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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一一二節 天下 文 / 墨武

.    布衣見到眾人皆驚的樣子,微微好笑,暗想自己也終把。

    這首詩當然不是他做的,他還沒有那種文采,只是記得根據資料記載,這是當初唐伯虎登山的時候,扮作乞丐戲弄眾騷客之作,原文是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直到高山上。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他略加改動,把登山的詩詞改成憑樓觀望,好在這裡是頂樓,地勢不低,一上一上可以當作是樓梯,紅日白雲也有,四海五湖可以泛指中原,當然也可以說是下面的渠道,也算是幾分貼切。

    見到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蕭布衣微覺汗顏,一時興起,幾乎想要再來一首什麼之水天上來的,轉念一想,還是莫要弄巧成拙的好。詩詞在於意境和環境,氛圍不對,氣勢就弱了很多,畫虎不成反類犬的事情也是大有發生,拱拱手道:「不才獻醜,若有不足之處,還望眾才子指正。」

    「好,真好,實在的好。」假公子用力的一拍桌子,桌碗也跟著他在喝彩,「好一句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只憑這兩句的氣勢,兄台絕非等閒之人。」

    眾騷客面面相覷,悶不做聲,也不喝彩,都是鬱悶不已。

    馬和譚余本來都是準備好腹稿,什麼雲頭日,瀟瀟雨,燕子小樓聽徘徊;你一馬,我一屁,馬桶痰盂齊喝彩。可他們吟詩作對只是消遣。如今四科舉人什麼地。都要求學業精通,才藝優洽,力驍壯,超絕等倫等,明經進士兩科讓他們這些文人有了出頭之日。進士重詩賦,明經重貼經。墨義,可畢竟詩賦還是要有點文學才能,明經只需死記硬背,所以大部分文人只是奔著一本明經而去,馬和譚余就是其中的二人。

    詩賦對馬和譚余而言,不過是個添頭,略顯自己與眾不同而已。本以為蕭布衣這個土包子還能有什麼文采,說不定會吟出老馬拉犛牛耕田。一年一年又一年的詩句來,到時候他們把小樓的風雨一奉上,那還不博得個滿堂彩,這個假公子女扮男裝,雖然是個雛兒,看起來也嬌滴滴的水嫩,到時候羨慕二人的文采,再來點酒意,灌醉一場,一夜歡娛。大家快活快活豈不風流?沒有想到蕭布衣只是一望,他們就知道自己再吟詩只是獻醜,只能悶聲不語。

    「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頂樓上。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假公子眼放異彩,看來被蕭布衣雷地不輕。搖頭晃腦道:「這前兩句也就罷了,可是以平淡淺顯開頭,後面奇峰突轉,非胸襟開闊,奇思巧構之人難以做出如此詩句。紅日白雲,四海五湖,皆在一望,妙哉。妙哉,兩位仁兄,這位兄台吟詩一首,這玉已經出來了。就等著你們的磚呢。」

    她把拋磚引玉反過來一說,馬和譚餘恨不得有個地縫可鑽。

    丫環一旁心想,我倒覺得有些一般,和打油賣菜的人做的彷彿,什麼紅日白雲,白雲是有了,可紅日明明是金晃晃的日頭呀,還有白雲低,白雲不是高高在上嗎?可是怕假公子打,只好做著悶葫蘆。

    沒有想到悶葫蘆也做不成,假公子又是一巴掌打到,「怎麼的,你覺得不精彩嗎?」

    「精彩,高作。」丫環裝作書僮,連連點頭,「意境全出,意境全出呀,還不知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她後一句卻是替小姐問的。

    「我本布衣,大家萍水相聚,轉瞬散開,這名字,不說也罷。」蕭布衣不想多事,只怕後世唐伯虎會指著他脊樑骨跳腳的罵,把假公子方才應付馬和譚餘地話借用一下。

    假公子突然一拍桌子,「你說什麼布衣?」

    蕭布衣嚇了一跳,不解道:「怎麼了?」

    「我現在最恨布衣兩字。」假公子玉臉有了怒容。

    馬和譚余一喜,都是點頭,「布衣畢竟是布衣,怎麼能和我們文人相比!」

    「你們文人算個屁。」假公子一句話讓二人鬱悶半晌,假公子不知道哪裡來的怒火,丫環卻是捅了下,壓低了聲音,「公子,這個布衣非那個布衣,你莫名其妙的發火,恐怕人家不喜歡的。」

