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滿城風雨
當聽到徐渭介紹起王世貞,如此推崇,卻不由得讓趙越多注意了此人幾眼。趙越心說這個世上能夠為徐渭徐文長這種眼高於頂,一身傲骨的人物稱一聲「自歎弗如」,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要知道徐渭本身的文學成就就在歷史上被冠以「明朝三大才子」的稱號,貫穿明朝三百年,可以說一百年也就出徐渭這麼一個。
而現如今又多出一個才華橫溢之輩,趙越想不注意都不行。更何況此人相貌堂堂,談吐也溫和有禮,溫文爾雅,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上佳。用現代話講,這小子很有點明星范兒。
至於什麼衣冠詩書傳家的太倉王氏,聽起來很牛叉的樣子,不過卻不放在趙越心上。古時都是宗親社會,有名的大家族更是比比皆是,說白了,有一個家族在背後撐腰,無非是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了一層耀眼的光環罷了。
當介紹完三個朋友,王世貞就笑著對徐渭說道:「老徐,說了半天,怎麼也不介紹一下你的這位兄長呢。到現在,我們可是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呢。」
徐渭聞言不由得一拍腦門,連忙致歉,笑道:「是我疏忽。來來來,我為大家介紹一下我的這位兄長,姓趙名越,字子川,山東登州人!」
徐渭話音未落,那邊柳晸卻是眼睛一亮,忽然叫道:「我知道啦,最近京城裡傳的沸沸揚揚的華佗在世神醫是不是就是你的這位兄長!」
聽到柳晸這話,其他的兩個人也都是精神一振,急忙去看趙越,顯然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京城裡最火爆的話題,就是有關於趙越開刀給人看病的事情了。
只不過有關於趙越的那些傳聞,經過不斷有人添油加醋,要不然就是有意扭曲,早就傳的不成樣子。所以相信的只是極少的一部分人,大部分人,諸如這些國子監的讀書種子,都是抱著聽故事看熱鬧的心態去聽的。
而對於趙越這個名字,就更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因此關於趙越相貌的描述更是面目全非,甚至還有人直接說趙越是個「和尚」。
可是如今當見到本尊,三個年輕人也不禁好奇起來,李文懷更是一眼看向趙越那一頭紮眼的短髮,嘀嘀咕咕什麼:「難道說真是還俗的僧人不成?」
徐渭沒好氣的拍了李文懷一巴掌,氣的笑道:「什麼僧人,我家兄長自宋末就一直遷居海外,不過卻是不敢忘記故土,怕子孫忘記根本,故此才削髮明志。」之前徐渭和趙越結交之時,也曾經問過趙越髮型的問題。說起來當初趙越那一頭短髮實在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迫不得已才編造出這麼一番謊話,現如今說著說著連他自己都快相信了。因此聽徐渭好奇問他,就輕車熟路的把這番話又講了一遍,竟然就被徐渭信以為真。
說來古人都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可是眼下的大明朝自王守仁之後,正是各種學說推陳出新,百家爭鳴的盛世景象,其中非主流的也是大有人在,像是趙越這種短髮,雖然不常見,可也不是沒有。更有甚者甚至還玩裸奔,搞行為藝術呢。
只不過徐渭倒是建議趙越,如今回歸了大明,這「明志」似乎就不必了,倒是可以考慮一下留長髮。對於這個建議,趙越自然是從善如流,不過他真的會不會留發,就只能待來日再看了。
不過眼下,當聽到了徐渭的解釋,三個人這才「恍然大悟」,李文懷連忙起身施禮道歉。
趙越倒是無所謂,一笑了之。只是當聽說眼前這位就是趙神醫,三個人心裡面積蓄了許久的好奇心就終於爆發出來,急忙詢問當日之事。
柳晸更是迫不及待的直接問道:「都說趙先生是傳了華佗的隔世衣缽,不知道是也不是?」然後又問:「這人開膛破肚,又如何能活?」
趙越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說實話最近這些日子,他可是沒少重複說有關於手術方面的話題,可是眼見徐渭的三個朋友好奇的模樣,趙越忽然發現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隨著他日後接觸的人越來越多,相信關於他的事情也會傳播到大明朝的每一處角落。到時候每當結識一批人,當對方問起什麼是手術的時候,難道自己都要不斷的重複介紹?到時候自己別說沒時間去做自己心愛的手術,去治病救人,去保護自己身邊的人,相信光是耍嘴皮子估計能要了他半條命!
