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很多房地產企業,因為深圳市場的巨大的需求而產生的利潤所以忘形不知所以,不曉得自己到底是做什麼的。開心地對消費者玩弄真做假時假亦真遊戲,不料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也陷入了假為真時真亦假的迷局,終於分不清真假,搞不懂黑白。其實這都是錢多惹的禍,要知道,餡餅吃多了,也會被噎傷。
當房地產的老闆們數錢數到手軟的時候,我們看不到很多其他行業的老闆,賺錢賺得有多麼辛苦,我甚至懷疑像天虹那樣的企業的年度營業額,能不能有星河國際一個樓盤的銷售額高,再高利潤的行業,可能都沒有房地產業的利潤率高。極度的快樂過後,就是極度的空虛。我總覺得,國家不可能總這樣放縱這個行業,早晚要出重拳,每次調整前我都會提心吊膽,每次一個新的政策出台我都會感到不安,恐怕由於這些是我過去的努力一朝化為烏有。
這一行業隨時面臨著巨大的變數,遊戲規則隨時都會重新改寫,行業格局隨時都將重新洗牌。未來會怎樣?方向和出路在何方?房地產業如何回歸理性?消費者該如何明智選購住房?諸如此類的問題伴隨房產新政的陸續出台,為這個行業的主要角色和主要力量編織了無盡的困惑與迷局。
我曾這樣跟南民敏說過:「大家在一艘船上這麼久了,前面的浪越來越大,風越來的猛,我是這個船的船長,我不能犯錯讓這條船沉沒,使大家跌入水中。」
南民敏很理解地說:「你不要給自己太多的壓力,大家知道你不容易。你居安思危是明智的,可是,危險還沒那麼快到來,不妨享受今天的快樂。」
那段時間,因為有鐵本事件,我們這些人整天惴惴不安,恐怕哪天突然被政府卡斷了脖子。
有一天,我跟余巧柔的行長李琦風在一起吃飯,又談到了鐵本事件,我說:「我怎麼能相信那些經濟學家的話?鐵本不能上馬,寶鋼卻要整體上市,所上項目之大讓人驚歎!看寶鋼股份收購的那些母公司的資產質量有多差,這是行政主導的民退國進。」
李琦風笑笑:「我也是做企業的,我的心情何嘗跟你不一樣?這就是行政保護下的低效率戰勝高效率,這肯定不是市場經濟,可能是官僚經濟,再想想為什麼寶鋼這麼著急上市,這也許真的是泡沫崩潰的前夜吧,國有企業的老總們都在瘋狂地勝利大逃亡。」
我歎口氣,問:「他們逃了,剩下我們在苦海中掙扎?」
李琦風笑了:「就憑你的精明,怎麼你也會買一張最後的機票啊。」
我說:「因為我無法預測未來,所以,我怎麼能未雨綢繆?」
我和莫小平在在第一購物的工地上,目送著沃爾瑪的拓展經理和那幾個美國人離去。
她說:「也許我們這個合同是我們談判過程中最艱苦的一個。」
我深有感觸地說:「是啊,為此修改的荷載、柱距、增添設備等等的支出超過預算六千多萬。這個代價是不是太大了呢?」
莫小平說:「表面上看是這樣的,但是,為此帶來的商舖價值的增加也會彌補這個支出。」
我說:「但願如此吧。這個項目以後就作為公司的主要資產來經營吧,即使將來有什麼變故,也要永久地保留。因為它來之不易。」
莫小平望著我,說:「是啊,為了這一天,付出的和失去的太多了。」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面是我買了好幾天的一枚戒指,不大但是很漂亮。我對莫小平說:「小平,我想把這枚戒指給你戴上。」
莫小平身體猛地一陣,眼睛裡顯出一團璀璨的珠光,她顫聲地問:「你什麼意思?」
我說:「你嫁給我吧!」
周圍的機械轟鳴,工人們忙來忙去,沒有人注意我們。
她抬頭仰望天空,半晌不說話。
我大聲地說:「你嫁給我吧!」