    她的聲音雖低,蕭布衣卻是聽的清清楚楚,不知道這個布衣那個布衣什麼意思。

    假公子轉嗔為喜,也是低聲道:「不錯,這個布衣可比那個蕭布衣強上太多。」

    假公子不等問話,蕭布衣已經問道,「還不敢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方才馬譚余詢問假公子名姓,撞了個釘子,別人都以為假公子開的釘子鋪,沒有想到他只是猶豫下就說道:「不才袁熙。」

    蕭布衣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不由的摸摸懷中的庚帖,這人說地蕭布衣難道是自己?袁嵐的女兒叫做袁巧兮,是否就是這個袁熙的親人,抑或就是袁巧兮她自己?此人年紀不大,不過及,說是個蘿莉好像又大了點,若非袁巧兮,自己和她素不相識,她怎麼好像要咬自己的樣子?

    「袁熙,袁熙,好名字。」馬侗一旁搖頭晃腦,顧左右言其他。沒有想到袁熙沒有忘記了方才說的,「兩位兄台,我還在等你們的磚呢。」

    馬和譚余灰溜溜地互望一眼,都是說,「不才不敢獻醜。」

    袁熙得意的笑笑,嘴角露出淺淺的酒窩,盈盈笑容就算是男裝,都讓人覺得明麗不俗,馬和譚余見了心癢難耐,卻不知如何才能得到此姝的歡心。

    蕭布衣一個腦袋有兩個大的時候,袁熙已經問道:「雖說萍水相逢。可也有千里有緣一說,不敢請教兄台大名?」

    她說是不敢,一雙大眼睛卻是盯著蕭布衣不放,蕭布衣咳嗽聲道:「在下貝培。」

    「貝培?」袁熙喃喃念了兩遍,牢記在心,「貝兄好名字。」

    蕭布衣把貝培地名字拿過來借用下。略微心安,只怕說出蕭布衣後,此姝拳頭刀子掄過來,正想說什麼山高水清,後會無期的話來,樓外突然馬聲長嘶,嘩然一片。

    眾人都扯個脖子向外去看,馬和痰盂藉著吵雜撤到另外一桌。羞的無地自容,見到眾人被熱鬧吸引,沒有注意他們二人,略微心安。

    袁熙憑欄一望,突然握緊了拳頭,怒不可遏。樓上眾人也是唏噓一片,只看到遠遠處,寬廣地街

    匹馬兒橫衝直撞,數個攤位已被撞的七零八散,哭叫耳。

    一個老者腿腳不算利索。被馬兒踩了一腳,倒在地上捧著腿在叫,也不知道斷了沒有。幾個孩童被嚇的哇哇大哭,淒慘無比,遠遠地傳來『噗通』.『噗通』地聲響,沿街的攤位不少掉到了渠中。一個老太伸手去抓自己的籃子,一不留神,跟著籃子掉了下去。

    一時間遠處慌亂一片,大呼小叫的呼喝救人,馬上的幾個人卻是哈哈大笑,不可一世。

    蕭布衣心中憤怒,離的太遠趕救不及。目光從樓上眾人掃了過去,見到袁熙握緊了拳頭。看起來想要衝下去,卻被那個丫環死死的拉住。隔座地幾個書生都是搖頭不已,居然又返回到桌位上,一個書生突然拍案而起。怒聲道:「朗朗乾坤,天子腳下,這些人真的無法無天了嗎?」

    書生白面,年紀不小,身骨單薄,方才眾騷客起哄之際,也就兩人沉默不語,他就是一個。只是他雖默然不語,臉上雖有不以為然的表情,可還是任由眾人胡鬧,這刻眾人安靜下來,他卻義憤填膺的站起,舉步向樓下走去。

