到頭來就不是自己改變這個時代,而變成了這個時代在改變自己了。
所以趙越就直言相告,為在場眾人講這個「金雞納霜」究竟是一種什麼東西。
金雞納霜,也就是後世醫藥中常提到的「奎寧」。而「奎寧」這個詞彙是出自印加語,意思就是「樹皮」。是茜草科植物金雞納樹及其同屬植物的樹皮中的主要生物鹼,白色,無臭,味道微苦的結晶性粉末或者是顆粒,在陽光的照射下時間長了會變成黃色。化學稱為金雞納鹼,它是一種可可鹼和甲氧基奎林類抗瘧藥,是快速血液裂殖體殺滅劑。
主要用於治療耐氯奎蟲株所致的惡性瘧。也可用於治療間日瘧。
當然,據說「金雞納霜」最早是出現秘魯首都利馬。
當年利馬大範圍流行瘧疾,當地印第安人就找到了一種對瘧疾病特別有效的樹皮,為此當地人稱這種樹為「生命之樹」,並且讓所有人立下誓言,發誓誰要是洩漏了這個秘密,就要處以死刑!直到後來有一位西班牙伯爵欽瓊伯爵帶著他心愛的妻子埃娜一起來到秘魯首都利馬,擔任秘魯總督的期間,才揭破了這個秘密。
當時的情況是,西班牙總督夫婦剛到秘魯,因為水土不服,他的妻子在當地染上了瘧疾病,無論用什麼藥物都醫治不好,後來不得已之下請了一位當地的印第安姑娘看護她……於是就和所有八點檔偶像劇一樣,那位印第安姑娘看到她的病情日益加重,出於同情,決定悄悄為她治病。因此冒險的採來了「生命之樹」的樹皮,可是她的所做所為伯爵都悄悄看在眼裡,但是好心沒好報,那個伯爵就如同所有被摔倒的老頭老太太的卑劣子孫一樣,堅持認為印第安姑娘要謀害他妻子,並且恩將仇報要懲處這個善良的姑娘,最後迫不得已之下印第安姑娘才不得已講出了「金雞納樹」的秘密。
於是埃娜痊癒後,西班牙人就帶著這種樹皮回到歐洲……這則故事再一次的告訴大家,千萬不能貿然的出於同情心去做所謂的好事兒。當然,這話題扯的有點遠了。
「金雞納霜」最早出現在中國醫藥史中的記載,則是在十七世紀末,那個時候一傳進中國,就被當時韃清皇帝列為宮廷御用貢品,每年的所有進口藥物都被束之高閣,並不在民間流通。以至於那個年月「金雞納霜」竟然被視為「靈丹妙藥」,被視為真正的「科學」,這不禁讓後世人每每看到這裡,也不免為之感歎。
而「金雞納霜」,也就是「奎寧」原產地南美,直到二十世紀才開始大規模的在東南亞一帶進行栽培,所以在場眾人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趙越驚訝的是,按照時間計算,這個「金雞納霜」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被西班牙人從南美洲帶出來,但是這個霍天德又是從哪裡得到的這種藥物,並且看他的樣子,似乎也直到這東西叫做「金雞納霜」?
難不成他也是穿的?
一時之間趙越越是介紹,心中的疑惑就越深,到了最後也沒有了說話的興趣。總覺得有必要再和這個叫霍天德的好好談談……
不過此刻眾人的注意力卻是在這「金雞納霜」上,畢竟這東西關係到大名鼎鼎的「天王保命丸」的主藥,這不管是換做是誰,都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到了現在誰還管你是不是別人家的不傳之秘!
