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吐血三升
許肅的忽然認輸是在場眾人所從未想到的,不過對著他的認輸,坐在一旁悠哉游哉的趙越卻是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來,驚疑的看著許肅,然後問道:「這還沒有結果呢,你小子認的哪門子輸?」
在場眾人也都是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位許公子為什麼會如此輕易的服輸了。不過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十有**是這位許公子根本就辯證不出來這「天王保命丸」中的具體成分,這才最後心灰意懶,乾脆認輸,也省得被對手打擊來的強一點。
許肅這個時候還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一臉沮喪的看著趙越說道:「老師,這天王保命丸裡其實就只有三種成分在內,學生辨別出了其中的兩種……」
趙越聞言就是一愣,就搞不明白許肅既然已經辨別出來了,還認什麼輸。然後趙越就問道:「是哪兩種?既然辨別出來兩種,就已經很不容易,你接下來只要等對手做出答案,分出勝負也就是了。你主動認輸,這不是侮辱了霍先生嗎?」
趙越這一句話就先把許肅從認輸狀態下摘了出來,也是在告訴眾人說,我這個傻徒弟已經完成了試卷三分之二的答案,現在勝負不能以他一句話來決定。如果要是這樣,那麼就是對霍天德太不公平,簡直就是讓了對手一局,這是一種侮辱,所以剛才許肅那句話根本就不算數……
羅龍文看到趙越那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就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無賴,既然當事人都說認輸了,現在反口,哼哼……」
對於羅龍文這話趙越根本就裝作沒聽見,廢話,輸了的人可不是你。你自然是能在一旁說風涼話……到了這一刻,趙越只恨自己這個學生是一個榆木腦袋,就因為沒有把這什麼天王保命丸給解讀出來,就主動認輸!你現在認輸豈不是便宜了霍天德。別人或許不知道剛才許肅拿出的「青黴素」,可是趙越卻心中底氣十足,他可是不認為霍天德光是用聞的,用嘗的,就知道青黴素是如何生產出來的。要是霍天德真的能夠光靠舌頭就分辨出藥物的組成部分,那麼趙越就五體投地,主動拜他為師了!
果然,被趙越這麼一攪合,堂上正坐的眾人都去看向三位評審。
梁宏公笑了笑道:「許公子既然已經分辨出其中兩種成分,倒是也不記得自動認輸。看來許公子這一次卻是心急了。」
這老頭倒是好心,有意幫扶許肅一下,倒是越發的讓趙越心生好感。
那邊杜文孚也點評了一句,淡淡說道:「許公子赤子之心,倒是難得。這一次就罷了,且看看霍先生的結果再定勝負,相信霍先生也不會介意的……」
眾人一看到兩位德高望重的醫道大家都這麼說了,他們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權當剛才許肅的那冒失的一句話無效。
不過也有人不高興,就說劉玉山臉色不好看,嘴唇囁嚅了一下,有心想要刺許肅一句,又覺得有**份。但是還是難免吃味的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年輕人,以後說話做事,最要過過腦子。」
直到此刻,還站在那邊兩眼發呆的許肅才反應過來,說了一句讓眾人吐血的話來:「原來比試是這麼定的?那豈不是霍先生也解不出來,我們就算打平?」
一句話出口,眾人差點為之絕倒。
趙越更是哭笑不得的說道:「也不是這麼說的,如果霍先生一點結果都沒有,又或者是沒有辨別的藥物成分多,那麼這一句,也算是你贏了。」
「這樣也行?」許肅半信半疑的看著自己的老師,沒想到比試竟然是這樣規定的。不過看到他這副模樣,趙越卻是越發的覺得有氣無力,其他眾人也都是搖頭善意的笑了起來。到了這一刻,他們算是徹底看出來許肅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老實人。
老實人向來都容易得到人們的好感,可以說比試到了這一步,光是看人品,許肅就已經勝了三分。
再加上之前的一場比試,許肅竟然無形中在眾人心目中變得越來越有份量。
與此同時,他們也開始好奇起來趙越的身份,畢竟能夠給許肅做老師,那麼其醫學造詣起碼也要穩追許紳,如此一來,豈不是說這個大個子真的是一位不能小覷的同行了?
眼下眾人因為趙越還沒有涉足順天府的醫藥行,因此沒有親身體會,等到日後趙越大踏步的開始推廣新醫學,那時候沒了生意的眾人回想起今天對趙越的輕視,有了切膚之痛的他們,才後悔不及。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只說現在,趙越沒好氣的正教訓著許肅,不過礙於在場還有別人,就只告訴他下一次不要再這樣毛毛躁躁的,你就不能耐下性子等一會。畢竟這輸贏關係著許家上上下下好幾十口子人呢,你這麼輕言放棄,到時候你置許夫人與何地,置許家上下老小與何地……
看著許肅垂頭喪氣的模樣,最後趙越也不好讓他沒臉,就告誡他下不為例。然後一指一旁低著頭依然在於「青黴素」較勁的霍天德道:「你看看人家霍先生,就算是沒有一絲半點的收穫,可依然沒有放棄。這一點你就要向人家霍先生學習學習……咦,霍先生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呢?不對勁,霍先生?霍先生……」
說話間趙越就發覺到那個拿著青黴素發呆的霍天德情況不對勁了。
就見霍天德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手掌心裡的「琉璃瓶」,額頭鼻子尖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兒,雙唇發青發紫,如果不注意,誰也看不出這傢伙的嘴唇正在微微的顫抖,顯然是人進入了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當中無法自拔。
換言之,眼下霍天德的狀態用四個字就足可以形容,那就是——走火入魔!
