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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圖窮匕見 文 / 雲的留痕

    第一百七十六章圖窮匕見

    劉玉山雲淡風輕一句話所包含的深意,卻是在大堂內每一個人心中都猶如被一柄重錘擊中!

    唰的一下,下面的太醫們中頓時有不少人亂了分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看許肅的眼神也充滿了急切,想要出言提醒,卻又是心有顧慮。

    不過諸如龐太醫之流,這一刻卻是滿心痛快,幸災樂禍的等著看許肅的好看!

    「許肅不敢!」許肅拱了拱手,抬起頭來面色如常的低聲說道。

    「不敢嗎?」劉蟒冷笑一聲,似乎時刻都想挑起許肅的怒火。

    而許肅在這個時候卻好像恢復了幾分人氣,臉色也紅潤了起來。

    出人意料,這位平時不多言不多語,更是不善與人交際的許大公子今天竟然沒有被這麼一連串的譏嘲話語激怒。雖然木訥的神情依然沒有變化,可總還算是鎮定自若了。

    不過轉念想想也對,就這麼一個木頭樁子的性格恐怕整個太醫院上下都是一清二楚,知道這人對旁人的話總是愛搭不惜理的。平時各種冷嘲熱諷這位許公子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對於這種群起而攻之的場面如此淡定的表現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只是許肅這種沉默消極的被動反應,實在是令許肅他老爸的舊日同事心中折腕歎息,心中不由得暗道老許後繼無人,都說虎父無犬子,可惜了。

    再多一句評語,許肅太過懦弱了。

    「賢侄,老夫和你父親許紳,還有和你,可以說得上是父一輩兒,子一輩兒的交情了。彼此又都是太醫院的同僚,兩家又世代行醫,這關係說是親近的通家之好也不為過。不管是作為太醫院的院使身為你的上司,還是作為你父親的朋友同僚,身為你的伯父。老夫都能夠說你幾句,你沒有什麼意見吧……呵呵,當然,剛才大堂內的你的諸位前輩同僚的話你也都聽到了。正所謂是愛之深責之切,大家說你,也都是為了你好。可是從頭到尾你都是一言不發,這態度卻是不好……」

    劉玉山笑容不改,一句話就抓住了許肅的把柄。如果不是知道他與許紳的關係,又知道這位院使的為人,旁人說不定還真的以為這是一位心底慈祥的長輩。只可惜今天這一幕要是沒有他暗示和默許,下面的人又如何能鬧的起來,而今天大家都放下手中的事情,又把氣氛弄的如此緊張,目的也只有一個……大家是心知肚明,只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想到這裡,還有心幫襯許肅一把的人,也不由得心中默默歎息,暗道許肅自己還是自求多福吧。

    這時劉蟒又在一旁冷哼一聲,風言風語道:「叔父!您說你多說這些話有什麼用。就您這麼苦口婆心,就怕是人家根本就不領您這個情兒啊!」然後又對許肅輕蔑的說道:「喂,姓許的說你呢,我叔父和你說話呢,你耳朵聾了!」

    劉蟒話音一落,在場不少人都皺起眉頭。心說劉蟒雖然是太醫院年輕一輩不可多得的醫術人才,可是最大的缺點,就是心胸狹窄,不能容人!

    回想起來許肅與劉蟒也沒有什麼直接的恩怨瓜葛,可是這小子卻是一再找許肅麻煩,說白了也是上一代的恩怨,才留下今天的禍根。

    「化龍!怎麼說話呢!」劉玉山端坐正中,堂下眾人的表情他看的清清楚楚,心中一陣冷笑,不過表面上卻是故作威嚴又轉頭喝道:「我和許肅賢侄講話你總插什麼話,別還讓人以為有人沒大沒小,說出去好說不好聽。」

    劉玉山指桑罵槐的意思大家都聽得出來,可是他說了這麼多,許肅還是跟個沒嘴兒的葫蘆似得一個字都不多說,也實在是令人感到一陣氣悶。

    有人現在恨不能上去踹許肅一腳,心說你這個傻小子,再這麼不吱聲,等一會倒霉了可別說沒人救你。

    不過就在大家都以為許肅會一直沉默下去的時候,這個悶葫蘆終於開口說道:「院使大人……」

    「嗯?」劉玉山聞聽聲音頓時目光落到了許肅身上,一臉和善的笑容,點頭道:「賢侄,可是想通了?有什麼話儘管說與老夫還有諸位同僚說,雖然你做錯了一些事情,但是總有解決的法子。」劉玉山的話看似偏袒許肅,卻是結結實實把一頂做錯事的大帽子扣在了許肅頭上。

    話音一落,堂下頓時就有人聲音不大不小的說道:「院使大人太過寬厚,這還有什麼好與他說的,既然是他做下的事情,自然要由他一人承擔……」

    有人開口,就有人接話說道:「正是如此,院使大人,許肅此人平時就目中無人,如今犯下錯事,就應該從嚴處置。」

    不過這一刻也終於有人低聲說了一句:「大人,許肅還是年輕人嘛,就算是做了錯事,也要給年輕人改正的機會。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更何況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劉玉山聞言一雙老眼中陰翳的精光一閃,隨即就見他微微一抬手,下面說話的人見了也頓時識趣的安靜下來,不過眾人神色各異。有看向許肅的眼神依然充滿了不屑,也有人憂心忡忡,覺得事情不好。

