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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與晝 文 / 六軍

    第一百三十二章夜與晝

    白色和鮮紅交錯縱橫,捷勝軍中軍大帳中響起傷者痛楚的驚呼。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童貫大聲高呼,「來人啦,來人啦!」但帳在奔騰的馬蹄聲已經如雷而來,瞬間將他的喊聲淹沒。而整個地面都在馬蹄鐵沉重的敲擊中微微起伏,站在地上,人就像喝醉了酒一樣,腦袋一陣發暈。

    李鷂子尖銳的笑聲刺得人耳朵發疼:「大宋皇帝聖旨,捷勝軍謀逆,都頭以上軍官盡斬之。童貫,你的死期到了。還是乖乖受死吧!」

    童貫大驚,提氣大叫:「我童貫一顆忠心,天日可表,天日可表啊!」

    一個捷勝軍軍官已經被李鷂子用刀斬斷了左手,湧泉般的血水噴到桐油帳篷上,然後又如溪流一樣流下來。

    這鮮艷的紅色讓童貫身子一顫,心中一片冰涼。

    看到童貫臉上的蒼白,李鷂子大覺痛快,倒不是與童貫有何深仇大恨,他只是想殺戮。只有在揮動武器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那種掌握別人生死的快感:「你的忠心皇帝看不到,也不需要。」

    他用帶著金屬顫音的嗓音對兩個部屬下令:「都殺了,不留活口。」整個捷勝軍的軍官都在這裡,只要把他們都殺了,外面的騎兵就能毫不費力地將外面失去領導的普通士兵屠戮一空。

    這一仗的關鍵就在這裡。

    「得令!」兩個士兵也不含糊,手起刀落,向撲上來的那個軍官砍去。

    那軍官也算是久經沙場的宿將,見眼前金風撲面,下意識舉手去檔。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覺得手上一鬆,眼前血光迸濺,就再也沒知覺了。

    帳中,只童貫一個人身上帶著寶劍,可他現在心灰意喪,哪裡還有心氣上前廝殺。

    眼前這三個龍衛軍的軍士武藝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突出,童貫領軍二十年,什麼樣的高手沒見過,眼界也是極高。若是在從前,這三人在他所率領的西軍中也不過是二流腳色。

    但今日這三人都是一身重甲,手上的兵器也鋒利異常。加上他們所使用的招式花巧極少,來來去去就是前刺、左右劈砍三式,每一刀下去總能帶起一大叢血肉。

    轉眼,帳中捷勝軍軍官倒了一地,粘稠的紅色在地上流淌,如伸出的觸手浸入地上猩紅色的地毯中,只留下大片飽含汁液的黑色。

    再沒有一個人站著了。

    三個龍衛軍軍士獰笑著向前逼來。

    童貫手持寶劍慢慢後退。

    「受死!」李鷂子大聲呼嘯,手中橫刀畫出一道新月狀的刀光,剛才這一番殺戮讓他精神亢奮都極點。這一刀看似簡單,卻是他一身武藝的顛峰。就算是龍衛軍第一高手楊志在此,也得退避三舍。

    可就這一瞬間,他卻突然感覺腳下一絆,這得意的一刀戛然而止。

    地上,一個聲音大叫:「童大人快割開帳篷!」

    李鷂子皺著眉頭朝地上看去,有個斷腿的軍官正用雙手狠狠地抱住自己右腿。若不是他下盤極穩,剛才這一抱已經讓他摔倒在地。

    「螳臂當車!」順勢回轉橫刀,一斬,抱住自己的兩條胳膊已跌落血泊當中。

    李鷂子的兩個衛士衝來來,手中刀子不歇氣地朝那人背上扎去,轉眼就刺了二十來刀。

    偏生那無手無腳的捷勝軍軍官生命力極其頑強,尤自大聲慘呼:「童大人快走!」

    「想走,沒那麼容易!」李鷂子大笑著追了上去,一刀朝童貫胸口砍去。

    就在這一剎那,童貫上身不動,只腳下一旋,將後背對著李鷂子。手中寶劍往帳篷上一砍,拉出一條兩米長的縫隙。

    說是遲,那時快,李鷂子的橫刀已經砍中童貫背心,「嚓!」一,竟迸出幾點火星。

    一片被砍斷的索子軟甲掉了下來。

    原來,他身上穿著一件黃金索子軟甲。這件寶甲是他從前征西夏時從一個黨項頭領身上剝下來的。由精鋼鐵環相互連接而成,其中還攙雜了大量蠶絲和安息人金黃色的頭髮。尋常刀劍砍上去,根本就不能傷他。