「糟糕!霍先生這是迷失心智了!」經過趙越的提醒,在場眾人也都發現了霍天德的異常,一直都對霍天德「寄予厚望」的劉玉山更是猛地起身,驚呼起來,然後就快步走到霍天德面前。不由分說,揮手掌就用力猛地一巴掌呼了上去,就聽到「啪」的一聲十分響亮的耳光兒,緊接著就見霍天德身體晃動了兩晃,嗓子眼裡忽然發出了「啊」的一聲仿若驚醒過來的呼聲。
可是下一刻,就見霍天德從剛才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抬起頭,眼神有些迷離的看向眾人,不過還不等對面的劉玉山詢問他情況如何,就見這位霍先生一陣氣血上湧,臉色漲得的通紅,而緊接著就看他「噗」的一口,一口腥臭的鮮血,就從嘴裡噴了出去,正好噴了劉玉山一頭一臉,形狀好不狼狽!
就這一口血噴出去可到好,鶴年堂的大堂內頓時亂作了一團,緊接著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呢,那邊霍天德早已經身體向後一傾,整個身體都轟然向後倒去。
這一下大堂內可真的是要多混亂有多混亂,霍天德帶來的幾名下屬這個時候也顧不上旁的,急忙從角落裡鑽了出來,上前去攙扶霍天德。
而兩旁的眾位大夫除了剛開始的忙亂,卻是沒有上前伸手的意思。
倒是被噴了一頭一臉的劉玉山,愣了好半天,才忽然發出了一聲淒厲,就好像是被十七八個彪形大漢輪過了一般的刺耳高八度尖叫聲。
就他這副形象,不得不說,實在是與他侄子劉蟒如出一轍。
直到此刻,趙越和許肅這師徒倆才算是回過神來。許肅倒是好心,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幫忙,卻不想到剛一伸手,就被霍天德帶來的那幾個王府侍衛虎視眈眈的逼退!
趙越一把拉住許肅,低聲道:「靜觀其變,這個時候咱們不宜插手。」
許肅悻悻的後退一步,這時楚王府的侍衛們才將凶狠的目光從這位好心的許公子身上挪開。
好半天,又是一陣手忙腳亂,這霍天德總算是恢復了一口人氣。半天才睜開眼睛,看向在場眾人,特別是當他的目光落在了趙越、許肅師徒兩個人的身上時,眼神中那刻骨銘心的仇恨光芒,就連趙越都不由得感覺到一陣陣難以形容的心寒。
這時被驚到的劉玉山已經被鶴年堂丁家的人帶進了後堂,洗了臉,換了一身新袍子。
返回大堂上的時候,這位劉院使的臉色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那臉上的笑跟哭似得。不過看到了霍天德的模樣,這位劉院使雖然心中恨的跟什麼似得,可是表面上還要關心,乾笑一聲問道:「霍先生,沒有事情了吧。」
正在為霍天德把脈的是杜文孚,這老爺子點了點頭,言簡意賅道:「急火攻心,只要好好調養,喝兩幅安神湯即可。」
把完脈,杜文孚就將霍天德胳膊上的衣袖放平,站起身的同時,想了想低聲說道:「霍先生心氣鬱結,長此以往不是善事,還望霍先生平時能夠平心靜氣,切不可再像今日一般,咄咄逼人……」
言盡於此,也不管霍天德能不能聽進去,杜文孚歎了一口氣,也就轉頭撤身讓到一旁,讓人給霍天德拿過一把椅子來。
到了這時,在場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今天這比試是否還能夠進行下去。
畢竟人都已經這樣了,再比下去,別再真的鬧出人命,那可就不是什麼好事兒了。
不過偏偏就有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就見一旁看的不耐煩的嚴世蕃,面色不虞的大聲問道:「這還比不比了。不就是分辨一下藥嘛,至於吐血這麼嚴重嗎?」
嚴世蕃這一番話可以說是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側目,心生不滿。別管眾人對霍天德的印象如何,但是身為大夫,卻是最看不得這種漠視別人生死的態度。因此嚴世蕃這一開口,就等於是得罪了全順天府的大夫還有郎中。
只可惜嚴世蕃雖然有點小聰明,但畢竟還是衙內脾氣。
別看在座的不少都是順天府有名的名醫,可是眼下的大明朝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醫生的社會地位本來就不高,哪怕是嚴世蕃有心結交幾個名醫,可是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而這些堂下的大夫們,也是知道嚴世蕃的身份的。堂堂內閣輔臣家的大公子,可不是他們這些市井郎中們所能得罪的。可是嚴大公子他們是不敢得罪,但是心中不由得對鶴年堂丁家不滿意起來,心說劉玉山雖然是太醫院的院使,可他能夠來,那也多少是因為他至少還是個大夫。可是嚴世蕃和行醫行當有什麼關係,你請這麼一位瘟神過來,卻是成心給大家添堵了。
不敢嚴世蕃這番話雖然不客氣,但是那邊的霍天德總算是會過一口氣來。臉上雖然蒼白的讓人見了心中不忍,可還是緊咬牙關,一把甩開了身旁攙扶他的侍衛,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然後仇恨的目光直視許肅!