    劉玉山看向許肅,笑道:「許賢侄,你又有什麼話要說嗎?」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許肅一個人身上,等待著這個書獃子有什麼話講。

    不過令人感到驚奇的是許肅這一刻好似什麼冷嘲熱諷都沒有聽到一般,表情依舊木然,然後沉聲說道:「還請院使大人知道。在此之前,許肅與人比試醫術之事,只是我許家自家的事情,不知道為何今天一被叫到此處就要受到如此眾多的攻訐與質問!

    有人言道,許肅身為太醫院醫官,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太醫院的形象和聲譽……笑話,許肅雖然不才,可是自問也沒有本事代表整個太醫院,就是不知道說這話的人是何居心,又想將許肅欲置於何地!

    還有剛才聽聞院使大人說許肅犯錯,這話實在是有失偏頗,下官自認平時雖然沒有什麼大的作為,可也是不曾有做過對太醫院不利之事,眼下只是許某一家之事,竟然沒有想到會驚動全院上下,是有人推波助瀾,故意要找下官麻煩,還是有人有心要挑撥下官與太醫院上下同仁關係,下官就不得而知。而下官之所以自辯於此,只是不想被人利用,壞了大家多年以來與下官,與下官父親的同僚情分。正所謂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還望院使大人明察!」

    許肅話音一落,在場頓時一片失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個鎮定自若,言辭流利,思路清晰的許肅許子敬。大家就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個木頭樁子說起話來竟然也如此有條有理,難不成是被逼到份兒上了不成?

    一時之間堂下眾人一半是驚訝,一半的冷笑,驚訝許肅的表現,冷笑許肅嘴皮子再利索可也就到了這裡。劉玉山、劉蟒叔侄既然今天借題發揮,把眾人都叫了過來,又命人將後堂的大門封上,以免有人闖入或者是退出,真可謂是下足了功夫,煞費苦心。所以今天必定是早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要給許肅一個難看!不對,或許是要趁機會徹底把許家趕出太醫院才是真的。

    有了這個想法,雖然眾人驚艷於許肅的一時出色表現,可是也並不看好許肅。

    果然,劉玉山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搖搖頭說道:「許肅賢侄,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難道在你眼中,本官,還有在座的諸位大人還有前輩們都是為了看你笑話,故意設計與你?賢侄你也不要把自己看的過高,雖然你因為前院使大人受萬歲隆恩,賜予了品秩,可是在場哪一個人不知道,你許肅的醫術如何。你想說你沒有犯錯,你答應比試只是你一家之事,哈哈,許肅啊許肅,你還是太幼稚了。你當你這麼說,外人就會信你?不會,他們只會以為你是在狡辯。」

    劉玉山這一刻也不自稱老夫,改叫本官了,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公事公辦。

    許肅似乎也察覺出這頭老狐狸的想法,別看他不善與人交際,可不代表說他蠢笨,其實從他答應與霍天德三局兩勝開始,他就做好了迎接各方面壓力的準備!剛一開始是家族內部的壓力,大家多怕他輕言答應,又實力不濟輸掉比試,到頭來連累了一家老小,所以恨不能立刻就與許肅劃清界限斷絕關係。

    也不是沒有家族中的長輩指著他鼻子罵街,可那有能怎麼樣,除非他許肅要做一輩子的縮頭烏龜!

    這對於許肅而言,是萬萬不可能的,不說他現如今已經是許家的族長身份,就憑他堂堂七尺男兒,也不能輕易低這個頭。

    更何況還是有關於他父親生前的名譽!

    而太醫院這邊他事先也想過會傳出一些風言風語,可許肅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劉玉山叔侄竟然通過這件事情藉機發難,雖然他不知道劉玉山他們究竟是怎麼對付自己,可是許肅心裡面已經想好了,就咬住青山不放鬆,咬死了不認錯,相信他們也拿自己沒有辦法!

    正如許肅之前想的一樣,劉家叔侄一開始就打算以勢壓人,故意將太醫院內傾向於他們一方的太醫請來,而能夠幫自己講話的人卻是一個都沒有邀請,更是把自己誆到此處突然發難,打的就是逼迫自己惱羞成怒就範。

    不過這一刻許肅已經咬著牙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千萬不能腦袋一熱落入對方陷阱。可是現在許肅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心頭也不禁升起了幾分火氣!

