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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傀儡 文 / 六軍

    第二百五十三章傀儡

    艮岳行宮,金軍大本營。

    天已經破曉,騷動了一整夜的東京城好像累了,城市中各地的喊殺聲逐漸歸於平靜。

    站在山頂,望著漸漸清晰起來的東京街景,宗望覺得身上有些發冷。雪積得很深,按說這種氣候最適於金軍的活動。可現在的情形是,幾萬女真大軍被東京百姓死死地困在互不相聯的各個點上。

    即便整個開封城北都落在金軍手裡沒,但宗望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一仗自己打輸了。尤其是河東軍進城的消息傳來後,勝利的天平開始朝宋人那面傾斜。開封,世之大城,城市中糧草物質充足,人力資源取之不盡。完全可以用巷戰同女真大軍長期對峙下去。而女真人是死一個少一個,後勤補給線漫長得令人絕望。若就地徵集,每搶劫一顆糧食,都要面對宋人激烈的反抗。

    在金人打進開封的那一刻,宗望幸喜若狂。他本以為,開封已經變成一顆煮熟了的餃子,只要張口咬下去,就能嘗到其中鮮美的肉餡。可是,當他狠狠咬下去的時候,突然發現那餡已經變成了骨頭,幾乎崩掉了他的門牙。這塊骨頭就是楊華,就是那陰魂不散的河東軍。

    仗打到現在,戰前制定的捕獲宋朝皇帝,逼迫宋朝皇帝向大金國投降的預定目標已經無法實現。作為東路軍的統帥,在西路軍已經被打殘廢,宗翰不在的情況下,還保持完整戰鬥序列的東路軍此刻應該考慮的是如何體面的結束這場戰爭。

    可是,就這麼退兵,宗望覺得回國之後無法向皇帝和全體女真人交代。就算要退,也必須拿到能夠讓全體女真人滿意的戰利品才行。

    可是,現在的東京已經由那個姓楊的傢伙做主。他會答應嗎,他不會的。

    宗望突然一驚,他發覺怎麼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楊華和河東軍當成主要的對手。那個男人值得這麼重視嗎?

    天一亮,雪就停了,太陽也出來了,又是一個好天氣。

    隨著氣溫的上升,艮岳行宮的各處山丘上騰起多朵朵白色的雲氣。這些雲氣還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怪味,據說,當初在修葺這種行宮的時候,趙佶在上中修建了不少所謂的仙人洞天,在人工洞穴中放忙了爐甘石。只要溫度一上升,爐甘石便會揮發。

    現在,這座行宮因為在第一次開封之戰時已經損毀,洞中的爐甘石也不多。否則現在只怕已是白雲朵朵,好一派神仙府邸。這也就是開封著名的八景之一——艮岳行雲的由來。

    第二次開封之戰也就這樣了,現在,河東軍已經成為決定東京戰場的關鍵因素。稍微思索了一下,宗望很快想就得出河東軍也不想打下去的道理。

    首先,河東軍千里奔襲,放下太原不顧,離家日久,不可能在東京長期呆下去。楊華撈到足夠的人望後,自然會找個合適的時機還鎮。若是自己通知真定的守軍做出佯攻太原的態勢,楊華自然就會退兵。在宗望的心目中,楊華就是一個軍閥。軍閥考慮問題都會從自己的切身利益出發,他好處撈夠了,若不走,難道還留在東京篡位不成?以楊華現在威望和實力,還不至於走到這一步伐。

    其次,宋朝皇帝懦弱膽小,自然也有意和談。

    可以說,和談符合三方的利益。

    這個大前提已經沒有任何疑問,接下來就該是大家討價還價了。

    在宗望看來,這次打進東京來,若要撤退,金國的條件自然要比上一次要苛刻上許多才行:宋廷向金稱臣,同意割讓河北全部土地,收繳民間武器,付給金軍犒勞費絹一千萬匹、金一百萬錠、銀一千萬錠。

    對宗望來說,金銀財物不過是為了安撫國內的百姓和部族長老,對他來說,這些不重要。至於稱臣,宗望更是不以為然,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屁錢都不值一個。

    但是,河北之地卻是他勢所必得的。

    一直以來,宗望都有一個大國夢想。金起於白山黑水之間,雖然盡得遼地,軍事力量強盛,卻也不過是一個北方小國。若能拿下河北之地,開疆拓土,得千萬百姓,那才談得上強國、大國。

    有河北之地在手,未來,金國實力將進一步大漲,席捲天下廓清海內將不再是夢想。

    河北在宗望未來的戰略佈局中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若能借這個機會逼宋朝割讓河北,也不枉白來開封一趟。