「看來不管做什麼,建立一套完善的宣傳機制還是有必要的。最起碼要找一個新聞發言人,要不然我日後豈不是光是為了這點事情就要疲於奔命。」
趙越心中雖然這麼想,和礙於對方是徐渭的朋友,因此還得不厭其煩的將那一日的事情再述說一遍,同時也解釋了一下什麼是手術。
經過幾次的解說,趙越倒是對如何給古人解釋手術的概念有了幾分深層的認識。這一回也不說什麼專業術語了,直接就告訴他們,手術就是人身體哪一個部分發生了病變,就視情況予以治療,輕者也是通過藥劑從外至內,而重則才會開刀。
可是說到最後,茶棚內的幾個人無不是面面相覷,感覺趙越的話語還是有些匪夷所思。
王世貞皺著眉頭說道:「如此說來,這些日子的傳聞竟然是真的?」他雖然這麼說,可是當著徐渭的面前,他也不好直白的開口去懷疑趙越故做誇張之詞。畢竟儒家教導弟子也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李文懷為人穩重,對這其中真假卻不看重。不過他倒是感覺出來趙越或許是真有一些本事,只是趙越是行醫,他們是學儒,兩者不可同日而語。學醫之人終究還是落了小道,不足道哉。
只有柳晸興沖沖的不時問東問西,顯然是對趙越的醫術頗感興趣。
總的來說,大家這一次在天橋偶然相遇,倒是詳談甚歡。
這時徐渭卻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問道:「兄長,對了有一件事情小弟還要與兄長你說。剛才我們幾個泛舟湖上吟詩作對,不想從撐船的艄公口中得知,今日京城裡會有一場杏林盛會。言是前太醫院院使許紳的公子許肅,要和一個姓霍的人比試醫術。還邀請了不少京城中的杏林高手出席,以示公正。小弟記得兄長和我說過,兄長的弟子似乎叫做許肅,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此人,所以小弟這才留心聽了幾句,不知道兄長這裡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趙越聞言先是一怔,緊接著心中就是一驚。
許家與霍天德之間說是要比試醫術的事情這才過去沒多久,怎麼連天橋這裡撐船的艄公都知道了。
如此說來,豈不是一夜之間兩家比試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可是據趙越對明朝信息傳播能力的瞭解,這速度未免也有些太快。而顯然許家是不會主動往外流傳的,畢竟這件事對於許家而言,無論勝敗都不是什麼好事兒。而一夜之間把許家置於風口浪尖,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些人蓄意擴大這場比試的影響。又或者說對方早就埋下了伏筆,等著許家落入陷阱,而不管許家是否答應比試,到時候傳言都會流傳出去,以輿論壓迫許家就範!
好狠毒的手段!好深沉的心機!
趙越表情瞬間陰沉下來,他腦海中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霍天德本人,似乎也只有他才會希望把這件事情鬧得滿城皆知才好!
只不過趙越到現在也不理解霍天德到底依仗了什麼,才如此行事肆無忌憚。要知道許家即便是失去了許紳,可還畢竟是嘉靖皇帝寵信有加的故臣家門,或多或少都會照顧一二。說難聽一些,就是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趙越沉默片刻,心中多了幾分心事,倒是沒心情繼續呆在這裡遊玩了。不過徐渭的關心,趙越卻不想他被牽扯其中,於是就故作輕鬆的笑道:「這件事情我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賢弟你也不用放在心事,倒是今天我聽聞說,永福公主的駙馬鄔景和要辦一場聚會,卻不知道是不是賢弟前些時日與我說的。」
徐渭一聽說聚會的事情,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笑著點頭道:「正是駙馬爺要在家中辦的一場賞梅盛會。」
王世貞也拍手笑道:「原來趙先生也知道這聚會的事情了,看來這鄔駙馬的聚會倒是已經聲名在外了。就是不知道當日都會有那些才子佳人到場。到時候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如曲水流觴一般銘記史冊。」
王世貞這話一出口,果然就引起了在座的幾名讀書人的興趣。
儒家弟子一生追求,無非是三件事:立德、立功、立言。
能夠讓自己的名字能夠出現在史書中,名留青史,這無疑對普通的讀書人是一件很具有吸引力的事情。
當然他們的熱情,趙越現在是無法理解的,他只是好奇這位鄔駙馬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