    特別是當他看到劉玉山、劉蟒叔侄看他那輕蔑的眼神時,許肅終於有些按耐不住了。

    幾乎想也沒想,許肅脫口就大聲說道:「我沒有在狡辯,事實就是如此!信不信由你們……」

    許肅這邊剛一發作,對面的劉玉山還有站立的劉蟒就不由得相視一眼,嘴角掛起一絲不可察覺的微笑。剛才還奇怪許肅小子今天怎麼變了性子,還以為太陽大西北來了呢。原以為今天的事情會有些麻煩,結果這才兩三招下來,許肅就原形畢露。

    「哼,我還當這小子是吃了神功大力丸了呢,沒想到許肅還是那個書獃子,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

    劉玉山心裡有了底,臉色也終於陰沉下來,圖窮匕見道:「許肅,上官問話沒有讓你回答,你如何敢搶話爭辯。剛才就有人告你藐視上官,以下犯上,目無咱們太醫院的法度。初時本官看在你年輕氣盛,又是前任院使的兒子,也就對你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可是沒想到你啊你,竟然變本加厲……沒想到許大人過世才沒多久,你竟然會墮落到如此地步,實在是讓人痛心疾首!」

    說是痛心疾首,可是劉玉山卻是一點都不打算輕饒了許肅,就見這老傢伙臉色一肅,大聲說道:「許肅,我有一件事情要問你,你可要如實回答!」

    許肅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中落入了對方轂中,他還覺得自己養氣的功夫練到家了呢。

    氣歸氣,他也想知道劉玉山這葫蘆裡究竟買的是什麼藥。

    「前些時日本官聽說你和一些外人,在太醫院裡做一些不見不得人的勾當,鬧得整個太醫院裡人心惶惶,議論紛紛,特別是你們在後院,又是養雞又是養狗的,人家知道的我們這裡是太醫院,是專門給人治病的。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改行做了獸醫了。」劉玉山說到這裡,堂下已經有人在低聲竊笑了。說實話這一段時間許肅在後面的「仁慈堂」做的那些事情,的確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各種猜測和非議也是沒有一刻停止過,可是這件事情對於許肅而言,的確是一件「硬傷」。

    畢竟在旁人眼裡,許肅實在是有點不務正業的嫌疑。

    不過就憑這一點就想把許肅治到什麼地步,卻是有些困難。

    許肅眉頭緊鎖,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污,話說被叫過來之前,他還在解剖一隻兔子。

    劉玉山輕蔑的看著面前一臉無知的許肅,冷笑道:「太醫院掌管醫藥,乃是為陛下,為皇族皇親看病問診的官府重地。按照大明律,我太醫院上下人等,一言一行都要謹守本分,不能夠有半分逾越之舉!而現如今,你現實咆哮大堂,不敬尊長,又連通外人污穢皇家重地,實在是大逆不道之罪!難道你就不知道,你把那些畜生帶入太醫院,又多有殺生,實屬於有傷天和的忤逆之行,你一人之罪與旁人無關,可偏偏這裡代表的是朝廷顏面,代表的是皇族尊嚴,清淨威嚴所在,又豈能由得你如此放肆!」

    劉玉山一番殺氣騰騰冷颼颼的話語不光是讓本還不以為是的許肅聽的瞠目結舌,腦子裡一片空白,大堂內所有人在這一刻,幾乎是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忤逆……欺君大罪……劉玉山這是要許肅去死啊!」不少人瞬間想明白這一點,只感覺自己的背後冷風習習,一個勁的冒冷汗。

    好半天許肅才反應過來,嘴唇囁嚅了一下,就要反駁。

    可是話已至此,劉玉山又如何會給許肅辯駁的機會。就見他「啪」的一聲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然後整個人站立起來,怒目而視許肅,一反之前和顏與色之態,冷哼一聲說道:「許肅,現如今你不但不思悔過,反而變本加厲,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太醫院的威嚴,朝廷的法度,本官本念在你年紀尚輕,還想給你留一絲改過的機會。可是現在,本官也不得不痛下決心,發落於你,好以此告誡後人,以儆傚尤!不過今天本官也是顧念著太醫院的名譽,正所謂是家醜不可外揚,所以才關起門來與你說話。也算是給你留了一份情面,所以你要還記得幾分太醫院上下對你的照顧,那麼你現在就應該上表辭官,自己離開咱們太醫院,如若不然,等到本官親自開革了你,對你對你們許家的名聲恐怕都有所損傷!本官如此發落,你是服也不服?」

    安靜……此刻大堂內除了眾人的呼吸聲還有心跳聲,幾乎落針可聞。

    許肅是血灌瞳仁,整個人的身體都顫抖起來,指著劉玉山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站在劉玉山身旁的劉蟒一聲冷笑:「許肅,還不跪下來給我舒服磕頭謝恩,就這麼放過你,真便宜了你。」

    「你!「許肅只感覺眼前一陣發黑,嗓子眼一甜,一股熱氣就從胸口往上湧來。

    見此情形,眾人一驚,暗道:這是要吐血啊!

    可就在許肅身體失去了力氣,向後傾倒的一瞬間,他就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出現在他的身後,支撐住他整個身體。

    緊接著就聽到嘲諷的一個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劉院使好威風!好煞氣啊!不過如此卑劣手段卻不覺得有些齷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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