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碩大的頭顱被夕陽的餘暉映襯的火紅一片,滿臉橫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不耐煩三個字。
身高近兩米的光頭站在葉子軒家門前,如同門神一般,不用舉起手就能摸到房簷。
葉子軒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天邊只剩下一抹紅霞。
遠遠的,葉子軒就看見了家門口站著的光頭,心裡升起一種警惕感,光頭作為閻王鐵拐李手下的頭號打手,在垃圾場山可謂是家喻戶曉,閻王鐵拐李身邊最忠實的走狗,據說手上沾了不止一條人命。
光頭親自前來,估計不會是太好的事。
「操,葉小子你他娘的終於回來了,老子都快在你家門口曬成乾兒了。你這破屋子的門也太小了,老子想進去乘個涼都鑽不進去。」光頭一見葉子軒回來,就嘟囔了幾句。
能耐著性子和一個黃毛小子說話,還是走之前酸秀才再三叮囑,不要動手,壞了鐵拐李的大事。
「哦,原來是光頭大哥,什麼事?」葉子軒把身後的背筐解了下來,放在牆根兒前。
沒有抬頭看光頭,從小除了爺爺外,他都不喜歡抬頭仰視別人。
垃圾場山知道葉子軒的人,基本上都已經熟悉了他的這一習性。
光頭倒也不是很在意,今天只要把話傳到了,李爺交代的差事就算完成了。
李爺是他全家的衣食父母,交代下來的事光頭一向是當成天大的事去對待的。
「葉小子,李爺恩典,打明兒個起,你就別去南邊生活區干了,成天瓶瓶罐罐的掙不了什麼錢。和光頭我一起在汽配場區干吧。那裡油水足,而且李爺特別恩典,你小子一天只交一筐半的份子,比光頭我都少半筐,不過李爺說有一點需要注意,就是不能缺工。這年頭,地主家也沒餘糧啊。要是你缺一天,那就領著你家的那一窩子滾出垃圾場山。聽清楚了麼?」
光頭頗為趾高氣昂的說道。
「去跟你砸鐵?」葉子軒有些疑惑,這可是整個垃圾場山最有錢途的活兒了,鐵拐李的腦袋被鐵拐砸了不成?
「對,這可是李爺特別恩典,你小子偷著樂吧。」
光頭斜著眼覷著葉子軒,在他看來,鐵拐李和酸秀才他們實在是脫了褲子放屁,不就是對付個毛還沒長全的小子嗎,還用的著用什麼陰謀,陽謀,一拳頭下去直接了賬,趁著夜裡黑天往後面老山裡一扔,最多兩天,鳲鳩會啃的連脆骨都不剩。
「那,工時改正了麼?」葉子軒想如果連工作時間都改過來了,可能鐵拐李的腦袋真的被他的鐵拐給掄了一下。
「小子你他娘的還真是得了屁想要屎,老子告訴你,沒變,你老老實實的顛倒時間幹活兒吧。」光頭一臉凶相惡狠狠的說道,「明天太陽出來了你就去幹活,到了明天的這個時候,老子去收份子,記住嘍,一個半筐的份子。要是刨不出來那麼多,就從家裡拿錢頂賬。一筐子是五十,要是連錢都拿不出來,就用房子頂賬。你這間破屋子作價三百,連房子都頂完了,你就滾蛋吧。」說完,光頭甩著胳膊回去覆命了。
「呵呵,一筐價值五十嗎?那燕冰,小強的肉錢就有了,小玉的新裙子和新書包也有著落了,而且…」
葉子軒伸出自己修長的手,成年累月的勞動雙手竟然連繭子都沒長一塊。
圖錄上的技擊術讓葉子軒對力量的耐受力增強了很多。
每次承受到了極限的重量,第二次再舉動卻不是那麼困難了,就這樣,葉子軒的力氣隨著工作量的增大不斷增大著。
雖然最近也一直努力工作,但是一筐易拉罐,飲料瓶的重量實在有限,葉子軒已經無法感受到力氣的增長了,沒想到剛一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到要瞧瞧,自己力氣究竟能漲到多大。
至於這裡面涉及到鐵拐李的什麼陰謀,葉子軒從那一筐半的份子錢裡大概也明白的差不多了。
只是,這對他卻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只要給他幾天時間,他就能完全適應過來那麼重的勞動強度,希望鐵拐李他們不要再耍什麼花招了,如果他們真的把自己當成軟弱可欺的孤兒,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之所以忍這幾年,是因為燕冰他們太小,如今他們都長大了,還認了孫爺爺當師父,孫爺爺可是極為護短的主。
後顧之憂基本上解決了,若是鐵拐李他們還是不識相,哼,後面老山裡的無名骷髏,不介意再多上幾具,葉子軒眼中閃過一道紅光。
葉子軒將整套行頭都取了下來,從門口的大水缸裡用水瓢舀了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的灌進肚子裡,長舒了口氣,拉了下門裡面的一根細繩,屋裡面亮起了一盞黃濛濛的燈,只有十五瓦,是一年前拉進的電線,一度電六毛錢,要是燕冰和小強的作業多需要晚上加班寫作業的話,就需要換上四十瓦的燈泡。
葉子軒繫上圍裙,準備晚餐。
大概四十分鐘後,葉子軒看著桌子上的一盤青菜,一盤葷菜,四雙碗筷,嘴角微微揚起,日子雖然很辛苦艱難,但是,不孤獨。
「葉子哥,我們回來了。」
「葉子哥,真香啊!嘿嘿,有口福了。」
「葉子哥哥。」
