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殺雞的天才
「你還真是天才，知道學以致用，理論聯繫實際。知道不能在人身上動刀，不過這幾隻雞倒是慘了，平白無故的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仁慈堂的正廳內，擦拭過血跡的一把椅子上，趙越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換過一身乾淨衣服的學生，嘴上還是忍不住揶揄幾句道。
可不是麼，前幾天許肅也不知道哪一根神經搭錯了，從廣德樓回來之後，就直接拎著一隻雞進了太醫院。當時所有人都奇怪，這位許少爺是發什麼神經了，難不成他還是想買回家去，自己動手做吃食？
不過儒家弟子常言：君子遠庖廚。這讀書人要是自己動手下廚，在世人眼中那可真是有**份的事情。所以當場就有不少人打趣許肅，還笑問他這雞是哪裡買的。
可惜許肅手裡這隻雞並不是買來的，而是廣德樓送的。
還記得當時趙越讓許肅去後廚找雞毛的事情，這只就是那個鬧得廣德樓大堂裡雞飛狗跳，讓許肅失了面子的——蘆花老母雞。
也算是這老母雞倒霉了。先是被人拔了雞毛，最後還成了禮物被送給了人。
沒辦法，誰叫廣德樓的謝掌櫃自知自己不小心得罪了趙越，想要做出彌補來著。
可惜趙越走的快，當時只留下了一個許肅。因此謝掌櫃事後也只能來一個曲線救國……可要是送金銀，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出手。送普通的東西，也顯不出自己的誠意。於是乎這位酒樓大掌櫃就只能打起別的注意。更何況，他還想拉近一下彼此雙方的關係。一是為了賠不是，二也是面對許肅這樣的年輕官員，表示一下謝意，畢竟人家也算是為自己作證了……最後「靈機一動」，就讓店小二把這只差點讓許肅顏面盡失的母雞重新抓起來，給許肅回家補身——洩恨。
不過這一次怕許肅再失手，謝掌櫃細心，便叫人用麻繩給這母雞來了一個五花大綁，這一下是想掙脫卻再也掙脫不了了。
當時許肅本不想要來著，可惜人家盛情難卻，許肅又是抹不開面子的，就只好收下。可是後來，當他紅著臉拎著老母雞回到了太醫院，被人取笑時，也不知道這位大少爺怎麼就想到用這隻雞實踐一下剛剛從老師那裡學到的手術手法……
於是乎，這只蘆花老母雞杯具了，成為了許肅手下第一個犧牲品。
第一天還好，許肅是頭一回殺雞，雖然殺的是血光四濺，一片狼藉。要不是母雞的翅膀雙腿都被綁死了，說不定還要鬧出多大的笑話。不過總的來說，這隻母雞死的還算是完整，還能看出來是一隻雞……
而那隻母雞最後的下場則是被胡三送到了後廚房，熬了一鍋湯，給太醫院的眾太醫打了牙祭。
可是打這以後，許肅就好像是收到了啟發一樣，幾天裡頻頻光顧菜市場，把菜市場的雞一網打盡！以至於這段時間不少家裡有坐月子的，想買一隻雞回去給媳婦補補身子都不能成行。
這樣一來，太醫院裡有熱鬧看了。
是上頓吃雞，下頓吃雞。
剛開始許肅是在前堂殺雞，一時之間引起無數人看熱鬧，更是不知道驚起多少譏嘲的聲音。可是後來隨著這雞殺的越來越多，許肅的殺雞手法也越來越詭異，大家怕了……都以為這位許公子是受了什麼刺激，走火入魔。最後有年長的太醫看不下去，生怕這位前院使的公子瘋了。就勸他回家休息，這雞想殺也可以，但是你別在太醫院殺啊！這怪嚇人的。
不過許肅可不想回家殺雞玩，一是家裡還有喪事，這殺雞恐怕對亡故的父親不敬。二也是他想在太醫院等候趙越回來，好教導他有關於手術的竅門。
就這樣幾經輾轉，被視為神經病的許肅就被人送到了這個偏僻的院子，也就無人再搭理他了。
「你還真是個死心眼，除了雞你不會換個別的？」
「呵呵，學生當時也這麼想過，可是正所謂貪多嚼不爛，學生雞都殺不好，就不敢再殺別的了……」
「你，你贏了……」
此時差點被人以為是瘋子變態的許肅，沒有了剛才在裡間屋面對死雞時的恐怖猙獰，臉紅的好像是一塊紅布一樣，一個勁的發燒。聽到老師這話，這位本就木訥靦腆的大公子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更多的還是羞愧。
