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花開堪折直須折(三)
穿針一聲不吭地探出下半身,低眼望著輕波晃蕩的船頭,心裡有了怯意,猶豫著不敢下了。
肖彥眼裡的笑意愈來愈深:「跳下來吧,本王知道你能的。」聲音清朗,竟有種鼓勵的意味。
咬牙閉眼,穿針往下一躍,一隻有力的大手隨即攬住了她的腰。旋轉飄動間,穿針輕盈的身子穩穩地落在了船頭上。
依稀中,肖彥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拂過她的鼻尖。
竟是那麼的熟悉。
肖彥極為爽脆地一笑,毫不客氣地揶揄道:「你不是很思戀家嗎?怎麼他們都撇下你不管了?」
千頭萬緒不知如何說起,穿針緩緩地坐在船艙頭,雙手搭在扶手上,看著粼粼水光,說不出話來。
肖彥收眼,臉色漸漸凝重起來,站在船頭命令道:「傳令各船,加快救人!」船隻重新開拔,划槳聲和船首犁開波濤的聲音,直往更遠的地方傳去。
天空明淨起來,太陽出來了。水勢在緩緩消退,浩蕩的暖風拂面。
肖彥和穿針同時站在并州郡府的樓台上。
他們,終於又見面了,在湯湯洪水的危險中,在散漫了一城的風花裡。他看著她,細細地看,突然一笑:「你過得並不怎樣。」
「奴婢……很好。」穿針抬眸,迎住了肖彥凝神的眼眸,又垂下了頭。
他哼哼,話語甚至有點殘忍:「你們家的房子隨時會塌,你家人並不關心你的死活,你怎麼可能很好?」
穿針的心被莫名的刺了一下,臉色黯淡下來。
肖彥看了看她,背著手走到一簇虞美人花叢旁,有幾枝虞美人經風雨已過早憔悴凋落,他的話似是自言自語:「女人如花,韶華最好也就這幾年了。你我談不上緣,又未抵足交纏,卻終歸是我肖彥的女人,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
「我肖彥雖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卻也不容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受盡苦難。」
「奴婢……」肖彥說話,穿針緋紅了臉,不知該如何回答。
肖彥卻不耐煩打啞語,逕直繼續說著:「你這自稱應該改一改,本王這幾天處理并州事務,給你三日時間考慮,要不要跟本王回去?至於你家,本王會派人安頓好的。」
他回轉身,衝著她淡然一笑。
她沉吟,清淺的眉目安然而恬淡:「是。」
他握住了她的手,安撫似的溫暖。然後,大踏步走下樓台。
穿針呆呆地站著,抬起那只被握過的手。曾經,那一夜,那一日,有個人這樣握過。
可是,這世間之情,不過是一場虛妄,如同海市蜃樓,不能觸摸。那人已經走了,留下一段話就擦身而去。
心已通透,在這擾擾塵世,身邊來去的,不過是一程又一程的寂寞。
水終於退了,道邊的柳樹又開始婆娑起舞,讓她想起那角翩飛的白袍。她想,還是把以前在晉王府所受的委屈都忘了吧,為了那個白色的身影,和心裡埋藏已深的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