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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容坐視 文 / 六軍

    第二百一十五章不容坐視

    靖康一年十一月一日,太原。

    一將功成萬骨枯。

    「啊!」深夜,楊華驚叫一聲從夢中驚醒。醒來後,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冷得遍體冰涼。

    在夢中,他看見層層疊疊的屍體從牆根壘起,漫上城頭。在血火中,腐爛的屍體散發著濃烈的惡臭,白骨從死人的身體裡戳出來,荊棘一樣豎在人肉之中。

    而自己則口含天憲,頭戴滴血的王冠,手捏三尺寶劍狂笑著踐踏著地上的血肉。直到……

    直到自己轟然倒下,變成一堆同樣散發著**氣息的爛肉。

    ……

    難道,我的目的就是為這頂王冠。

    這座城市好熟悉,它是相州、林慮、隆德、太原還是東京?

    看不清楚了,死人的血在空氣中瀰漫,血紅一片,朦朧而遙遠。好像都不是,好像又都是。

    我這幾年都做了什麼,殺殺殺,不停地殺,彷彿都殺到世界的盡頭了。

    可這個時代,不殺又能怎麼樣呢?

    以干戚濟世,這條路是你選擇的,你就要走下去。

    再不能坐視下去了,東京就要陷落,北宋就要滅亡。

    雖然我已經知道,很多人,河東軍的每一個人都在幸災樂禍地看著大宋官家的失敗,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可是,那頂冠冕真的是自己所想要的嗎?

    我的靈魂是一個現代人,我並不認為那張椅子真的很重要。

    總得要做些什麼。

    再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擬嚼枝頭蠟,驚香卻肖蘭。

    前村深雪裡,莫作嶺梅看。」

    黃彥節小黃公公最近興致非常高,他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隻大紅雞公同帶到太原來的這隻母雞配種,入冬後又育了一窩雞雛。現在,河東軍監軍大院裡滿眼都是黃色的小雞在亂飛亂跑。整個院子熱鬧得像一個菜市場,尤其是那只新來的大紅公雞,每天清晨都叫得聲嘶力竭,得意揚揚。

    這段日子,於黃公公住在一起的俘虜王納面前地瘦了下去,整日頂著兩個黑眼圈。

    院子裡的生活雖然很吵,卻安定閒適,中庭桂花樹還綠著,臘梅花卻燦爛開放。

    黃公公今日起了個大早,看著眼前的美景隨口賦詩一首。

    王納有些吃驚,這個小公公看起來雖然幼稚得令人髮指,卻不想有這般才情。前幾日看他寫字,居然學得一手幽雅的柳公權。

    「好一個驚香卻肖蘭!」還沒等王納喝彩,院門推開了,楊華帶著楊志走了起來。

    他大聲笑著:「黃公公大才,我手下的虞先生和關群雖然才高八斗,可成日子曰詩雲,聽得人鬱悶。還是公公的詩讓人神清氣爽。」

    黃彥節一見到楊華,面色一變,木木地站在屋簷下,「將軍來了。」

    王納忙拱手做禮,「見過楊大人。」

    「呵呵,王大人,你這幾日在太原還住得慣嗎?」楊華笑了笑,一把將他扶起,笑瞇瞇地端詳著他。

    王納訥訥地說:「還成,太原和燕京水土氣候彷彿,到不覺得有任何不適。」

    楊華大笑,「如此就好,王大人不妨在太原多住些日子,等開春雪化再回遼地。如此可好?」

    王納苦笑:「大人若要放我回去,王納感激還來不及,哪裡還敢有其他想法。」

    「那就好。」楊華說:「王大人,我同黃公公有事商議。」

    「好的,我先迴避下,大人您忙。」王納忙走進屋中去。

    進屋之後,他心中好奇,從窗戶縫隙看出去,只見楊華非常粗暴地將黃公公拉到院子當中,二人飛快地說起話來。

    良久,傳來黃彥節戰戰兢兢的聲音:「……將軍,這樣……不好吧……陛下已頒下聖旨……各地勤王兵馬……」

    因為隔得遠了,二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朦朧。

    等黃公公的話說完,楊華憤怒的聲音傳來:「國事如此,陛下還……朝中有奸臣……楊華敢不為天下人先……必……就算把河東軍打光……為國為民……再所不惜……」

    王納歎息一聲,他已經明白,楊華這是想出兵勤王了。宋金兩國之間的戰爭已經全面展開,這一仗雙方都拼盡全力,可以說是一場賭博,賭的是國家的未來。河東軍是大宋黃河以北唯一能戰的軍隊,按說現在東京已處於金人兩路大軍的直接威脅下,河東軍應該已經接到勤王命令了。可奇怪的是,現在都十一月了。救兵如救火,楊華他們怎麼還沒出發?

