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柴榮帶兵到了城下,命令大軍架起雲梯,四面攻城。不過,北漢守軍的抵抗相當頑強,大個的石頭、鐵彈狠命地往下砸,還有弓箭手蹲在一旁放冷箭,周軍城牆沒爬上去,損傷倒是不少。高平城的四面城牆都是用大石頭、大磚頭砌成,又高又堅固,周軍一時還真沒有辦法取得突破。
但看起來固若金湯的高平城,也有一個不易被人察覺的小破綻,整個城牆只有中間的城門是用木頭做的。看來只有從這裡取得突破了,趙匡胤一馬當先衝到陣前,讓士兵用抹了油的棉布包上箭鏃,點火以後把箭射向城門。城門中了帶火的箭,很快就被點著了。城上守軍本來看見周軍攻城乏術,心理上還是比較放鬆的,一看見城門著火,頓時驚惶失措,趕緊組織士兵救火,調過來弓箭手對著城下的周軍一陣猛射,但見箭如雨下,周軍沒辦法靠近。
「啊呀」一聲,趙匡胤的左臂上中了一箭,他一咬牙拔出箭鏃,血流如注,又從戰袍上扯下一塊棉布,包紮在傷口上,繼續指揮手下對著城門放箭,沒有後退的意思。
此時,柴榮正在後面不遠處觀戰,看見趙匡胤受了傷,心下也很愛惜,趕緊派人去把趙匡胤換了下來。
柴榮得知劉崇已經逃走了,也就算了。大軍在高平休息整頓,打掃戰場。
戰果輝煌,除了一大批武器輜重,還抓了不少俘虜。對於北漢的降兵,柴榮只收編了一小部分身強力壯的,其餘大部分都遣返回去,給每人發了一筆路費。柴榮看著他們消失在遠山的那一邊,臉上洋溢著笑容,可以想見他們回去以後,會給北漢的老百姓帶去什麼樣的信息?
大軍回到潞州,樊愛能、何徽兩人也找了過來,要求見世宗。打了勝仗的柴榮心情很不錯,微笑著說,「他們倆還有臉回來見我嗎?」臉皮確實夠厚的,不過他們能逃到哪兒去?在戰場上逃跑的將軍,估計到哪兒也不會受歡迎。有人說他們去投降北漢了,但恐怕劉崇都沒有功夫接收他們。柴榮懶得理他們,太影響心情,就把他倆看押了起來,聽候發落。
不過,這事一直縈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到了晚上,柴榮還在想,樊愛能、何徽兩人也算是先朝遺老了,樊愛能是父王的老部下,南征北戰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何徽上次在晉州保衛戰中確實也立過功,斬了他們吧,還真有點於心不忍。有心不殺他們吧,又顯得賞罰不明,起不到懲前毖後的作用。年輕的世宗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處理問題的經驗明顯不足。
正在琢磨的時候,殿前司都指揮使張永德走了進來。最近是他值夜班,晚上就睡在世宗的隔壁。
張永德是禁軍殿前司的最高統帥,趙匡胤、馬仁瑀和馬全義都是他的手下。
禁軍又稱為中央軍,由皇帝直接控制、領導,士兵通常是從各地精挑細選來的精壯勇士,戰鬥力比地方部隊要強得多。後周時期的禁軍又分兩路,分別為侍衛司和殿前司,構成了保衛皇宮的兩道防線。侍衛司主要承擔外圍的警戒任務,殿前司則為皇帝的貼身保安,包括晚上可以在皇帝身邊值夜班。殿前司由殿前司都指揮使領導,其下依次設有副都指揮使、都虞候、指揮使、副指揮使、都頭、內殿直等職位。
張永德,26歲,并州陽曲(今山西陽曲)人。出身官宦世家,父親張穎在後晉時期曾當過安州防禦使,也是一方大員,家裡很有錢。值得一提的是,父親有個十分要好的朋友叫郭威,所以,成年後張永德幸運地娶到了郭家小姐,做了後周駙馬。