    一人死死的拉住那個書生,搖頭道:「邵安兄,少安毋躁。」

    拉住白面書生那人正是臉皮黝黑那人,邵安兄面色微慍,不悅道:「世南兄,你身為朝廷命官,見到這種場面居然也是無動於衷?你不阻攔我不怪你,可你阻擋我可曾心中有愧?」

    —

    世南兄有些尷尬,訕訕的放下手來,旁桌一人歎息道:「邵安兄,你多半有所不知,這搗亂的人我們惹不得。」

    「為什麼惹不得?古書有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邵安兄臉色凝重,「任憑哪個,這樣欺壓百姓就是不對。」

    眾人面面相覷,旁桌那人搖頭道:「邵安兄初到東都,很多事情並不明白,鬧事之人有一個是當朝柱國李大人之子,你說世南兄一個小小的秘書郎,能做些什麼?」

    世南兄臉色更紅,似有羞臊,卻只是沉默。邵安兄本來怒不可遏,聽到柱國李大人幾個字的時候,愣了下,「就是有先皇御賜免死鐵卷的李柱國?」

    旁桌那人苦笑,「不是那個李柱國,還有哪個?」

    蕭布衣遠遠聽了,不明所以,這人說話不稱姓名,含含糊糊地好不痛快。可是這個李柱國想必權勢極大,不然什麼秘書郎世南兄和這個義氣書生也不會駭然變色。

    遠遠見到那面已經接近尾聲,一個少女拿個竹竿,撲出來想要痛打馬上那人,沒有想到那人習練些武功,只是伸手抓住,連人帶竿的都被他抓住,大笑聲中揚長而去,其餘幾個好似下人,也是呼嘯跟過去。只剩下百姓哭天喊地,眾人都是噤若寒蟬,敢怒不敢言。

    蕭布衣心中痛恨,卻也知道這是東都,要是管這種事情,那他很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只恨旁桌那人不說清楚,不然自己倒可看看是否想個法子。

    旁桌的邵安兄臉色本白,聽到李柱國三個字的時候,臉色更白,頹然坐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再不說話。馬和譚余已經端起酒杯笑道:「我們文弱書生,哪裡管得了很多,來來來,喝酒,喝酒。」

    眾人都是唏噓點頭,見到那面熱鬧已散,都是轉過身來。

    蕭布衣感覺到假公子望著自己,扭過頭去,只是端酒喝了一杯。剛要拱手,袁熙重重地一拍桌子罵道:「都是些無膽鼠輩。」

    馬回頭笑道:「不才地確膽小,不過也沒有見到袁兄仗義出手。」

    袁熙鬧個大紅臉,卻不能說自己是女人,只是悶聲喝酒,不時的看蕭布衣一眼。

    蕭布衣被她看的發毛。感覺懷中的庚帖好像定時炸彈一般,只怕這個袁熙就是那個袁巧兮,那自己可有些吃不消,才要起身告辭,發現遠方又來了幾匹馬兒,到了散亂的攤子前已經停下。

    那幾人翻身下馬,卻是開始號召百姓救人。

    一些百姓自顧不暇,落水地老太也沒有人理會。這會兒被幾人號召,這才忙碌起來,散到一旁的小船竹筏也向這面靠攏,只是等到老太被撈上來的時候,早就挺挺地沒有了聲息。

    蕭布衣還是喝酒,只是心中怒火熊熊。下馬的幾人輕聲安撫,一人從懷中拿出幾弔錢來遞給被馬兒踩到腿的老者,老者看起來腿倒沒有大礙,急急的起身跪地感謝。旁桌地文人一個歎息道:「柴公子大仁大義,只是可惜晚來了。」

    「我看也是沽名釣譽之人。」袁熙低低地說了一句。旁桌或者沒有聽清,或者是不屑和她一般見識,馬卻是搖頭晃腦道:「柴公子先祖曾是北周驃騎大將軍,先父鹿郡公,柴公子出身將門,若是方才來到。遇到這等不平之事,多半早就和那子理論。」

    眾人都是點頭稱是,惋惜一片。

    馬又道:「柴公子宅心仁厚,你看他出手就是幾弔錢,這些人雖有損失,也大可彌補,如此看來,也算是因禍得福。」

    蕭布衣心中暗罵這個馬讓人作嘔。譚余卻是連連點頭,「那也得碰到柴公子這樣的人才好,不然可真是得不償失。」

    眾文人都笑,只有那邵安兄怒哼一聲。一拍桌子,揚長而去。世南兄抱拳向眾人道歉道:「世南先走一步。」

    眾人見到邵安兄走了都是沒有大動作,世南兄一起身,卻都是還禮。等到世南兄追邵安兄離去,馬侗又道:「秘書郎絲毫沒有架子,倒是我等幸事。只是碰到這種事情,不要說是秘書郎,我想就算柴公子都是無能為力。」