    無奈李鷂子手上的橫刀實在太鋒利了,加上力氣極大,這一刀竟然將那具價值不菲的寶甲砍開了。

    發現這一點的李鷂子一愣,正要順勢往下一拖,將童貫的脊背破開。

    好個童貫,剛才還弓著的脊背一彈,藉著這一刀從容不迫地從帳篷上那道缺口處撲了出去。

    這下倒大大地出呼李鷂子的意料,想不到這個童貫一把年紀,武藝卻也不錯。這頂中軍大帳由厚實的棉布夾扎亞麻織成,上面又刷了兩層桐油,結實異常。力氣小點的人一刀下去,也未必能在上面拉出這麼一條缺口來。

    而且,剛自己這一刀快若閃電,童貫居然能夠在瞬間脫離自己的攻擊範圍。

    這一身功夫還真是不賴。

    回頭看去,兩個護衛還在不停地給那個無手無腳的捷勝軍軍官補刀。

    「他nnd,殺出去!若走了童貫,我剝了你們的皮。」李鷂子猛喝一聲,也跟著童貫從那個缺口處跳了出去。這兩個護衛固然被自己訓練成冷酷無情的殺人工具,但有的時候卻未免失之僵化,一上戰場就抓不住重點。這讓他很是無奈。

    剛衝出大帳,龍衛軍游奕騎兵已經衝到捷勝軍大營柵欄前。

    此刻正值捷勝軍士兵起床做飯之時,三三兩兩個士兵揉著眼睛從帳篷裡鑽出來。可眼前的一幕將他們徹底震撼了。

    只見,在晨光中,無數鐵騎一手拉著韁繩,一手舉著火把,身上的鎧甲閃著銀光,如洪流一樣奔瀉而來。轉眼就撲到大營轅門之前。

    這些騎兵並未直接衝鋒,而是圍繞著大營轉了一圈,將手中火把雨點一樣扔了進來。

    一連半個月的大晴天,天氣乾燥得厲害,地上的草都被曬焦了,加上營中帳篷都由桐油浸過,更是一點就著。

    須臾,整個大營房燃成一片。火光和濃煙中,慌亂的捷勝軍士兵大聲吶喊,亂得像歸巢的蜜蜂。失去軍官的捷勝軍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進攻,就這麼在營房裡亂跑亂叫,全軍覆滅已成定局。

    帶著兩個衛兵,李鷂子沉著臉在營中走著。一個捷勝軍士兵慌亂地從他身邊跑過去,他頭也不回,反手一刀,正好刺著那人的喉嚨,「走,我去把童貫找出來。」

    大股煙霧順風吹來,熏得三人眼淚長流。

    一個衛兵大叫:「李將軍,這裡太亂了,我們還是出營同主力回合吧!」

    「住口!」李鷂子大聲咆哮,「不殺童貫,這事就鬧大了。」

    這個時候,營外的騎兵主力還是沒有進攻,他們只是慢慢地騎著馬圍著大營,不緊不慢地拉開騎弓,將衝出營房的潰兵逐一點殺。

    遇到敵人實在太多,射不過來時。隊中便衝出去三個騎兵,以品字型三角陣,交錯掩殺,瞬間將敵人的亂軍趕回著火的大營。

    等到將敵人趕回去,這三騎也不追趕,慢慢地跑回陣中。

    等到其他敵人逃出來,又是另外一隊騎兵替換上去。

    如此循環往復,直到再沒一個敵人為止。

    眼前這種情形,就算童貫手下的軍官都在,建制完整也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一口氣殺出去五百步,還是沒能找到童貫,李鷂子三人只覺得越來越熱,身上的胸甲已經被大火烤得燙手。貼身絲綢內衣早被汗水浸得沾在皮膚上,滑膩膩很不舒服。

