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周軍在潞州城裡擺下了慶功酒,歡慶勝利。
幾杯酒下肚,世宗禁不住雄心勃發,動了北伐的念頭,要趁熱打鐵打到劉崇家門口去。於是兵分兩路,第一路由河東節度使王彥超統領,先從西面陰地關(今山西靈石西南)進兵,第二路由岳父符彥卿統領,帶領兩萬騎兵隨後接應。
一路軍統帥王彥超,河北大名人,40歲,雖然年紀不大,但很早就參加工作了,軍齡不短。難得的是,王將軍雖然是武將出身,但性格溫和,為人謙虛,見到誰都是笑呵呵的一團和氣,好像就沒見他發過脾氣,很有儒將的風度。柴榮很欣賞這一點,且不說史彥超那些個猛將,脾氣粗魯暴躁,就是柴榮本人,也是一個急性子,脾氣火爆,一口氣上來就控制不住自己,衝著手下大吼大嚷,暴跳如雷。不過,冷靜下來以後又會後悔,常常覺得過意不去。痛苦的是,雖然明明知道自己有這麼個臭毛病,卻總也改不了。
柴榮不知道的是,王將軍的好脾氣得益於他的一段不尋常的經歷。
王彥超剛參加工作那會兒,因為身體條件不錯,長得人高馬大,膀大腰圓,人又機靈,所以被分到後唐莊宗的小兒子李繼岌手下當差。在當時,可是一個美差,多少人擠破腦袋也想到李公子手下幹活,因為他是後唐的太子,是皇朝的接班人,前途不可限量。
其實,小兄弟李繼岌能做太子,完全是因為他有一個好媽媽。
媽媽姓劉,是莊宗最喜歡的女人。說起來,劉妃是個苦命人,出身貧寒,父親劉老漢是個鄉村赤腳醫生。6歲那年,劉姑娘就被亂兵抓到宮裡做了一名小宮女。不過,她又是幸運的,10餘年後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出落得婷婷玉立婀娜多姿,人又聰明伶俐能歌善舞,所以被莊宗看中,納為皇妃。劉姑娘不簡單,她想盡辦法籠絡住了身邊的寵臣和一些朝廷要員,又和其他幾位皇妃展開了一場艱苦卓絕的鬥爭,雖然手段是黑了點,但最後終於取得勝利,登上了皇后的寶座。
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當然,蛻變過程非常痛苦。為了不讓人對她的卑微身世說三道四,她狠心地把前來相認的劉老漢拒之門外,還讓人痛打了親爹的屁股。不管怎麼說,她為兒子贏得了皇位的繼承權,李繼岌雖然不是莊宗的長子,卻順順當當地做了太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下一任皇帝。劉媽媽很欣慰。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意外還是出現了。
做了皇后以後,劉妃很快又喜歡上了兩樣東西,一是錢,二是權。在她眼裡,後唐江山就是她們家的小金庫,朝廷上下都是她們家雇的長工短工,她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怎麼鬧就怎麼鬧,誰也管不著。於是,一邊瘋狂斂財,一邊在幕後操縱朝政,胡作非為。結果沒出幾年,朝野上下就被搞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以至於後來李嗣源被逼造反,攻陷京師。莊宗、劉妃和李繼岌相繼『自殺』身亡。
樹倒猢猻散,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身為前朝太子親信的王彥超轉眼成了朝廷要犯,抓他的榜文貼得到處都是。走投無路的小王逃到鳳翔的重雲山,皈依佛門做起了和尚。每天砍柴燒水,唸經打坐,生活過得平淡安然。王彥超很滿意,起碼不用再擔驚受怕了,準備在這兒好好混,將來還能熬個方丈、主持什麼的幹幹。不過,方丈暉道人卻不這麼看,別看小王年紀小,又遭到意外打擊,但這小子印堂發亮,一臉福相。
幾年以後,風頭漸漸過去了,暉道人對王彥超說,「小王,我看你是個貴人,將來一定能飛黃騰達。現在外面的形勢已經好轉了,你還是去奔你的前程吧。」
王彥超接過方丈給的盤纏,背起行囊下了山。但在重雲山,他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有了很多人生感悟。多年以後,他曾這樣勸誡自己的兒子們,「我帶兵打仗了幾十年,殺了不少人。如果不遭報應,能夠善終,我就心滿意足了。只是沒有攢下什麼功德留給後人,你們以後要多做善事,好自為之。」
一路軍幾天後抵達了第一個關口--汾州城(今山西汾陽),他們遭到了北漢守軍的頑強抵抗。大軍四面猛撲,打得非常艱苦,最後終於在城牆上打開了一個大缺口。
眼看就要攻破汾州城,大家都很興奮。王將軍卻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命令大軍停止進攻,回營休息。手下部將面面相覷,誰也想不通,這算怎麼回事呀?已經站在城牆跺上的士兵只好又退了回來。
王彥超及時地召開了軍事會議,給大家做了思想工作,「汾州城已經被我們打開了一個大缺口,而且我軍士氣旺盛,如果要繼續進攻的話,估計只需要幾個時辰就可以拿下來。不過,他們也不會坐以待斃,一定會拚個魚死網破,這樣一來,我們必定會有不少傷亡,許多兄弟就會白白送命。不如等上一兩天,讓他們自己投降不是更好嗎?」
大軍撤回到城外的營地休息後,王彥超派出了一些軍士混進城裡,四處張貼榜文發放傳單,宣傳大周的政策,告訴北漢的守軍,放下武器投降才唯一出路,負隅頑抗只會死路一條。
一天後,守將董希顏打開城門,迎接大軍入城。
汾州城一下,通往太原的路被打通了,汾州離太原很近,用不了多久,後周的軍隊就可以開到太原城下。更要命的是,北漢的老百姓對劉崇不感冒,苛捐雜稅猛於虎。為了給兒子報仇,劉崇的軍費開支一直居高不下,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得老百姓們喘不過氣來。所以,改朝換代對北漢的老百姓來說,也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他們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很多北漢人自發地挑著糧食,拿著做好的軍鞋,敲鑼打鼓來到敵人的軍營慰問。老鄉們握著敵軍將士們的手,激動得眼裡閃著淚花,「可把你們盼來了。」
著急萬分的劉崇也在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原來,遼將楊兗的軍隊奉命換防的時候,劉崇派了人一起走的,一是把友軍熱情地歡送回去,雖然他們在高平袖手旁觀,沒有幫什麼忙,但還是得罪不起的,二是再向遼主請求多派援兵,來救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