    文人們又是點頭歎息,只說莫談國事,莫談國事。眾人喝了一會酒,也就散了,袁熙遠遠望見柴紹走開,又是輕『呸』了一口,「什麼鋤強扶弱的柴公子,我看也是沽名釣譽之輩。」

    蕭布衣見到袁熙這等憤世嫉俗,搞不懂她的心思,不過對於袁熙最後一句話倒是心有慼慼。他和那些文人不同,見到柴公子是從李柱國兒子離去的方向趕過來,如果說不遇上,實在不太可能。既然如此,那人擄走了一個女人,柴公子沒有道理碰不到,如果有耽擱,他又怎能適時出現?

    這些分析看起來複雜,說穿了只有一種可能,柴公子幾人或許只是等到李柱國兒

    才出面,避免和李柱國起了衝突,用心不言而喻。布衣也是苦笑,柴公子這樣做法,已經算是經驗老道,即可以拉攏人心,又不和李柱國起了衝突,至於犧牲的那個女人,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見到酒樓已經靜了下來,蕭布衣向袁熙問道:「兄台,還不知道這柴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個李柱國呢,又是朝中的哪個大員?」

    袁熙看白癡一樣的看待蕭布衣,「這你都不知道,難道你才到東都?」

    蕭布衣點頭道:「地確如此,兄台方才不是說也才到東都?」

    袁熙不滿眾書生,對蕭布衣看起來很感興趣,看了眼身邊的丫環,吩咐道:「去,再要點小菜和酒來。」

    「公子,你不能喝酒。」丫環怯怯道。

    「討打,你是公子還我是公子?」袁熙又揮起了巴掌。

    蕭布衣想問問她是否認識那個獸醫薛寅佳,不然怎麼動作如此的神似。丫環卻是不迭的跑走,有些委屈。袁熙壓低了聲音道:「貝兄,實不相瞞,剛才去要酒菜的是我的內人。」

    蕭布衣喝了口酒差點噴到洛水去,咳嗽不止,半晌才停住,「袁兄說什麼?」

    袁熙臉上呈現出得意之色。「原來貝兄沒有看出來,她其實是個女人,士族千金,看重了不才地文采和學識,這才和我私奔到了東都。」

    蕭布衣已經不敢喝酒,只怕不醉死也會嗆死。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兄台好福氣。」

    袁熙搖頭歎息道:「什麼好福氣,我現在苦不堪言。我本是一個窮困書生,家貧如洗,和她私奔到了東都,盤纏已經用的差不多。只希望年後開考,能得到個功名。這才能夠回轉家鄉,不然的話,多半只能埋骨外鄉了。」

    蕭布衣看著他繡著金邊的衣服,華麗非常,手上偌大的一個碧玉戒指,光澤可人,喃喃道:「兄台真的很窮,真地很窮……」

    袁熙不知道自己錯漏百出,還要說什麼,蕭布衣只怕她向自己借錢。岔開了話題,「兄台好像認得那個柴公子和李柱國?」

    袁熙點頭,「當然,柴公子叫做柴紹,的確是出身將門,都說他力大無窮。而且武功卓絕。以前是元德太子地千牛備身……」見到蕭布衣有些詫異的樣子,袁熙不解問,「貝兄,你怎麼了?」

    蕭布衣最近已經被雷的不行,再次被雷多少有些抵抗能力,聽到柴紹兩個字的時候,已經知道又一個印象中地大人物蒞臨,忍不住問道:「千牛備身是個什麼官?」

    「看來貝兄真的是個布衣。什麼都不懂。」袁熙炫耀道:「千牛備身就是太子地陪伴,有名無實,掛個虛名而已。元德太子死的早,他這個千牛備身也無處可陪了。不過柴紹家底不薄,也能經得起他假仁假義的折騰。」

