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形的羅馬鬥獸場此刻彷彿成了歡樂的海洋,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騎在獅子上的少女一點點勒緊環在對方脖頸上的雙臂,接著用力向後一仰。伴隨著清脆地「卡嚓」聲,這倒霉的百獸之王憋屈地將最後的嗚咽梗在了喉嚨裡,強勁的心臟徹底停止跳動。
少女盤在腦後的金髮絲毫未亂,彷彿徒手搏殺獅子對她來說就是飯後用來消食的散步那樣輕鬆。然而獅子的利爪在堅硬的地面上犁出的那些溝壑可做不得假,大部分羅馬居民都能為此作證。他們今天可是親眼看到那獅子幹掉一群奴隸,最後死在了少女手中。
也許有人會說少女是在獅子殺死奴隸後立刻上場幹掉這個精疲力盡的對手,但這話你最好還是別當著現在的羅馬民眾面前說出來,否則就得小心晚上被人堵小巷子裡揍一頓。
在他們眼裡,那位尊貴的少女獲得的勝利絕對真實,絲毫沒摻水分。死在她手裡的獅子是經過了充分休息的,而且就是在鬥獸場之上,在數萬民眾的眼皮底下。最後那獅子自己都精神充沛到開始無聊地四處亂跑了,還蹦起來差點把一個逗他的人給逮下去,少女這才赤手空拳地下了場。
金髮少女單手抓住獅子的脖頸向天空一拋,接著穩穩地接住。這一連串的動作讓鬥獸場內的羅馬居民情緒愈發高漲,歡呼的聲浪節節攀升。
他們高呼著少女的名字,那不僅是個令人心折的勇猛戰士,更是他們羅馬的最高統治者。
「尼祿——尼祿——」
少女高舉著獵物,愜意地享受著臣民的歡呼。鮮紅的裙擺迎風飛舞,兩縷雁尾在隨風而動。皇帝的威嚴凜然而不可侵犯。
此時的她剛剛繼承帝位沒多久,整個人雖已具備皇者的威儀,但還是稍顯稚嫩。畢竟她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女,若放在未來應該還在上學才對。
但這裡不是二十一世紀,而是兩千年前。
這裡的羅馬也不是書籍上單調文字。而是一個北起布列顛南到摩洛哥、西從大西洋東到裡海的真實帝國。皇帝是最高統治者、立法者、法官和祭司,人民沒有發言權,元老院形同虛設,國家的所有權力都集中在皇帝一人手中,羅馬軍團正是這一權力的基礎。
尼祿所繼承的,正是這樣一個龐大而又強悍的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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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喧囂的祭典也終有結束的時刻。
經過了一整天的鬥獸場之旅後。哪怕是異於常人的尼祿陛下都覺得有些疲憊,因此回家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個解乏的澡,順便洗去身上沾滿的汗水與動物特有的腥氣。
這浴室有著合乎它主人身份的大小,洗澡水水溫適中。室內的裝飾多以雕塑為主,不管是大型雕像還是小型雕塑都充滿了美感,放到外面也能成為難得的佳品。說起來她寢宮的設計基本上都出於本人之手。畢竟她自己就是個藝術家。雖然可能算不上足以名垂青史的巨匠級別人物,但在現在的羅馬帝國也是難得一見的藝術大家了。
「呼,真舒服。」尼祿在堪比泳池的大浴池裡毫無威嚴地擺了個大字,相信要是有她的崇拜者看到這畫面說不定都得懸樑自盡以逃避現實。
溫水包裹著令人嫉妒地雪白肌膚,絲毫看不出這柔弱地女性軀體下竟然隱藏著一隻狂野地凶獸。尼祿出生時並沒有什麼異象,長大的過程中也沒在體能上顯出國人的天賦。但就在她繼承了羅馬帝國帝位的那天夜裡,她忽然發現自己獲得了恐怖的怪力。
她明明沒有像強壯士兵那樣健碩的肌肉。但就是能舉起尋常幾十人也舉不起的巨大岩石,用的還是單手。這怪力來的說不清道不明,不想用的時候也可以收起來,倒也沒對日常生活造成什麼困擾。隨著時日漸久,她也沒變成哥斯拉什麼的,該吃吃該睡睡,於是倒也懶得再去計較這力量的由來。
十幾分鐘後,洗去一身疲勞的尼祿陛下神清氣爽地走出浴室,自然有侍女為她圍上和肌膚一樣雪白的圍巾。這東方來的絲綢就是比亞麻布舒適,也對得起它堪比黃金的價格。
「陛下。」一名侍女來到尼祿身前。躬身行禮。
「什麼事?」尼祿微微皺起眉頭,毫不掩飾自己對眼前這人的厭惡。她知道這是自己母親的侍女,來找自己肯定也沒什麼好事。
「阿格裡庇娜女王要求您去見她。」侍女表現的很淡然,似乎完全不擔心自己會被憤怒的金髮少女一巴掌拍去漢朝被人圍觀——她早就麻木了。
「她找朕?」尼祿挑了挑眉毛,目光凜然如冰。皇者威勢盡展無遺。
女王?