門口一溜煙的跑進來三個人,除了早上和葉子軒說話的那個俊秀到極致的少年沈燕冰,還有一個有點胖,稍微矮一點的少年和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
胖男孩兒就是黃小強,小女孩是他妹妹,叫黃小玉。
兩少年都赤裸著上身,一人一條山寨的李寧牌運動褲,是去年老孫頭決定收他們為徒後,葉子軒專門抽出半天時間去迷離縣城的地攤兒上買的,一條十塊,兩條十六,再加上每人一雙七塊錢的球鞋,一共花了三十塊錢。
又花了十五塊錢,扯了幾尺花布,讓垃圾場的張大媽給小玉做了身連衣裙。
「趕緊洗手吃飯,小玉,到哥哥這來,哥哥給你洗手。」葉子軒笑著看著他們。
一頓飯吃完,兩小子麻利的收拾完碗筷,小玉則乖巧的站在葉子軒的凳子後面,一雙小手靈活的翻騰著,給葉子軒按摩。
「葉子哥哥,小玉按摩舒服不?」小玉脆聲問道。
「葉子哥都快舒服死了,小玉真是太厲害了。」葉子軒很配合誇張的說道。
「嘻嘻!」小玉兒為自己能夠幫葉子哥的忙而笑的格外開心。
「燕冰,小強,練功用心不用心?孫爺爺有沒有說你們什麼?」葉子軒看著收拾完碗筷走過來的小哥倆兒,問道。
「哎呀,葉子哥,都練了一年多了,師父還是讓我們跑步扎馬,我覺得自己除了更能吃了,什麼都沒學到。」小胖墩黃小強嘟著嘴,不滿的嚷嚷道。
「燕冰,你覺得呢?」葉子軒轉過頭去看沈燕冰。
「葉子哥,師父說要把基本功練紮實,不然以後會吃大虧的。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葉子哥也經常告訴我們做人要腳踏實地。」極其俊秀的小臉上已經有一絲絲堅毅的神色。
「小強,你今年已經十歲了,若是在平常百姓家,還是在爸媽懷裡撒嬌的年紀,可以什麼都不用想,不用管,因為有父母幫你。可是,你不行,因為你和我們一樣,是孤兒,尤其,你還有個妹妹需要照顧。所以凡事你都需要想清楚,究竟是為什麼。只有想清楚為什麼,你才能正確的對待事情,解決問題。明白了麼?」葉子軒正色看著低著頭的小胖子。
「葉子哥,我錯了。」小強慚愧的低著頭,低聲的道歉。
「小強,不是葉子哥責備你,當年肖嬸出事,迷離縣城裡的富戶來看你們,那個有錢寡婦看小玉稀罕,想認回去當閨女,是你死活不放,說你能照顧好妹妹,求我留下小玉。可是你到現在還是這麼馬大哈,萬一我出了什麼事,沒人再照看你們,你和燕冰倆小子怎樣都能活下去,你讓小玉怎麼辦?去乞討嗎?還不如當初將她送給人家當大小姐,也不用受現在這樣的罪。」葉子軒卻沒有就此放過小強,聲音漸漸嚴厲起來。
「葉子哥哥,你別罵哥哥了,小玉不苦。小玉雖然沒了娘,可是還有葉子哥哥,哥哥和燕冰哥哥,小玉一點都不苦呢。」黃小玉兒用小臉摩挲著葉子軒的手,輕輕的道。
「葉子哥,你罵的對。是我沒做好,急功近利,遇事不動腦子。葉子哥,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凡事用心,好好跟著師父練功,等我以後掙了大錢,天天讓葉子哥和小玉吃肉。」黃小強昂起頭,激動的說道。
「葉子哥,你剛說如果你出事,葉子哥,咱四個爹娘都死得早,雖然不是親兄妹,但葉子哥你待我們比親得還親,你就是我們的親大哥。俗話說,長兄如父。葉子哥,你可別丟下我們。要是有什麼難的,你告訴我們,咱們一起上,書裡都說了,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就是死,咱路上也有個伴,也要死在一起。更何況,就在這垃圾場山裡,不是我沈燕冰瞧不起他們,咱哥仨加一起,能鬥過咱們的也沒幾個。」細心的燕冰滿臉嚴肅的看著葉子軒,好像下一秒葉子軒就要消失了似地。
「葉子哥哥,還有小玉呢。」黃小玉睜著大眼睛看著葉子軒,小手緊緊的握著他的手,身體依偎在葉子軒身上。
「呵呵,我那只是打個比方。燕冰,你善於思考問題,頭腦冷靜,很出色。閻王鐵拐李手下的那個狗屁首席軍師酸秀才估計都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你有一個缺點,就是太自負又太看重我,這會影響你的思維,對你將來的發展不利。」
葉子軒欣賞的看著這個弟弟,又有些無奈,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在劉嬸出事後的那一段時間,燕冰每天都生活在噩夢裡一樣,沒有葉子軒的陪伴安撫,焦慮惶恐的他一分鐘都安靜不下來,後來雖然漸漸好了,可是對葉子軒的依賴卻一點沒減少。
「葉子哥你別說了,這輩子,弟弟鞍前馬後,陪伴哥哥,為哥哥保駕護行。」沈燕冰低下頭,紅著眼圈說道。
「呵呵,傻小子,你葉子哥沒什麼大志向,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葉子軒伸出手,撫摸著燕冰的頭髮,抬起頭瞇著眼睛,看著漫天繁星,思緒飄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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