    蕭布衣不知道她怎麼對柴紹印象如此之差,只是自己記憶中的大人物都是不過如此,隋唐第二條好漢的老子宇文化及是個弼馬溫,一心和自己搶生意,沒事還要陷害自己。大唐衛國公李靖不過是個員外郎,還在宇文化及下面,這個柴紹看起來赫赫有名,也不過是個陪太子讀書的,還是個死太子。這樣看來,他們比自己高明不了多少,不知道他們是生不逢時,還是自己穿越來的不是時候,自己看起來也不用妄自菲薄。

    「那李柱國是何許人也?」

    袁熙搖搖頭,「這世上還有人不知道李柱國嗎?」

    蕭布衣含笑道:「不才恰好是一個。」

    袁熙雖然不解,卻還是給蕭布衣解釋,「李柱國就是李敏,當初他娶樂平公主的女兒為妻,樂平公主可是聖上的姐姐,當初樂平公主都把天下讓給了先帝,你說李敏功勞大不大?」

    蕭布衣被這裡面的關係搞地頭痛,只是記下來,算了下關係,算不明白,只能含糊的說,「怪不得,怪不得。」

    他搞不懂李敏在這裡有什麼功勞,但是既然李敏是樂平公主的女婿,想必這功勞也是樂平公主給他爭的。

    袁熙白了他一眼,「貝兄除了怪不得三個字外,好像不會說其他的。」

    蕭布衣一笑,「我只要聽你說就好,李敏和聖上是親戚,怪不得他的兒子飛揚跋扈,無人敢管。」

    袁熙嗤之以鼻,「你以為他只憑這點關係就敢在東都天子腳下鬧事?」

    蕭布衣不解,「難道還有別地門道?」

    袁熙微微撅嘴,小鼻子微微皺起,看起來有著說不出的可愛,「李閥在東都根深蒂固,只有個李敏那也囂張不起來。李敏的堂叔叫做李渾,可是當朝的右驍衛大將軍,功勞直比宇文述,你說權力大不大?」

    蕭布衣直皺眉頭,感覺這裡水實在很深,這些人的權勢之大自己一個草民怎麼能抗衡,最多不過是刺殺一兩人後,亡命天涯而已。

    「聽說李渾有個小妾就是宇文述的妹妹。」袁熙又道:「這麼說李渾又是宇文述的妹夫。他們一個右驍衛大將軍,一個左衛大將軍,權傾朝野,李渾更因為父輩功勞,手持先帝親發的免死鐵券,你說這樣地一個閥門,李敏的兒子不過搶了一個女人,不要說邵安兄一個文弱書生,虞世南秘書郎都是不行,就算柴紹是什麼所謂的抑強扶弱,千牛備身也是遠遠不行,不敢和人家爭執。」

    蕭布衣聽到宇文述三個字地時候。又是皺了下眉頭,暗想李靖不過是個員外郎,現在朝廷上兩個大將軍聯手,雖說隋朝這幾年要倒,可是眼下真地不能正攖其鋒,實力不濟。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

    蕭布衣回轉客棧的時候,心中多少有些鬱悶。

    和袁熙話別,她看起來還有些依依不捨,蕭布衣卻是恨不得早早的一刀兩斷。

    見到市井之亂,蕭布衣恨無能為力,也沒了去拜訪李靖的心情,只怕紅拂女再給自己添堵,回轉客棧後。徑直回到自己客房,開了房門,微微愣了下。

    房間整潔依舊,卻是有人來過地痕跡。只是衣物錢財一樣不少,反倒多了一大包東西。蕭布衣其實很懶,帶的東西什麼都是以最簡單為主,除了那兩片龜殼,刀譜和可敦賜予的寶劍,他每次出門錢都帶的不多,更不要說其他的東西。

    好在

    的不多。大部分都是硬通貨,銀豆子和金葉子從來候。這裡是東都,不虞無法兌換五銖錢。

    床榻枕頭旁邊放著就是他的家當,也是眾商人感謝他地贈與,發現屋內有人來過的痕跡時,蕭布衣沒有急急的去看枕邊的錢財少了沒有。只是緩步走向床榻上多出的那包東西。

    他只覺得自己財運實在不錯,居然有人把東西送到了東都,只是好運總有用盡的時候,反覆琢磨多出的這包是送的,送來是何用意的時候,蕭布衣拿起了案几上的單刀,輕輕地挑開包袱上的活結。