許肅受不了對方的眼神,下意識的避開了霍天德的目光,可是趙越卻是毫不退讓,淡淡笑道:「霍先生,身體可還好?要不要今天的比試就到這裡?」
「不必了!」霍天德從牙縫裡擠出來這三個字來,顯然是在硬撐著一口氣。
趙越這個時候還不忘記教導自己的徒弟,說道:「有些人你對他好,他未必領情。聽說過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嗎?聽過?那老師我就不重複了。總之一句話,對待朋友我們要像春天般的溫暖,而對待敵人我們就要像冬天一樣的冷酷無情。」
趙越的話聲音不大,在場眾人能夠聽到的也不多,可剛好能夠讓霍天德聽清楚。
霍天德死撐著冷笑一聲,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避開了趙越的視線……而許肅這個木訥的書獃子則是抓了抓頭髮,似乎對老師的話感到幾分難以接受,不過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因為趙越這話,雖然聽著殘酷,卻多少有幾分道理。
「怎麼樣霍先生,剛才看你心力交瘁,不知道能否辨別出我煉製的這個青黴素,究竟都含有什麼?」趙越想來對待自己的敵人,都不會手下留情,而且趙越也看出來了,這個霍天德根本就不是可以一笑泯恩仇的對象,索性就撕破臉皮,當面鑼對面鼓。
霍天德聽到趙越這一問,卻是神色黯然了下來。
全場眾人都盯著霍天德再看,他們也想要知道霍天德是否能夠分辨出這名字古怪叫做「青黴素」的藥物究竟都加了那些藥材。
畢竟剛才許肅還能夠從「天王保命丸」中分辨出兩種的,霍天德既然是江南有數的名醫,自然不會差多少。只不過剛才霍天德急火攻心吐了血又做什麼解釋?
而就在大家的注視之下,霍天德終於神情頹廢的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這一局,在下認輸!」
話音一落,鶴年堂的大堂內頓時一片嘩然!
什麼意思?認輸了?
剛才許肅那傻小子認輸是因為不能看透「天王保命丸」的所有成分,而這個霍天德竟然也開口認輸,怎麼回事,剛才還劍拔弩張,恨不能吃了對方,如何會輕易認輸……難不成是?
一時之間眾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是移動,雖然都不知道這個霍天德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此時大家此時心中早就有所猜測,可還是不能確定,因此都看著霍天德,等待著他的解釋。
梁宏公面色沉重,嚴肅的看著霍天德,代替眾人問出了大家心中所想,低聲問道:「霍先生,不知道你分別出青黴素的藥效成分其中幾種?」
霍天德一聲苦笑,目光有些渙散的看著面前被人托著的那只裝著青黴素的小玻璃瓶。
好半天他才沮喪的說道:「一種都沒有……」
「啊!」此言一出口,大堂內不少人都騰地一下站起身來,簡直是無法相信,竟然真的是這麼一個結果。
這個霍天德自詡用藥大家,竟然連其中一種成分都辨別不出來,那豈不是說趙越今天一上來就故弄玄虛的這種新藥,真的很神奇?
當即,梁宏公回過頭先是看了一眼杜文孚和劉玉山,緊接著就見這位老先生接過那瓶青黴素藥劑,然後笑了笑,就旁若無人的低下頭,也用手扇動了一下。看他的模樣,竟然是見獵心喜,想要親自下場了。
與此同時杜文孚也笑著對趙越說道:「趙先生,不介意吧。」
杜文孚問這句話是有講究的,畢竟這藥是屬於趙越師徒的,現在他和梁宏公明目張膽的當著主人的面,猜測對方藥中的成分,就顯得有些失禮了。可惜好奇心起,即便是有失前輩顏面,這兩位在中草藥中打滾了一輩子的老人也不由得想要見識見識這藥物的神奇。難不成還真的一種都辨別不出來?
趙越倒是很大氣的樣子,還特意提醒了一句道:「老先生,這裡只有一種成分。」
「一種?」梁宏公驚訝的抬頭看向趙越。
「一種。」趙越肯定的點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