只不過大家雖然聽的聚精會神,可是卻都生起一種心思,那就是馬上派人去江南打聽打聽這「金雞納霜」究竟出產自哪裡。在他們想來,既然霍天德來自江南,那這味主藥的產地也應該不會距離太遠。
當然,這也不過是眾人一廂情願的想法,不過和趙越心思相同的是,這一點都和那個霍天德有關。
趙越這時說道:「這味藥說來也是一味不可多得的新藥,在瘧疾方面格外有明顯效果,而江南因為天氣炎熱潮濕等原因,很容易感染上瘧疾病,而瘧疾又是一種被視為十分難以醫治的絕症,故此這霍天德的『天王保命丸』因其時,因其地,才得以有如此大的名氣。不過說是靈丹妙藥,也要分什麼病症,不可盲目的追捧……」
趙越這一番話最後聽進去的有多少不得而知,倒是幾位醫道大家都齊齊點頭。
梁宏公更是說道:「趙先生這一番話乃是正理,身為行醫之人,不但要審時度勢,而且還要有自己的判斷,不能偏聽偏信,要不然到了節骨眼上,非壞了大事不可。不過這金雞納霜倒也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好藥。最起碼老朽之前就從未聽過這個藥的名字,和用途。看來這天下之大,果然不是凡人可以盡知的。」
杜文孚也道:「正是如此,故而聖人才會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師。不過趙先生博聞廣記,卻是讓老夫我不勝佩服。只不過老夫有一事相問……」
趙越拱手笑道:「杜老先生儘管詢問,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杜文孚目光落在了許肅那邊剛剛收起來的青黴素上,神情肅穆的問道:「剛才看了有關于先生這個青黴素的介紹,老夫心中一時好奇,不知道這味藥與那金雞納霜相比,又是如何,還望先生能夠不吝賜教。」
「不敢當。」總算是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青黴素上,話說有了剛才霍天德一攪合,自己這青黴素差一點就變得無人問津了。趙越頓時打起精神,笑著說道:「青黴素是一種抗生類藥物,主要針對的是各種細菌感染……可以說到目前為止,這已經是整個大明朝效果最好的特效藥了。只不過有句話叫做是藥三分毒,從臨床表現來看,這青黴素肅然毒素很小,可是過敏率卻不低,但是相比療效而言,這些都是可以避免,所以就是次要的。對了,如果老先生有興趣,我們可以私下裡再進行交流。」
說到這裡,趙越已經答應與杜文孚細說這新藥的事情,對於一輩子都在跟藥草打交道的杜文孚而言,就已經是最大的收穫了。
可要說是談到收穫,收穫最大的恐怕就是鶴年堂的少東家丁鵬了。
就見這位丁少東一概之前對趙越的不悅之色,笑呵呵的走上前來套近乎。不說別的,今天別看鶴年堂為了這許家與霍家兩家人的恩怨歇業一天,可是這一場比試最後鬧得滿城風雨,這比賽的地點又是在他們鶴年堂,無形當中就已經給鶴年堂做了一場活廣告。也正是因為如此,相比當初丁鵬答應下來這件事,就是奔著這個目的來的。由此不得不說這位丁少東的心胸未必寬闊,可是這生意經卻是做的十分精明。
而今天從比試以來,丁鵬丁少東家除了收穫了名聲,更是收穫了十三張古方,當然還要加上許肅的「種精湯」,如此一來,相信日後憑藉著這幾張藥方,就足以讓鶴年堂的生意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的是他知道了「天王保命丸」的方子,其他的都還可以不提,這名動大江南北的保命聖藥,卻是可以作為鎮店之寶的東西。只可惜這個趙越一開口,就將謎底揭開,讓在場的眾人都聽了去,卻是一件憾事。不過丁鵬遺憾歸遺憾,可眼珠子一轉,目光就落在了手邊的幾張關於青黴素的宣傳單子上,再看向自家的大門口,眼前頓時就是一亮。於是就見這位上前好生親熱的就拉起趙越的手,也說道:「既然趙先生願意賜教,就不妨再加上在下一起。說起來在下對這青黴素也頗為欣賞,雖然還不見療效,但是想以先生的醫術,必然是不差的……」
趙越看到丁鵬如此,哪裡還看不出來對方這是覬覦自己的藥方了。不過眼見這麼一條大魚上鉤,趙越正好也有意在整個順天府首先推廣新藥的使用,因此也樂見其成。趙越心說這要是再晚幾年,等到大明朝滅亡,什麼新鮮事物再想要如此順利的推廣,卻是難比登天。畢竟此時的大明朝商業氣息幾乎是繼承了前宋的不少思想觀念,民風還算是開發的,要不然換做後世少女們都喜歡的清穿,光是為了應付那些梳著大辮子的假道學,不知道要浪費了自己多少腦細胞。