    包袱抖開,沒有暗算。只是露出裡面嶄新的衣物,蕭布衣放下單刀,楞楞的看著那包衣物,搞不懂怎麼會有人送來這麼一包東西過來。想到這些東西雖不貴重。但是眼下自己的確比較需要,來東都很久,楊廣不知道在哪裡逍遙快活,但是東都卻是一天冷似一天,他今日本想去採購衣服,可是被李柱國的事情攪亂了心思,無功而返,卻有哪個這般善解人意?

    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蕭布衣只好起身去問問店家,走到房門口地時候,蕭布衣卻是止住了腳步,凝神片刻,這才緩緩的推開房門。見到一人站在面前,蕭布衣有些驚喜道:「貝兄,怎麼是你?」

    貝培黑著臉站在門口,小鬍子一如既往的討厭,表情只有更冷,沒有最冷,可雙眸見到了蕭布衣臉上的欣喜,也有了一絲暖意,「怎麼,不歡迎我嗎?」

    貝培的聲音暗啞,蕭布衣卻知道他是刻意壓制聲調,發現這個貝兄也是女人後,蕭布衣倒沒有多少尷尬,貝培既然不願表明身份,他也不想揭破。

    「怎麼不歡迎,只是意外驚喜,請進。」蕭布衣讓道。

    貝培並不客氣,進了房間後,只是望了床榻上的衣物一眼,找個椅子坐了下來,有如進入自己房間一樣隨意。

    「貝兄傷勢好些了嗎?」蕭布衣關切問道:「當初馬邑匆匆一別,無暇看望,一直以來都是頗為惦念。」

    他一方面是無暇,另外一方面卻是根本找不到貝培,可是說的誠懇,不讓人懷疑他的誠意。

    貝培冷著臉,望著蕭布衣忙著倒茶地身影,很有些溫柔之意,只是見到他轉身過來,移開了目光,四下張望道:「沒事了,陸安右還沒有能力要我的命。」

    蕭布衣很是高興,放下茶水,見到貝培望向床榻上的衣物,苦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不知道誰送了一包衣物給我。」見到貝培嘴角揶揄的笑容,蕭布衣恍然道:「莫非是貝兄送來地?」

    貝培起身走到床榻前,不讓蕭布衣見到自己的臉色,「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蕭布衣這下真的一頭霧水。

