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布衣按兵不動,一方面是因為怕不尊敬毗迦,最重要的原因卻沒有和韓雪說出,他是不想和陸安右搶功。
這次陸安右身為領隊,主動請纓護送毗迦去僕骨,當然是為了給眾商人一個盡心盡力的印象,蕭布衣冒然出馬,事不成被人恥笑倒無所謂,事成說不定反倒不是好事。
眾商人螞蟻轉鍋台一樣焦急,不久鍋台就變成了蕭布衣,紛紛來找。無論什麼情況,蕭布衣看起來都是鎮靜自若,不亂分寸,這讓眾人見到他都是心中大定。
當初雨夜搏殺,別人離的太遠他們看不到,可是蕭布衣為了保護商隊浴血拚命,大伙都看的清清楚楚。
就算那夜蕭布衣狼狽不堪,可是幾兄弟殺了十數人,又把歷山飛擊退,這在商人眼中極有能力,盡心盡責。當然擊退歷山飛是三人合力,除了蕭布衣,還有貝培和陸安右,可是商人很容易的把功勞算到了蕭布衣的腦袋上,他們都認為,自己已經明白高爺為什麼派蕭布衣做領隊,此人做事冷靜,深不可測。
兩天商隊不動,有的商人已經大為不滿,有的更是公然埋怨起來。當然無論如何埋怨,他們都不敢去貝培那裡訴苦,所以訴苦的對象當然是蕭布衣。
蕭布衣無論怎麼訴苦,都沒有不耐煩的神色,非但不耐煩,而且還是很同情的樣子。商人訴苦後,心情大暢,對蕭布衣好感更增一層。
同情不用花錢,可卻能賺到錢,蕭布衣一番同情下來,幾個兄弟的口袋都充足了不少,因為商人愛屋及烏,沒事倒給幾個兄弟點小玩意,雖然不是五銖錢,可是兄弟們都知道,那比幾串錢可貴重很多。
兄弟們都是私下議論,原來還有比搶來錢更快點的途經,那就是少當家的同情。
日子轉瞬過了三天,月中已過,眾商人焦躁都去,沮喪來臨。因為根據貝培的消息,可敦月中嫁女,這麼說吉時已過,那去不去僕骨又有什麼意義?
蕭布衣這幾天仍是晚上練刀,白天想招,可是重瞳大漢再沒有出現,讓他只覺得二人沒有緣分。耐不住商人的遊說,去向貝培問了聲,得到了個正確而又沒有用處的答案,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
眾商人期望到絕望,更是對陸安右不滿。人的感情的確奇怪,若是看一個人順眼,就算他臉上的麻子都長的俊俏,可是若看一個人不順眼,那怎麼看都覺得他不如麻子好看。眾人最後只想等陸安右帶著毗迦回來,然後早點開拔去拔也古,說不定還能趕個集市。
陸安右沒有回來,他帶去的手下快馬折回,帶回兩個消息,一好一壞。好消息當然不是牛糞有的是,而是可敦雖然人在僕骨,不知道什麼原因,可敦的女兒一直還沒有出嫁。壞消息卻是,因為涅圖酋長的阻擋,毗迦一直見不到可敦,所以陸安右陪在他的左右,等待見可敦的時機。
眾商人先喜後驚,僕骨涅圖酋長都已經出面,這件事看起來並不簡單。
蕭布衣這才發覺韓雪很聰明,見到眾商人都望著自己,終於清清嗓子,緩步走到貝培的身邊。
「不要問我辦法,我也沒有。」貝培目光從天上收了回來,落在蕭布衣的臉上。
蕭布衣身邊是四大商人,最近也成了朋友,聽到貝培不出意料的冷淡,都是相顧苦笑。
「貝兄雖然沒有辦法,我這倒有個辦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蕭布衣含笑道。
商人精神大振,有些意外,貝培表情也是錯愕,「你有什麼辦法,在這裡等嗎?」
「在這裡等當然不是辦法。」蕭布衣笑道:「不過我身邊有個朋友認識克麗絲塔格身邊的一個婢女,如果通過這個關係,使點錢財過去,和克麗絲塔格說及商隊在這等候的事情,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眾商人都是一愣,因為從蕭布衣的表現來看,他對塞外算得上一無所知,沒有想到天上的雲彩說不定哪塊有雨,蕭布衣的朋友竟然認識塔格的婢女?聽他說的有鼻子有眼,所有商人都覺得值得一試。
蕭布衣說的半真半假,效仿賴三的關係,一個原因是因為別人不會信他的朋友認識塔格,如果追究起來,搞不好會拆穿韓雪的身份,另外一個原因當然是,就算失敗,也有個台階下,婢女的力量畢竟渺小。現在看到商人們都在火燒屁股,蕭布衣也就顧不得陸安右的臉。
「其實布衣的提議大可一試。」袁嵐以泰山的姿態和壓力進行支持。
本以為貝培會嗤之以鼻,沒想到他沒有猶豫半絲,揮手道:「那好,你和你朋友今日出發,商隊的事情交給我就可以,給你五天的時間,無論成不成都要回來給個消息。」