好半天才冒出一句道：「那個老師，為何這公雞的頭已經被砍了下來，這身體卻依然猶如活物？」
趙越聞聽此言差點沒被許肅給氣樂了，指著臉紅脖子粗的許肅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好了。說他死心眼吧，可是專研一門學問正需要這種持之以恆的精神。可要說他不知變通，看他這份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的可愛模樣，由不忍心罵他。
最後趙越也只能無奈的心裡歎息說，誰叫自己一時心血來潮收了這麼一位寶貝徒弟。和他一比起來，沈甸村那幾個簡直本分老聽話的老實寶寶，而眼前這位別看一副忠厚木訥的模樣，骨子裡透著一股蔫兒壞！
不過趙越一開口，說的卻是這公雞為什麼腦袋掉了，身體還會動的事情。倒是不好太打擊自己學生的求知慾。
「包括人類在內的大部分生物，都屬於是脊椎動物。脊椎動物的神經中樞主要是大腦和脊椎，大腦就在你的腦袋裡，這兩者都是高級神經中樞，脊椎為低級神經中樞，一些高級的運動比如：語言，思考主要由大腦控制，而一些低等的運動主要由脊椎控制，剛被砍掉頭的公雞，之所以還能動兩下，是因為他的脊椎神經還沒有完全死亡。這就好像初中課本上青蛙的『膝跳反射』也是這個道理一樣……」
趙越不厭其煩，誨而不倦。許肅老實的站在對面，耳朵豎起，神情極其專注。面對這樣的學生，相信是哪個老師都會忍不住喜歡的。
不過很遺憾，趙越的很多用詞，許肅都無法理解。記住歸記住，還是忍不住問什麼是「膝跳反射」，還有神經中樞是怎麼回事，前幾天趙越雖然在廣德樓提到了一些醫學常識，可惜畢竟時間段，又太過簡潔，所以聽不明白很正常。
趙越無奈道：「膝跳反射等你買幾隻活青蛙，到時候我教你怎麼做。至於現在嘛，我想跟你說的是，咱們外科中即便是要做**實驗，也都是以小型的哺乳動物為主要研究對象。因為人也是哺乳動物，準確的說，人類是高級的哺乳類生物。而像是這種禽類的，因為身體內構造還是有別於哺乳動物，所以並不合適用來做實驗。也就是說，這幾天你白白浪費了時間，還給自己弄了一個變態的名聲……」
許肅倒是心寬，不以為意道：「老師，這太醫院裡名聲於我而言毫無意義。倒是老師那一手神乎其技的醫術，頗讓學生我心動。只可惜學生駑鈍，幾天來也不得其門而入，倒是讓老師您替學生擔憂了。」
趙越點了點頭，許肅能夠有這樣淡定的心態，倒是省了不少事情。如此一來，接下來的日子裡自己或許可以好好調教一下這個弟子，為自己找一個幫手了。
想到這裡這裡，趙越就問了問許肅這幾天都有什麼收穫。而許肅也急於從趙越這裡學習新的知識，並查找自己的不足，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多大一會，許肅就很沮喪的說道：「太醫院裡固然有宋代銅人像，可惜裡面的五臟六腑做的太過粗糙，粗略瞭解倒是足夠了，可要是如老師一般如掌上觀紋，還有難度。」
這時胡三已經滿頭大汗的端著一盆乾淨水進來了，無奈的看了一眼這對師徒，低聲提醒道：「趙先生，許大人，你們這說了好半天，眼看就到午休了，是不是該準備去吃午飯了？」
被胡三一提醒，許肅回頭看了一眼屋外的太陽，這才發現已經臨近中午了。於是這書獃子頓時恍然大悟，忙急忙拱手施禮對趙越說道：「老師都是學生話多，耽誤了老師休息。眼下正值午飯時間，您看……」
趙越見許肅誠惶誠恐的模樣，倒是頗為欣慰，這倒是一個尊師重道的弟子。不過聽許肅的意思中午看樣子是要打算請自己吃飯，趙越也不想老讓許肅破費，再加上最近自己發了一筆小財（嘉靖皇帝的賞賜），就打算出去回請他一次。可惜還不等趙越把話說出口，許肅下面的話，差點沒讓趙越一口氣憋在胸口裡憋死。
就見許肅一本正經的說道：「您看，咱們是不是讓胡三去後廚專門點幾個小菜，然後把飯菜端過來，邊吃邊談？趁著這功夫，老師再說說這哺乳動物，又有什麼分別。又該選什麼做……做那個實驗對像？」
趙越無語：「……」
正在趙越都打算認命的時候，忽然就聽到門外一陣嘈雜聲響起，然後就聽到有人在說話。趙越開始還不覺得什麼，可是許肅卻忽然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