    「李將軍,快沒力氣了。」一個護衛手中的刀砍得全是缺口,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可以了!」李鷂子發現自己已經殺到轅門口,他點了點頭,身邊那個護衛從懷裡掏出一枚煙花,就著身邊一截燃燒的麻繩,點著了。

    「彭!」一朵黃色的菊花在空中爆開。

    隨著這一聲令下,兩個騎兵脫陣而出,手中的飛虎爪呼嘯著拋出,正高鉤在轅門的柵欄上用力一拉。已經被大火燒得酥了個柵欄轟染倒塌。

    「天威龍衛!」已經等得不耐煩的騎兵們揮舞著雪亮的馬刀,山洪爆發一樣傾瀉而來,將任何敢於攔在面前的敵人碾成粉末。

    一個騎兵衝到李鷂子面前,他大概是殺昏了頭,居然一刀劈來。

    李鷂子被他嚇了一跳,縱身閃開,怒喝:「你瞎了眼嗎?」

    那個騎兵這才拉停憤怒的戰馬,從馬上跳下來,掀開面具,露出一張滿是汗水的臉和血紅的的眼睛:「將軍恕罪,煙太大,熏花了眼睛。」

    「馬給我。」李鷂子翻身上馬。

    跟多的騎兵積聚過來,跟在他身後,戰馬狂躁地刨著地上的泥土。

    李鷂子大罵;「你們跟著我做什麼,跑起來,殺敵去!」

    「龍衛軍,龍衛軍!」一聲淒厲的大叫,從遠處衝過來一大群捷勝軍士兵,童貫正騎在馬背上,指揮著那群喪魂落魄的亂兵,試圖從轅門殺出一條血路。

    一看到李鷂子,童貫一愣,卻無所畏懼地加快了速度。

    李鷂子身邊的騎兵都同時抓緊馬韁,就要殺過去。李鷂子舉起左手:「等等,看我撲殺此獠!」

    他一探身,從地上那個士兵背上抽騎弓,搭了一支箭,「喝!」一聲拉圓,虛著眼睛指向前方。

    「咻!」

    一道黑光射出,正中童貫咽喉。

    童貫那具魁梧的身體軟軟地從馬鞍上落下,他一隻腳還穿在馬鐙上,被戰馬拖著,騰起一道骯髒的灰塵。

    剛才的喊殺聲靜了下來,所有捷勝軍士兵都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噹!」一把長矛扔到地上,接著是一腰刀,然後是一把長斧……