    「是裴小姐讓我送的。」貝培淡淡道。

    「裴小姐?」蕭布衣愣住,「她不是在張掖,現在到了東都嗎?」

    「沒有。」貝培搖頭,「她現在在張掖,而且看起來事情的進展並不順利。」

    蕭布衣沉吟半晌,只能道:「可惜我是無能為力,裴小姐多次助我,我卻無以為報。」

    「你可以報答她的。」貝培轉過身來,目光灼灼。

    蕭布衣苦笑。「貝兄如果知道裴小姐願望地話,只需說一聲,蕭布衣要是力所能及,斷然沒有不應允的道理。」

    「這些衣物合身嗎?」貝培見到蕭布衣的目光灼灼,岔開了話題。

    蕭布衣微愕,「我只覺得衣物來的古怪。還沒有時間試穿。」

    貝培哦了一聲,淡淡道:「你可是怕我在衣物中下毒嗎?」

    蕭布衣含笑道:「如果貝兄要殺我,機會有很多,只是我想不到貝兄要殺我的理由。」

    「你是我的競爭對手,」貝培冷冷道:「我武功不差你,四科舉人我不見得不想要。」

    蕭布衣知道他是女人,知道這個理由並不成立,「如果貝兄真地想要這個四科舉人的話。我是拱手相送。」

    貝培搖搖頭,「蕭布衣,你真的是個怪人,難道名利在你眼中真的如此不值一提?」

    蕭布衣沉吟半晌才道:「貝兄來此只是為了裴小姐的托付,把這些衣物送給我?」

    「當然不是。」貝培突然問道,「你可知道裴小姐去張掖做什麼?」

    蕭布衣搖頭道:「我如何知道?」

    「因為她聽說張掖那面有個西域商賈高價出售一片龜殼。」貝培沉聲道。

    蕭布衣心中一沉,抑制自己想摸懷中龜殼的念頭,微笑道:「一片龜殼再奇異,又有什麼天大的用處?」

    貝培一直盯著他的臉色,半晌移開目光。「都說龜殼有四,裡面藏著天大地秘密。得到龜殼者,不但可以得到數不盡的錢財,最重要的一點卻是可得天下!」

    他說的有些大逆不道,蕭布衣不以為忤,搖頭道:「我想多半是誇誇其談。言過其實。」

    「或許吧。可裴小姐想求那片龜殼當然不是要取天下。」貝培道。

    蕭布衣心中凜然,沉聲道:「莫非裴小姐想毀了那片龜殼?」

    貝培笑了起來,「你果然聰明,龜殼有四,聚齊並不容易,但是毀了一片,也就滅了所有謀反之人的野心,裴小姐算計精準。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蕭布衣想起自己懷中的龜殼,唯有苦笑。

    貝培好似沒有注意到蕭布衣的詫異,淡淡道:「你方才說了,只要你力所能及。裴小姐有什麼心願,你定當為她完成?」

    蕭布衣點頭,「的確如此。」

    「那好,我倒可以為她說出她的心願。」貝培道。

    蕭布衣拱手,「蕭某洗耳恭聽。」

    「裴小姐自從見你第一面,就已經知道你絕非等閒。」貝培沉聲道:「她稱你是宅心仁厚,必有作為。出塞一事你果然做出名堂,為大隋爭得了顏面,聖上最好面子,對於你這種人是大有興趣。裴小姐對你很有期望,一直都在長安等你音訊,在你從僕骨出發回馬邑之際,已經在長安奏請聖上封賞,是以聖旨才能在你一入馬邑恰恰趕到。」

    蕭布衣聽的暗自心驚,知道貝培說地雖然平常,但是這裡所有的舉動都是絲絲入扣,沒有半分差錯。若是等到他回了馬邑再奏請聖旨,只怕宇文化

    糾纏不清,這麼說裴茗翠自信他能立功,這才在長安擒得莫古德,救了塔克性命都是意外之事,裴茗翠不是神仙,又是如何推斷?心中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蕭布衣竭力去想,突然失聲道:「原來下毒的真的是你!」

    貝培這次沒有憤怒,只有平靜,半晌才道:「蕭布衣,你果然聰明。」

    蕭布衣這次也沒有了憤怒,平靜道:「我不聰明,我若聰明,不會到現在才想到。你們原來早知道塔克中毒,也知道解毒之法,這才給我送上一杯茶水,我若中毒,可敦當然知道塔克也是中毒,所以也就破解了劉文靜的詭計?」

    貝培沒有反駁,點頭道:「你想地絲毫不差。」

    「可是我還有兩點不明。」蕭布衣忍不住問道:「你們要揭穿劉文靜下毒,大可以和可敦直說,可你們偏偏費了這麼多周折,難道是僅僅想讓我立功?可我若是喝了那杯毒茶斃命,我又有什麼功勞,豈不是白死?」

    貝培冷冷道:「這你都想不明白?」

    他口氣揶揄。蕭布衣並不惱怒,只是認真沉思,他不怪貝培,人家既然都已經告訴你答案,你若是原因都是無法分析,那實在不用再混。

    「你們雖然知道塔克中毒。也懷疑劉文靜下毒,可是苦於沒有證據。」蕭布衣沉吟道:「所以這才下毒毒我,想要不留痕跡地揭穿塔克中毒的真相。劉文靜自亂陣腳,這樣才被可敦揭穿底細?」

    貝培點點頭,「你能想到這點也算不差。不過有些地方你可能並不知道,劉文靜狼子野心,一心反隋,可是做事向來不留把柄。偏偏可敦對他極為信任。對裴閥總是不滿,我想你也能夠看出他們二人的關係。」

    想到可敦的黯然,蕭布衣已經明白貝培的意思。義成公主雖然貴為可敦,也嫁給兩個可汗,但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更多,劉文靜風流倜儻,人在中年,對可敦這種女人大有吸引,是可敦地入幕之賓也說不定。可敦念及二人感情,這才不對他斬盡殺絕。只是劉文靜逃走,可敦是否傷心那就沒有誰能夠知道。