自己是這羅馬的皇帝,她卻要自稱女王。
侍女額頭微微見汗,心中暗暗叫苦。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簡直是一天一個樣,皇帝的架勢是越來越足了。也許她已經對自己的生死感到麻木,但不代表她不會害怕死亡。
「是,是的。」
尼祿本想一巴掌把眼前的侍女遠遠拍飛,最好拍到那個叫大漢的帝國去。可她最後還是沒動手,而是猶豫了片刻,最後點了頭。
阿格裡庇娜的寢宮離她住的地方很遠,在華麗程度上比她這個皇帝的寢宮有過之而無不及。每次看到這東西尼祿都覺得心口發堵,自己的政策以減少賦稅和賑濟老弱為主,國庫本就不是很充盈。再加上還有軍事的支出,大規模建造毫無作用的華麗設施其實都有點傷筋動骨的感覺。
可阿格裡庇娜,她的母親,卻總是以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支取金錢和人力。今天在這裡修個東西,明天去那裡建個行宮。最後這些不還是要算到她這個皇帝的頭上?
但這些都不是尼祿厭惡自己母親的最終理由。
尼祿陛下深吸口氣,踏進了寢宮的大門。此時已經是夜晚,但這大廳依舊燈火通明,看得她愈發煩悶,連白天得來的好心情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母親。你找朕嗎?」尼祿勉強壓下心中的不快,語氣平淡的問道。她現在連個笑臉都懶得扯,誰知道真要笑出來會有多驚悚。
「我的女兒,你來了。」阿格裡庇娜熱情地牽起尼祿的手,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露在外面的小半截手臂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就當自己沒看見。
「是的,母親。」尼祿不露痕跡的想向回抽了抽手。對方也就勢鬆開,絲毫沒挽留的意思。
阿格裡庇娜上下打量尼祿半晌,看得她直皺眉,這才拍了拍胸口,像是鬆了口氣似地說道:「看你現在的心情似乎很不錯,這下我就可以放心了。」
她頓了頓。眼角溢出一滴晶瑩的淚珠,滿是哀傷地續道:「布裡坦妮克斯死的不明不白,我真害怕你也突然出什麼事。我的女兒,你已經是母親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了。」
尼祿心中怒火突突突地向上竄,差點沒一把捏碎眼前這人的喉嚨。
布裡坦妮克斯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與她同樣具有繼承這龐大帝國的權力。說實話,很多人一開始的確對她繼承帝位的合法性表示懷疑。也不乏一些布裡坦妮克斯才是正統繼承者的論調。
但尼祿對此並未在意。她父親病逝前親手將皇冠為自己戴在頭上,這是不可辨駁的事實。而且她和妹妹的關係也十分融洽,再加上布裡坦妮克斯本人對帝位也並無奢望,因此說是如膠似漆也不為過。
可就是這樣和睦的二人,突然在一場酒宴上面臨了生離死別。
那天,尼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倒在眼前,臉上泛著中了毒的青紫色,腦海中一片空白。然而皇宮裡的專職醫師正好有任務離開了,離這裡最近的醫師和祭祀就是飛也來不及趕來。最終,她只能抱著妹妹的身體。知道她慢慢變得冰冷僵硬。
那天之後,尼祿隱約想通了妹妹死後最大的受益者是誰。不管她們姐妹誰當政,帝國皇室的正統性都不會遺失。但是有一點不同,阿格裡庇娜是她的親生母親,卻不是布裡坦妮克斯的生身之母。
她當政。阿格裡庇娜就是皇帝的母親。妹妹當政,阿格裡庇娜就什麼都不是。
一個瘋狂的猜測突然出現在尼祿心頭。
殺死布裡坦妮克斯的,會是自己的母親嗎?