    轉眼間,地上扔滿了兵器。

    從捷勝軍中傳來壓抑的哭聲。

    「敵人投降了。」一個騎兵騎馬走上來,「李將軍,要屠光他們嗎?」

    「不用。」李鷂子說:「我們沒時間在這麼耽擱,傳我將令:降者不殺!」

    「可是將軍!」那個騎兵大急:「弟兄們都想見血呢!」以斬首數目定軍工,以殺敵為榮耀是龍衛軍的傳統。若就此罷手,許多人都會非常失望。

    「休要廢話,執行軍令!」

    童貫那顆死不瞑目的腦袋被挑在一根長矛上。

    ……

    烈火還在席捲整個大營。

    三千捷勝軍士兵排著隊走到河邊,垂頭喪氣地坐下。

    身前是滾滾的汴河水。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長江萬古流。

    ……

    在這晚子時。陳留驛站。

    送走楊華之後,李綱心煩意亂地坐在屋子裡。現在轉過頭去看,太上皇傳位太子趙桓之後,好像是淡出了政治舞台。但他正值春秋鼎盛之時,就這麼退居幕後,只怕不會甘心。

    先前,因有金人大軍壓境,在強大的外力下,國內矛盾被暫時壓制。現在金人已經退兵,宗望大軍也在相州吃了宗澤和楊華的大虧,短期之內沒有掉頭南下的可能。

    外部壓力解除之後,國內各方勢力立即活泛起來。而太上皇的問題立即突顯出來,形勢也開始變得嚴峻。

    太上皇帝執政多年,雖然朝事糜爛,可畢竟是大宋朝的皇帝。現在的皇帝,繼承的是他的道統。新君登基未久,威信不立,加上他這次開封戰役表現實在不怎麼樣,有負國人期望。

    如果在這個時候,再出什麼問題,已經爛成朽木的大宋朝只怕真要沉了。

    太上皇在東南鬧得也實在太離譜了一點,不但阻攔東南勤王之師,還截留漕運,簡直就是另外一個政府。東南地方官吏都是舊朝老臣,自然聽太上皇的話。

    若不是李綱發動御使言官們不停上書,敦促太上皇盡快回京,還真不知道他要弄出什麼花樣來。

    大概是太上皇也感覺到自己在鎮江鬧得實在不像話,已經引起了眾怒,這才起程回京城。

    這一路雖然走得快,但太上皇帝還是製造了一些麻煩。首先,他提出既然朝廷大軍被金人打得灰頭土臉,現在的禁軍已經全軍覆滅。不若新募強軍,恢復中央禁軍。

    太上皇說,皇帝國事繁忙,朝中大將也不堪使用。乾脆他去洛陽跑一趟,幫皇帝組建一支合格的軍隊。

    聽到這個消息,皇帝嚇得渾身冷汗。太上不甘心退隱路人皆知,現在若再手握兵權,坐鎮洛陽,日後生變,誰還制得住他?

    他立即給父親寫了一封信,上面說了一番父親諸如父子親情之類的話。又說,太上皇年事已高,招募新軍的事情就不勞費心了。各路勤王兵馬齊聚黃河沿岸,二十多萬士兵都在伸手要錢要糧。國庫已然空虛,再無力支撐。若太上要招募新軍,朝廷是沒一文錢軍費撥下來的。

    一聽到沒錢,太上道君皇帝也沒法,他也變不出現金來。

    只能退而求其次,提出另外一個不合理的要求:他要住進皇宮。而且,進京的時候要走正陽門。

    老實說,這個要求非常過分。封建王朝立國治國的基礎是儒家禮法,皇宮自來只有皇帝才能居住,太上皇住進去算怎麼回事?即便是還保留了部分胡俗的初唐,李世民在逼李淵退位之後,也是將父親遷出皇宮另尋他處居住的。更別說是禮法森嚴的宋朝了。

    再則,正陽門是什麼地方?

    那道門只有君主才能出入。新君登基大典時,便是從這道門進入的,是儀式的重要組成部分。

    現在太上道君皇帝要從這道門進皇宮,不知道要向天下人傳遞什麼樣的信息?

    想到這裡,李綱心中有些焦躁,竟毫無睡意,索性拿了一本《春秋》,一翻開,卻是《鄭伯克段於鄢》一節:

    「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間之?」

    心有所感覺,正要合書理一理紛亂思緒,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片轟隆的馬蹄聲。聽聲音,至少有上百騎。而且,來襲馬隊的馬蹄聲整齊劃一,都是同樣的速度。

    李綱吃了一驚,他也是主持過開封防禦軍事的,對騎兵有一定的認識。從馬蹄聲可以聽出來,這一隊騎兵訓練得極好,比普通宋軍騎兵還強上許多。

    難道是北奴殺過來了?

    可是,金兵已經撤退,這裡又是京畿,又從哪裡來的這一支軍隊?

    心念一閃,李綱不禁叫出聲來,怒喝一聲:「這個膽大妄為的楊華!」

    猛然推開房門,還沒等他把護衛叫來,驛站的圍牆「轟!」一聲倒塌,兩個巨漢手提大斧從缺口處跳進來,大聲喊:「李相何在?」

    洪水一樣的騎兵衝進來,為首的幾個騎兵都大聲呼嘯,手中揮舞中繩圈,同時甩出,將李綱的衛兵套住,一扯,就拉倒在地。

    轉眼,整個驛站再沒有一個站著的人。

    「我是李綱!」李綱憤怒地走了出來,一看到他們身上鏡子一樣明亮的胸甲和式樣古怪的頭盔,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你們要叛亂嗎,叫楊華來見我。」