因此趙越笑了笑,對這個丁鵬還算是很客氣,不過因為沒有電話,所以只能留下自己家的地址,以便日後能夠多多聯繫。
等客套完了,大堂內的眾人也都圍上前來,開始對許肅一個勁的道喜。
直到此刻,大家都可以預見到這位前太醫院院使的公子,日後成就必定是不可限量。
只有那位新任的太醫院院使劉玉山,這一刻當真是鼻子不是鼻子,臉色不是臉色的,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畢竟前不久他剛指著許肅的鼻子,斥責他必然要丟了太醫院的顏面,就差說他輸定了。
可是現在許肅竟然十分輕鬆的贏了,這無疑是再扇劉玉山的耳光。
正所謂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所以劉玉山悻悻的一抱拳,就找了一個借口,提出告辭。
作為主人丁鵬自然要挽留幾句,畢竟劉玉山還是代表著官方,是太醫院的院使,身為一介商賈,丁鵬還是很看重劉玉山這個人的。可惜劉玉山去意已決,最後也只能遺憾的送他離開。
直到此刻,趙越見這場風波也差不多結束了,就拉著許肅也提出告辭。
嚴世蕃這一刻倒是很興奮,拉著趙越就要去找家酒樓擺酒設宴,以示慶功。
對嚴世蕃,趙越這一刻也是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雖然他不介意幫嚴衙內手術,可是也不想和這人多做來往。主要的還是他發現這個嚴世蕃的一隻眼珠子還不住的往王葳蕤身上瞄,這可都是危險信號。起碼趙越不想重蹈八十萬禁軍教頭豹子頭林沖的覆轍。所以就只好找了一個蹩腳的借口推脫。
也就在曲終人散之際,鶴年堂大堂後面忽然響起來一聲女人的哭喊聲。
這突如其來的哭喊頓時讓在場眾人,無不是為之一愣。
趙越和許肅他們這一行人,都已經準備和眾人拱手告辭,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還能出什麼ど蛾子。
而隨著後堂傳來的女人哭喊聲越來越大,每一會就見一個灰頭土臉,滿頭大汗的藥鋪夥計,一臉喪氣的從後面跑了進前面大堂,直接就奔著丁鵬過來了。
人還沒到近前,眾人就看到這個藥鋪夥計臉頰上竟然還有幾道淺淺的抓痕,一看就知道是被女人給抓的。好在沒有抓破,只有幾道淺淺的紅印而已。
一時之間大家面面相覷,然後會心的一笑,心中就不免往丁家女眷身上去想。
在眾人看來,這無非是後奼女眷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而已,平時吵吵鬧鬧的也都是尋常,可是鬧到驚動了客人,這倒是一件趣事。
因此大家看丁鵬的眼神,不由得帶著幾分曖昧之色。其中到底都猜想著什麼,大家心知肚明,不言而喻了。
丁鵬此刻臉色也挺難看,就陰沉著臉問這夥計道:「後面再吵什麼,不知道我這裡都有客人嗎?」
一臉倒霉相的藥鋪夥計臉色比丁鵬還難看三分,帶著哭腔回答道:「少東家,不是咱們家的女人在鬧,是昨天請來的那個女人,就是的那個閆四娘,是她在鬧……」
「嗯?」丁鵬聞言就是一愣,可是在場其他人一聽說是「」,這表情就變得更加的豐富了。心說這丁少東家看著為人有幾分才學和能力,這年紀輕輕的年少風流倒是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把窯子裡的女人弄到家裡來,這事情做的就未免有些過了。
眾人這一瞬間的表情變化自然是落在丁鵬眼中,丁少東家一臉的苦澀,不過他可不想背這個黑鍋,於是連忙對著眾人拱手道歉,然後說道:「誤會,這的女人可不是我請來的,不對,是我請來的,可不是為了我……」
看著丁鵬語無倫次,大家都不覺得感到幾分好笑。
嚴世蕃更是哈哈笑道:「難不成你還是給我們大家請的?」
丁鵬一聽這話就是一拍大腿,口不擇言急忙點頭道:「沒錯沒錯,就是給大家請來的。」
話音一落,大堂內頓時一片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