能接觸到酒宴安排的人本就不多,能事先將所有醫師支走的人更少。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既有條件做這些,又對自身有好處的人,只有那麼一個。
她的母親,真的是一個為了權力就可以對著親人下殺手的醜惡毒婦?
她不願相信,但事實逼著她不得不信。
尼祿深吸口氣,將腦海中思緒和胸膛中的怒氣統統壓回原處,冷聲道:「母親,朕的安全不用任何人擔心。論武勇,整個羅馬都沒有能勝過朕的人。」
阿格裡庇娜臉上滿是擔憂之色,輕聲道:「母親知道,我的女兒有上帝護佑,可如果再碰到布裡坦妮克斯那樣的事情呢?我是你的母親,保護自己女兒是每一個母親的本能,所以……」
「所以將羅馬第一軍團和近衛軍團的指揮權交給你指定的人嗎?」尼祿面上冷笑,心中卻一片冰寒。這就是她不得不認為阿格裡庇娜就是兇手的原因,自己母親的權力**太強了。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一開始,她只是說「為女兒提供人才是母親應盡的義務」,然後推薦了不少人去行政體系裡任職。對此,尼祿一開始是十分歡迎的,可後來她發現,這些人雖然在表面上仍然侍奉著自己這個皇帝,暗地裡卻只對阿格裡庇娜效忠。
隨著權力的擴張,阿格裡庇娜的胃口也越來越大,甚至想染指軍權。對此尼祿再也不能容忍,於是十分乾脆地斬斷了她妄圖伸向軍隊的手。
她曾想大整肅一次自己的臣子,但那些阿格裡庇娜的人已經發展到了連她都不能輕易忽視的地步。於是她只能限制著不讓這個隊伍再擴大,暗中一點點地蟬食他們的勢力。
可阿格裡庇娜不甘心放棄已經得手的權力,反而仍舊想要更多。
「適可而止吧,母親!朕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尼祿深深地吸了口氣,「朕能容忍你自稱女王,因為你是朕的母親;朕能容忍你安插親信,因為你是朕的母親;朕能容忍你的奢靡,這一切都因為你是朕的母親,是給予了朕生命的人!」
「但是,母親,」尼祿緊緊地盯著阿格裡庇娜的眼睛,倒映著自己身影的雙眸一如今天死在她手裡的那隻獅子,「你的手伸的太長了。」
「我,我只是想保護你……」阿格裡庇娜瑟瑟發抖,也不知是因為畏懼尼祿皇者的氣勢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哼,保護?」尼祿嘲笑似地哼了一聲,彷彿在諷刺她的虛偽。
如果你染指了朕的軍隊,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徹底地將朕「保護」起來,最後讓朕和布裡坦妮克斯一樣死的不明不白?
「朕不需要你保護,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真是羅馬的皇帝,是君臨所有臣民之上的皇帝!」尼祿高傲地仰起頭,目光轉而變得柔和,「母親,安心的呆在這寢宮之中吧,這是朕作為皇帝的保證。」
不要離開這裡,也不要再讓任何人離開這裡。若你如此,便可平安一生。
這是朕的保證,不能說出口的保證。
若不然……
「我的女兒,你竟然這麼狂妄,願上帝寬恕你的罪……」阿格裡庇娜嚇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道。
正欲轉身離去的尼祿陛下突然回過身,皺眉問道:「母親,你說什麼?」
阿格裡庇娜慌張地搖了搖頭,下意識向後退去。結果她一不小心踩到了裙角,直接跌坐在地上。
尼祿本想說什麼,結果看到這樣的母親卻也不好再繼續說下去了。她輕輕扶起阿格裡庇娜,溫柔地問她拭去衣服上沾染的灰塵,輕聲勸道:「母親,你最近接觸了那個奇怪的宗教嗎?朕勸你不要再接觸下去了,他們……哼。」
皇帝陛下微微瞇起眼睛。(。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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