    一個騎兵從馬上躍下,將頭盔摘下,抱在胸前,一鞠躬:「李相,有秘報,捷勝軍叛亂,楊將軍命我等前來保護相公。楊指揮現正帶我龍衛軍主力平叛去了。在下龍衛軍游奕騎統制梁雲龍,驚動李相,還請恕罪。」

    「走開,我不需要人保護。叛逆,我看你們龍衛軍才是叛逆。驚擾了太上道君皇帝,你們吃罪得起嗎?」李綱氣得臉色發青,「爾等退下,我自去找楊華。」

    說著,他就往外面走去。

    梁雲龍一伸手攔在他身前:「李相,楊將軍說,天太黑,形勢太亂,相公還是早些安歇的好。否則將軍怪罪下來,我等吃罪不起。太上皇那邊相公也無須擔心,我龍衛軍已趕過去護駕了。李相,楊將軍說了,等天亮就請相公過去主持大局。」

    「好好好,你們都已經計劃好了,還說這些做什麼?」李綱知事已不可為,只得轉身進屋「碰!」一聲將房門關上,「我倒要看看,楊華他該如何了局。」

    院中騎兵面面相覷。

    良久梁雲龍這才輕輕一笑,下令:「你們都聽著,給馬裝上嚼口,不許喧嘩,李相要安歇了。」

    「得令!」眾騎兵同聲大喝。

    「小聲點,小聲點。」梁雲龍連連擺手。

    一個騎兵悄悄跑到梁雲龍身邊,指了指地上的眾人,耳語道:「將軍,這些人怎麼弄?」

    梁雲龍臉色一變,將頭湊到他耳朵上,小聲說:「李相是我們自己人,自然不能拿他的下人怎麼樣。但驛站的驛卒卻不能放過,都殺了,記住,下手的時候乾淨點,把他們的嘴都堵上。」今日之變,龍衛軍可算是賭上了前程。而宮廷政變歷來就是世上最凶險的賭局,贏家直上青雲,輸的人家破人亡。這事若走漏了風聲,日後只怕會有大麻煩。

    「將軍放心,絕對乾淨利索。」那個士兵興奮起來了。

    「等等。」梁雲龍拉住他,沉吟片刻:「把孫重山帶上,由他操刀。」

    「是。」

    十個驛卒被龍衛軍騎兵串成一串,堵了嘴拉到離驛站一里外的荒地上。騎兵們都跳下馬背,將那十人圍在垓心。

    為首那個騎兵低聲喝道:「梁將軍令,屠了他們。鐵十一、孫重山出列。」

    「是。」二人下意識地走了出來。

    意識到死亡降臨的俘虜們騷動起來,口中發出「嗚嗚「的喊聲。

    孫重山和鐵蛋二人都面色煞白,提刀的手顫個不停。

    「怎麼,怕了?」為首那個騎兵面臉不屑:「不就是殺十幾個人,看你們那副熊樣!我問你,我龍衛軍自成立以來,都經過哪些血戰?孫重山,鐵十一,回答我。」這一聲聲色俱厲,如一道霹靂在二人耳朵邊響起。

    「回都頭的話,我龍衛軍自成軍以來,歷經東京西水門血戰、封丘門血戰、林慮大捷、隆慮山大戰,相州大捷。」二人一個立正,同時大聲回答。

    「回答正確。」那個騎兵頭領大聲說:「我龍衛軍以敢於殺人為最高榮譽,以軟弱膽怯為恥辱。為了證明你們的勇氣,動手吧!」

    一個俘虜不知道什麼時候吐出了口中的塞子,大聲呼叫:「李相,救命啊!」

    孫重山大驚,閉上眼睛一揮彎刀,熱熱的人血撲面而來,燙得他一個哆嗦。

    十個驛卒倒在冰冷的地上,他們都圓瞪著不甘的雙目。

    孫重山木木地站在那裡,身上已血紅一片,一縷頭髮從頭盔邊沿伸出來,有血水順髮梢滴下。

    「啊……」

    李綱手一顫,書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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