婚後,張永德夫婦就住在潞州。父親郭威的青少年時代就是在這兒度過的,潞州還有他的一個兄弟叫常遇,將門之後,人稱潞帥。郭家和常家是世交,當年晉州刺史郭簡死後,3歲的郭威就跟著媽媽一路尋訪過來,後來就在潞州長大成人,所以兩人雖然不同姓,但以兄弟相稱。
潞帥的才幹不咋的,但他跟後漢隱帝劉承佑的關係卻非常不錯。常遇50大壽的時候,漢隱帝還派人送來厚禮。甚至後來下令族滅郭威全家的時候,漢隱帝把密詔就下到了他手裡,難道他不清楚郭、常兩家的關係?也許真是天意。
而且事情做得並不漂亮,還讓張永德知道了。他立即去找常遇,說,「常伯伯,聖上是不是要你殺我?其實我死了倒也沒什麼,只是擔心會連累了你們家。」常遇一聽吃了一驚,探過身子悄聲問道,「賢侄,此話怎講?」等的就是這句話,張永德附在他耳邊繼續說道,「您沒有聽說嗎?我岳父大人已經起兵,發誓要打回大梁,清除聖上身邊的奸臣,很快就會給我們平反的。你殺了我,到時追究起來你怎麼交代?我覺得,您最好先把我關起來,靜觀時局變化。如果到時岳父沒有成功,您再殺我們也不遲。」常老伯覺得張永德說得有道理,就派兵軟禁了他們全家。
不過,潞帥心裡畢竟沒底,一見面就問張永德,「你說,你老丈人能成功嗎?」看著忐忑不安的常老伯,張永德拍拍胸脯,一臉輕鬆,「沒問題,一定會成功的。」沒過多久,果然傳來了好消息,常遇心裡的石頭才算落了地,不禁撫鬚長舒了一口氣,「啊呀,多虧小張提醒。老夫險些壞了大事。」
太祖稱帝以後,張永德的仕途開始撥雲見日,第一個官職是駙馬都尉,禁軍軍官內殿直。24歲那年,張永德連升三級,破格提拔為殿前都虞候。沒過兩月又升兩級,做了殿前司都指揮使,簡直象坐電梯一樣。上面有人提拔,就是跟別人不一樣。
來得正好,柴榮在床上翻了個身,扭頭徵求妹夫張永德的意見。小張想了想說,「陛下,樊愛能他們倆本來沒什麼大功勞,只不過因為運氣好做了帶兵的將領。這次臨陣脫逃,讓我軍遭受挫折,處斬已經算便宜他們了。如果陛下有意削平四海,拯救天下百姓,那就更應該將他們繩之以法了,否則就算你將來擁有百萬雄兵,恐怕也沒有什麼用處。」
話音未落,柴榮騰地一聲坐了起來,把枕頭扔到地上。當下讓人把樊愛能、何徽兩人押了進來,兩人知道事情不妙,一個勁地磕頭求饒。柴榮厲聲罵道,「你們兩個是累朝老將,參加的戰爭也不少了吧,怎麼會臨陣逃跑?我看,你們倆並不是打不過人家,而是想把我賣了。現在還有臉來求饒?」兩人辯解不清,磕頭如搗蒜,請求赦免妻兒老小。柴榮看見兩人頭破血流,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一咬牙,狠心說道,「朕也不想殺了你們,可是你們觸犯軍紀,罪責難逃。你們的家屬是無辜的,朕自當赦免。」雖說是斬首示眾,但柴榮也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兩人的頭顱只掛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就殮葬了。同時斬首的還有他們手下的數十名部將。跟錯了領導,真的會很冤枉,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第二天論功行賞,立功人員都受到了嘉獎。馬全義升為散員指揮使,馬仁瑀升為弓箭控鶴直指揮使。張永德又特別推薦趙匡胤,說他智勇雙全,才堪大用,所以破格提拔為殿前都虞侯,比馬全義、馬仁瑀的官階高出了好幾個級別,從此成為後周禁軍的一名高級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