蕭布衣一愣,抱拳道:「那商隊就有勞貝兄。」
貝培淡淡道:「職責所在,豈敢有勞。」
眾商人心道,你在這兒這麼久,這句話最像人話。
蕭布衣沒有想到事情開頭如此順利,當下通知韓雪,當然對外說就是薛寒,因為韓雪認識塔格的婢女,在商人的眼中也是身價大增。所有商人不說二話,先給了蕭布衣十兩金子,一袋子銀豆,算是打點婢女之用。
蕭布衣知道他們最不缺的就是錢,也不推脫,何況這是公幹,當然要公費。所以帶著金子,銀豆,期望還有韓雪一塊踏上征程,心中其實惴惴,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遠離商隊十數里,韓雪不發二話,先是取道向北,雖然不是原路返回,蕭布衣用人不疑,拍馬跟在後面。
二人清晨出發,一口氣趕到了晌午,前方已經有山脈起伏,連綿不絕。
韓雪這才馬鞭一指,「我知道這裡有條小路,崎嶇難行,不過過去就是僕骨族人聚集的地方。我想從這裡入僕骨,應該不會受到僕骨人的阻攔。我們到那裡可以買身衣服先混進去,你我都是陌生的臉孔,不像毗迦那麼引人注意,只要見到克麗絲,我想別的都不是問題。」
蕭布衣點頭,這是他頭一回聽韓雪拿主意,突然發現韓雪頭腦也很清晰,做事事先也有計劃。
二人隨便吃點乾糧,稍作休息,策馬入山,韓雪還是一馬當先,騎術竟然也不錯。小路崎嶇,很多地方都是雜草叢生,亂石密佈,韓雪小心翼翼的策馬揚鞭,卻只想早日到了僕骨,為蕭布衣做些事情。
日頭微偏,山影漫來,有如韓雪的心事,她只想這次蕭布衣若能立了大功,回轉馬邑後多半能事業有成,更受裴小姐的器重,二人郎才女貌,比翼齊飛就好。
自己得他的恩德,無以為報,只想盡心為他做成一件事情,可是錯失蕭布衣,自己這輩子估計也找不到這麼好的男人,只怕終身遺憾,想到這裡的時候,心中微酸。
韓雪顧影自憐的功夫,多少有些失神,突然馬兒驚嘶一聲,前蹄揚起,一個人立。韓雪吃了一驚,沒有抓住韁繩,竟然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山路不平,碎石遍佈,落地的她用手在地上一撐,又覺得手掌一痛,痛徹心扉,茫然失措。陡然間疾風一陣,韓雪定睛一看,一條惡狼已經惡狠狠的衝了過來,不由明白過來。
馬兒怕狼,這才驚蹄,只是自己經過眾多磨難,眼看就要回轉部落,卻不想要輕易喪身狼口?韓雪心中一陣茫然,卻想要掙扎,腳踝作痛,這才發現扭了腳。
『崩』的一聲勁響,惡狼突然翻滾倒地,咽喉處插著一隻長箭,從山坡滾了下去。蕭布衣已從馬上躍下來,快步走來,就要扶起韓雪。
他讓韓雪一馬當先,自己卻是不敢絲毫大意,長弓在鞍,隨時可取,見到惡狼驀然從草叢出現,第一時間的放箭,卻還是晚了一步。
韓雪目光一閃,突然失聲道:「小心身後。」
蕭布衣心中一凜,不能躲閃,因為韓雪就在他身前。整個人陡然退後一步,已經倒撞了出去。身後一聲低嚎,轉瞬漫天血雨。蕭布衣倒退撞去,單刀早就出鞘,無聲無息的從肋下穿過。
這招使出來,不要說餓狼,就算是人都是很難防備。蕭布衣一刀捅實,毫不猶豫的揮刀上撩,刀身一輕,知道刀勢已盡,微微轉身,倏然削了過去。
這下一招三式,雖然比不上刀譜上記載的複雜高難,卻是極為實用的手段。
一個狼頭飛上了天空,狼身已被開膛破肚,滿天血舞中,蕭布衣微閉眼眸,卻細看四周再沒有狼蹤,這才轉身過來,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韓雪只是指著他的身上,驚惶道:「你受傷了?」
蕭布衣微微活動下,除了感覺後背撞一下微有疼痛,倒沒有大礙,搖搖頭道:「是狼血。」
目光一閃,發現韓雪手掌鮮血淋淋,一把抓住,看了一眼,已經疾步走到坐騎前,伸手摘下水袋,再過來的時候,手上還拿了一包止血傷藥。這個是他向貝培索要,貝培倒是並沒有拒絕。
見到韓雪腳踝也有傷,蕭布衣徑直蹲了下來,倒出竹筒的清水,洗去韓雪手掌的污垢,發現只有掌心一條手指長的傷口,並不算深,放下了心事,敷上了傷藥。
韓雪手掌和他手指一接觸,不知是痛還是怎的,微微顫抖下,目光中隱約柔情閃現。蕭布衣渾身是血,臉上也是如此,卻是擦都不擦一下,看起來有些猙獰,可在韓雪的眼中,卻是再英俊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