    「裴閥和可敦雖然都是忠心隋室,但是可敦對裴閥向來沒有好感,我們冒然說出原委,依照可敦對劉文靜地信任,只怕弄巧成拙。不能剷除劉文靜,我們這招就叫做引蛇出洞。」貝培突然歎息一口氣,「不過劉文靜這人狡猾非常,他逃走之時,我竟然沒有攔截住他,也算是失策。」

    蕭布衣暗自心寒,「那若非陰差陽錯,我喝茶中毒了呢?」

    貝培目光閃爍。「這個問題你還是不應該問。」

    蕭布衣苦笑道:「的確如此,想必那個婢女是你的手下,她送來茶水,卻是故意留出點破綻。我若是看不出破綻。沒有警覺,死了也是活該對不對?」

    蕭布衣這時才想到貝培當初為什麼對亦魯說我知道一切,你給我小心點,不要掉了腦袋。當初他和楊得志都是猜測貝培說話的用意,總是不得要領。如今一看,事情已經明顯,亦魯多半和哥勒一路,阻礙商隊入僕骨地不見得是涅圖的意圖,卻是哥勒發號施令。哥勒貴為僕骨王子,這點能力總是有的。

    貝培扭頭望向窗外,冷冷道:「這也是賭,你若是這點都看不出來,如何能適合宮內地勾心鬥角?你宅心仁厚有什麼用,宮中需要的是有頭腦有心機之人!你若是被毒倒,不見得會死,但今日也到不了東都。可你過了這關,不等我送藥,你就奉上神藥,那就是讓我想不到的事情,至於後來你力擒莫古德,擊敗塔克,被封為可敦帳下第一勇士,被草原人尊為馬神,那更是裴小姐都想不到的事情。你做成了一件功勞,在聖上的心目中份量就重上一分,是以裴小姐才能順利為你求得覲見的機會。這些有裴閥的安排,也是你自身努力的結果,我來到東都,就是看看哪裡可助你一臂之力。」

    蕭布衣這才知道裴閥擇人之嚴格,自己命大,九死一生實在是僥倖。

    「這麼說夢蝶姑娘也是裴小姐的考驗了?」

    貝培點點頭,「當然,後宮粉黛三千,宮內更是美女如雲,權錢頗重,你一個把持不住,死你一個無足輕重,但你是裴閥舉薦,你若出事,被牽連的還有裴閥。夢蝶依照裴小姐地吩咐,說出窮苦想要贖身,只是看你能不能捨卻錢財割斷美色,你那晚若是上了夢蝶的床,不捨得到手的幾十兩金子,雖是人之常情,畢竟還是平常之輩,不足以成事。你當然也就入不了裴小姐的法眼,她也不會放心讓你去見聖上。」

    蕭布衣苦笑,「裴小姐如此費盡心力的考驗我,讓我到東都做什麼?」

    「你多半以為,裴小姐對你選擇嚴格,傾盡心力,只是想為裴閥多培養一分勢力?」貝培轉過身來,目光凝望蕭布衣,一霎不霎。

    「難道不是如此?」蕭布衣苦笑道。

    貝培搖搖頭,輕輕歎息一口氣,「聖上志向高遠,可惜生平沒有受過什麼挫折,前幾年實在太順,建東都,擊吐谷渾,開絲綢之路,溝通天下水利等常人難以想像的大事無一不成,這才養成他剛愎自用地性格。可三征高麗不成,民怨頗大,烽煙四起,他也沒有了信心,開始不理政事,性格暴躁,裴小姐憂心忡忡,只求以你的機變仁厚,入得宮中,有機會在聖上的身邊,竭盡全力的勸導聖上,讓他以天下為重,這才不負裴小姐的一番苦心。」

    貝培說到這裡,雙手抱拳,深施一禮,「蕭布衣,裴小姐苦心造詣,只為天下著想,她讓貝培對你說出真相,說謀事在她,卻說選擇由你,貝培只請蕭先生念及裴小姐的用心良苦,以天下為重,莫要獨善其身,再行推搪。」

    蕭布衣這才真正的愣住,久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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