莫小平慢慢低下頭,聲音低得我幾乎聽不到:「天祐,你知道,這句話我等得太久了,為了這句話,我心都碎了。」
我說:「小平,你已經走進我的生命,我正為你準備好一生一世。」
莫小平勉強地笑了一下,說:「可是有時候越是在乎就越容易失去,越容易讓自己受傷。難道這就是愛嗎?如果愛也這樣,越是愛,越容易失去,那麼我們是否要保持一定的距離,心靈的距離?」
她這話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忙問:「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拉住她的手,她四周看了一眼,將手縮了回去。
她繼續說:「也許是我要的太多了。而我要的,是看不見的,無法衡量,無法捕捉,更無法留住。一個什麼都想要的人,最後多半是什麼都得不到。
別人並不能給我,或者不能,或者不願。」
我說:「小平,無論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包括我自己。」
一輛拉著沙石的泥頭車從我們身邊隆隆駛過,揚起一陣塵土。
我將莫小平向後拉了一下,她轉過頭去,我走到她對面,她說:「愛最怕模稜兩可。要麼愛這一個,要麼愛那一個。愛,就鋪天蓋地,不遺下一個角落。不愛就抽刀斷水,金盆洗手。遲疑延宕是對他人和自己的不負責任。
我更糊塗了,「你是在說我還在想著王巍巍?」
莫小平說:「我是在說我自己。」
「你心裡有別人啦?」
我還想說什麼,卻聽門口那邊南民敏在叫我:「天總,你過來有事!」
我說:「咱們回頭再說,你把這戒指收好。」
我走過去,看見南民敏的臉色非常嚴肅,就問:「怎麼回事?」
南民敏說:「你先來一下現場辦公室,房震和蔡兆元發生了衝突。」
一邊走著,南民敏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衝突的過程。早上,工程部一個水電工程師唐立在現場發現基坑有明顯的滑坡預兆,原因是蔡兆元的工人在工地東南側路面上堆放了重量達上百噸的設備。由於當時房震等領導還沒有上班,這個工程師立刻給蔡兆元下達通知書,警告「基坑存在安全隱患」。誰知,蔡兆元的施工人員說唐立是水電工程師,多管閒事,所以拒不簽字。房震上班以後,唐立向他匯報了此情況,房震也作出緊急通知,說明基坑南面存在安全隱患,叫蔡兆元的人員立刻停工整頓。結果,蔡兆元不但不理會,相反還繼續施工。
我走進辦公室,看見房震和蔡兆元正跟鬥雞一樣臉紅紅的站在地上,胡可站在中間,好像在勸雙方。
一見我進來,蔡兆元立刻嚷嚷:「天祐,你的人太牛了,這麼多年的交情也不管了,居然叫我停工整頓?停一天,那麼多機械設備和人員,要損失多少錢啊?」
房震立刻回敬道:「你就知道錢,基坑南面發現許多裂縫,並且許多裂縫在加大。這時非常嚴重的信號,現在你必須停工,我們要對現場進行安全檢測和對人員機械進行疏散。」
蔡兆元說:「吆!你好大權力啊,你說聽就停?就憑你那管水電的小孩子一句話?」
我坐下來問房震:「現在監理公司怎麼說?」
房震說:「監理公司初步態度是立刻停工,警告檢測,搞不好要變更設計,重新支護,最主要的,我們現在懷疑基坑部分錨桿由於蔡老闆他們不按規範施工,有懸空現象。」
蔡兆元叫道:「什麼不按規範?你們不要惡人先告狀,我們這麼多項目不是一直在這麼做的嗎?」
房震一拍桌子:「蔡老闆,不要以為我們有這麼多年的合作就可以馬虎過關,這回事情已經這麼嚴重了,你不要再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