    楊華不過是一個軍閥,最大的野心不過是做一個山西土皇帝,這次來開封,拿到他的所需要的人望之後,割據山西也水到渠成,這一點毫無疑問。因此,河北割不割,應該不會觸動他的利益,估計他也不會多管。

    宋朝皇帝只要能讓金軍退兵,什麼條件都是會答應的。

    所以,宗望覺得,其他條件都好談,唯有河北必須割讓。他有信心拿到這一片廣袤的膏腴之地。

    現在,他所想的是將來如何治理河北一地。顯然,漢民對臣服大金還有牴觸情緒。而相州的趙構也組織了大量的民兵,這些都是未來金國的麻煩。女真人就那麼多點,若陷在河北戰場,根本就不夠用。

    要想治理河北,必須以漢治漢。

    在河北弄一個新的隸屬於金國的小王朝做為緩衝帶是最佳選擇,至於這個王朝的皇帝和大臣由誰來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搭那麼一個架子。

    本來,宗望還在為未來這個小王朝的傀儡人選而頭疼,但是昨天夜裡,當金軍徹底佔領城北地帶,俘虜了幾百大宋朝的官員之後,一切都不成問題了。

    從這批人中找一個人當皇帝,然後把這些官員全送去河北,各司其職,文武百官都是現成的。

    「哈哈,就讓他漢人自己去打自己吧。將來,山西、河北、大宋相互攻伐兩敗俱傷,等漢人勢弱,我大金自可從容收拾亂局。」想到這裡,宗望得意地大笑起來。

    這一笑笑得他渾身發熱,說起戰略眼光,宗望認為自己怎麼說也比那蠻橫無禮只知用武的宗翰不知強上多少。他扯開棉袍,將發熱的胸膛對著冷風一陣猛吹,感覺愜意無比。

    「稟告二皇子,張邦昌帶到。」一個衛兵提著瘦小的張邦昌過來,狠狠地將這個大宋的宰相扔在地上。

    「不可對張相無禮。」宗望和氣地笑道:「快扶他起來。張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那個女真衛兵看了張邦昌一眼,卻沒有動。

    張邦昌雖然狼狽不堪,卻依舊風度偏偏地站起來,拱手道:「見過宗望將軍。」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宗望了,彼此都很熟悉。上次隨趙構去金營議和的時候,他嚇得痛苦流涕。宗望看他可憐,還安慰了他幾句。

    金人心思單純,都覺得趙家皇帝把這麼一個糟老頭子弄來議和有些過分,對他很有好感。

    因此,這一次,張榜昌並不覺得害怕,他拱做禮:「小老兒已做了將軍俘虜,即將做將軍的奴隸,哪裡還有什麼好消息可言。小老兒年老體衰,只怕無法替將軍做活了。」

    宗望歎息道:「張相位高權重,又是個實誠人,不似其他宋人那麼奸詐。我尊敬你還來不及,怎麼肯讓你做我的奴隸?」他邊說著話,邊抓著胸口。

    張榜昌看他粗俗無禮,心中鄙夷:真是個蠻夷。

    他問:「既然不要小老兒做奴隸,乾脆殺我好了。」

    「不不不,我不殺你。」宗望笑道:「我打算同宋人開啟和談,罷兵不戰。你覺得如何?」

    張邦昌大覺意外,微一思索,立即大喜:「二皇子真是個懂道理的人,宋金乃兄弟之邦,戰端一起,生靈塗炭,平白耗損國力,對大家都不好。能不打就不打吧。」

    「嗯,既然張相也這麼說,我決定了,立即重開和談。」宗望看了他一眼,將棉襖一抄,說:「我的條件是宋朝割讓河北給我大金,一旦宋帝點頭,我就撤兵。不過,走的時候我想帶你和被我俘虜的百官去北京。」

    張邦昌大吃一驚,忙道:「既然兩國和談成功,自然要遣返俘虜,怎麼還羈押我等。這未免也太沒有和談的誠意了吧?」

    宗望抽了抽鼻翼,突然說:「河北真的好大啊,即便給了我們大金也管不過來。張相是我的老朋友,如果不麻煩,我想請您幫我管理河北之地,若你覺得人手不足,我把這群百官都交給你,讓他們輔助你。」

    「啊!」張邦昌驚訝地叫出聲來。

    宗望不緊不慢地說,「怎麼,張相不答應。」

    「我,我,我……」張邦昌突然又大叫一聲,猛地朝宗望身邊的衛兵撲去,伸手去搶他腰上的彎刀。

    「大膽!」衛兵一聲怒喝正要動手。宗望卻一聲暴喝:「由他去。」

    鏗鏘一聲,張邦昌已經抽出了彎刀,渾身顫抖地指著宗望:「宗望將軍,你這是在逼我做亂臣賊子……我……我寧死不從!」

    說完話,手一回,就朝自己的脖子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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