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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百四十章 滿地落花紅帶雨(二) 文 / 三月暮雪

    第一百四十章滿地落花紅帶雨(二)

    「睿兒,咱幾百萬柬**民,都是永遠保佑我夜氏王朝的。軺國與翼國結盟,且攻襲我西境,此中險惡用心不言自明,分明是想讓肖彥獨霸天下。柬國兩面受敵,招來滅國之危,實在不是你我的過失。若能分清翼國人險惡,視社稷安危為頭等大事,不徇兒女私情,改之以大義高風,便可重樹柬國大旗。」

    夜秋睿眼中驟然閃過一道凌厲,卻淡淡問道:「父皇是說,兒臣該為兒女私情悔過?」

    「唯其如此,方可大義凜然,救我柬國。」

    「她呢?你把她怎樣了?」

    「關在屋子裡呢,沒動她一根毫毛。如若肖彥攻城,用她可作退兵之計。」夜毅以為兒子轉心了,獰厲一笑,做了個決斷的手勢,「肖彥要是大義滅親,再殺她也不遲。」

    夜秋睿根本不看夜毅的臉色,將佩劍插入劍鞘內,逕直出了寢殿。

    「睿兒,肖彥正在磨刀霍霍,你要以大柬社稷為重啊!」夜毅在後面絲絲提醒著。

    夜秋睿大踏步地走著,腳下是碎石甬道,秋風颯颯撩動竹林,水池上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他的心就如亂花飛舞碎波激盪,久久不能平息。

    跨過青石門檻,厚重的木門隆隆滑開,穿針纖柔的身影落入他的眼簾。不知怎的,一見到她,心中的火熄了,怨平了,連話都一時說不出來。

    他失神地站著,良久,才緩緩開口:「我回來了,我敗著回來了。」

    穿針毫無挖苦之意,只淡淡一笑不做聲。

    他緩步走向她,張開雙臂將她抱住了,灼熱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漫上了她的耳鬢,無邊無際的倦怠之意席捲而來。穿針使勁地想擺脫他的擁抱,他緊緊地裹住她,聲音因為突然的挫折而變得柔弱。

    「穿針,我很累……讓我抱抱你……」

    「太子殿下,我是有丈夫的人,肖彥是我的夫君。」穿針則絲毫沒有恍惚,沉著地應道。

    夜秋睿的雙臂猛的鬆開了,他直直地注定穿針,眉眼之間就漸漸有一種出奇的怨悒,孩子似的迷惘瞬間消失了。

    「你說什麼?」

    「別自欺欺人了,我是屬於肖彥的,永遠屬於他的!」她害怕看到這種表情,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曾經他就是一次又一次用這種表情來博取她的心,她不會再被騙了,不會的。

    夜秋睿已經瘋狂起來,他猛然抓住她的肩胛,痛得她連呼吸都困難,又無法擺脫。

    「你原是屬於我的!」夜秋睿佈滿紅絲的眼裡泛起了光亮,「雖然我們見面次數不多,可我以為你會跟別人不同,沒想到你也是個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女人!」

    穿針不為所動,硬邦邦地反問:「你跟冷霜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們見面的次數比任何人都多,為何她離開你不到一年,就愛上了肖彥?難道她也是個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女人?」

    夜秋睿的臉上一抽搐,穿針咬牙說著,一字一字鑿著他的心:「或者你並不愛她,你根本是利用她!」

    夜秋睿狂叫著鬆開了手,痛切的眼中迸出淚來。他抽出鞘中的劍,將案上的燭台、梳妝盒劈得七零八落。

    「為什麼!為什麼!」他發洩似地叫喊著,胸腔裡的痛和恨互相攀附著,像根根灼得火紅的針,刺得他片甲不留。

    穿針雙手覆面,無聲地看著他揮劍狂舞。此時,長風順著半掩的窗簾吹進,捲起屋內漫天白煙,讓她想起他當年翻飛的白袍。曾經的夜公子究竟去了哪裡?她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他垂劍,低著頭往外走。木門匡啷巨響,再次將他與她隔開了。

    三日之後的夜晚,正是秋風送爽浮雲遮月的時光。肖彥五萬精銳騎兵連夜與西境的軺軍會合,扼守住柬國的咽喉地帶,單等肖彥出兵,一舉攻克柬國。

    而肖彥吸取上回教訓,改變攻柬策略,不再強行攻城。

    夜色沉沉,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哞哞牛叫聲裹著隱隱混雜的風聲傳來,稽陽城樓上的守兵聽得分外清晰。黑壓壓的牛群從原野上瀰漫而來,逼近城樓之下,列成了叢林般的陣勢。城樓上依舊是軍燈閃爍,一片安然。趕牛的吆喝著守軍下來打開城門,守軍漫不經心地應著,按皇令,每月的初五總有一批牛入城,專門供應稽陽城的皇家貴族、市井平民。

    厚重的城門徐徐打開,突然之間,戰鼓隆隆而起,牛群驚雷般炸開。千餘隻鍵牛滲了火油的尾巴被點燃了,群牛哞哞吼叫著排山倒海般衝進了城門,衝垮了試圖阻攔的守兵。火牛在官道上肆意衝撞著,身後是潮水般怒吼呼嘯的先頭柬軍。

    大駭之下,夜毅的稽陽城就這樣在驟然之間被攻克了。

    拂曉時分,戰爭蔓延至整個稽陽城。稽陽的百姓驚慌失措地逃命,哭聲震動,不時有地方濃煙滾滾火光熊熊,濃烈的煙熏氣息瀰漫了整個稽陽城上空。

    五千兵馬由夜秋睿統率,在城內與翼軍殊死搏鬥。到東邊霞光萬丈時,夜秋睿的兵馬已是潰不成軍,四分五裂。

    百人鐵騎隊狂風般展開,將夜毅的皇宮四面圍得水洩不通。石門隆隆打開,一群手舉長刀長矛的步兵率先颶風般刮了進來。

    「殺夜毅老賊!滅夜氏一族!』

    「活捉太子夜秋睿,有賞——」

    長刀長矛的步兵殺得興起,無論宮人侍女,皆不放過。甬道上,欄杆前,到處都是淒慘的叫聲,寒光閃爍,血肉橫飛。

    卻說夜毅,矇矇矓朧之間,聽得宮外戰鼓喊殺聲突然大作,翻身躍起,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在地。一名侍衛渾身血跡飛奔而來,遙遙一聲嘶喊:「皇上,肖彥大軍殺進來了!」

    夜毅心下陡然一沉,心知大事不妙,一陣粗糲嘶啞的大笑:「難道我夜毅頃刻成了喪家之犬不成?」事已至此,已經沒有迴旋餘地,他突然想起皇宮深處還關著肖彥的女人,忙命侍衛派幾個人將肖彥的妃子押送過來。

    但是,不容他等待,殺性正濃的翼軍已經聞到了他的氣味。轟雷般的聲音傳到了殿外,一片長矛鏗鏘交織,夜毅的內侍宮人慘叫著,癱在了台階上。

    翼軍洶湧而入,團團圍住夜毅。

    夜毅長劍一指,兩眼放光:「堂堂柬國皇帝在此,誰敢動!」

    「動的就是你這老賊,殺了他!」

    隨著憤怒的叫喊聲,柬軍的長矛長劍一齊亮出,殺亂不一地翻飛。終於,夜毅長長地慘號著,片刻之後沒有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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