    在冷兵器戰爭時期,一場大規模戰役,事先要做大量的準備工作。從糧草的儲備運輸到士卒的集結,再到徵召民夫,沒一個月下不來。從太原到東京千里迢迢,路上還要走上一個多月,等河東軍趕到開封,只怕仗都要打完了。

    這個楊華也是個沙場老將了,怎麼還犯這樣的錯誤?

    王納怎麼也想不明白。

    可是,轉念一想,宋金兩國之間的事情同自己這個亡國奴也沒任何關係。

    算了,還是老實呆在太原等開春吧,只要能夠離開太原這個虎狼窩就成。

    這事不但王納想不明白,其實,楊華也想不明白。

    據軍統司的情報人員來報,宗翰和宗望的大軍已經打黃河邊上了,只要一過黃河,僅靠東京城中那支新軍如何是女真精銳的對手。

    作為大宋的皇帝,此刻最佳的應對措施是立即遷都,然後招集各路勤王大軍保衛開封,只要把這場戰爭拖下去,金人遠來後勤補給線又異常漫長,一旦糧盡自會撤退。

    可皇帝也不知道腦子出了什麼問題,居然下明旨讓各地駐軍各守本鎮,不得輕易出兵以免影響宋金兩過和談大局。

    因為太原軍戰鬥力很強,昨日楊華也收到了朝廷的命令,令他不許輕啟戰端。

    和談,敵人都打到京城下了,還怎麼和談?就算能夠同金簽定和平條約,也就是一份充滿屈辱的城下之盟。

    這樣的命令一下,把楊華刺激得眼睛發紅。

    看來,這就是宋朝滅亡的原因。

    楊華因為不熟悉這段歷史,一直想不明白如此強盛的北宋居然會被金人十萬大軍長途奔襲就給滅了。原來是因為皇帝的不抵抗政策啊!

    現在,躲在京城的大宋官家估計還在想著如何討好敵人,如何順利同敵人達成諒解吧?

    宗望和宗翰又不是傻子,這麼個拿下東京的大好機會擺在面前,如何肯放過。

    既然皇帝不抵抗,這事就交給我楊華來辦吧。

    雖然趙家都是一群廢物,可他們代表著大義,代表中國,代表全體漢人的利益。皇帝對自己也不錯,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得幫他一幫。

    河東軍的軍官們雖然都不願意出兵,可楊華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作為國家鎮守一方的重臣,作為軍人,有的事情是迴避不了的。

    關群去東京之時,楊華給皇帝寫了一分奏折,在上面,他詳細分析了東京的敵我態勢。建議皇帝先東去江南暫避。將東京防務托付給心腹大臣,堅守不出,與金人在城下對峙。等各路勤王大軍至,再做打算。

    可皇帝居然在這個時候下了一道明旨,不許各地軍隊進京。最可笑的是,居然還解散了老種當初以前征招來的勤王軍隊。

    楊華仔細分析了一下,已經猜出皇帝的心思。大宋朝皇帝大概是怕勤王詔書一旦頒發激怒了金人,將來和議時沒有迴旋餘地。

    「他這是鐵了心要和金人談和了!」

    一想通這個道理,楊華只覺得滿心苦澀,也哭笑不得。當初,他寫新策反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時不擔心,現在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來了,但擔心起來。

    皇帝今年已經二十七歲,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可做起事來竟然這麼操蛋,「真是一個天真的孩子啊!」

    除了歎息,楊華還能怎麼樣了?

    他對這個大宋皇帝是徹底地死心了。可是,東京百姓是無辜的,大宋不能亡。

    因為怕軍隊的將軍們反對出兵,楊華決定來說服監軍黃彥節,希望黃公公能夠以監軍的身份勒令河東軍救援東京。畢竟,監軍就像後世的政委,有最後決定權。

    可黃公公年紀雖然小,做起事來也天真幼稚,但卻不肯出頭做這個得罪人的事。他的道理很簡單,既然已經有聖旨下來不許河東軍勤王,我們老實呆在太原就是了,廢那勁做什麼。楊大人你還是少費些口水,別打攪我喂雞。

    聽楊華說了一番大道理後,小黃公公很乾脆地說:「不行,我不幹。」

    然後滿臉畏懼地跳到一邊。

    楊華被他氣得笑了起來:「這事你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

    小公公忙道:「否則怎麼樣,你這個壞人,我不怕你,我我我,我找小陀螺的媽說理去。」

    聽黃公公搬出梁紅玉,楊華有些洩氣,不懷好意地用饕餮的目光盯著黃彥節養的雞:「這公雞長得不錯,來人,宰了紅燒。」

    「不要。」黃公公一把抱住那隻大紅雞公,放聲大哭:「你這個壞人,不許殺我的小雞!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還不成嘛!」

    黃公公的哭聲讓躲在屋子裡的王納陷入崩潰:「名震天下的河東軍的監軍怎麼這樣,實在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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