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遭遇()
小烏緊張地查看了衛生間和窗外,不見有什麼異常,又看了看老侯的瞳孔,這才收起槍,向床上的劉芸出示了警官證。然後拉過被單來將劉芸赤裸的身體蓋上,動手解開縛住她四肢的繩索。
劉芸驚魂未定地抱著被單坐了起來,盡量遠離老侯的屍體,坐在床角不住地發抖。
小烏用兩根指頭夾起床上的匕首,輕輕放到桌上,剛要發問,門口突然闖進一個人來,正是晨光。
小烏精神一振,叫道:「頭兒,你到哪兒去了?」
晨光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迅速查看了窗口和屍體,又走過去將房門關上,這才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對劉芸說道:「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劉芸。」
劉芸知道來的兩人都是警察,緊張惶恐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點點頭說:「是,我是劉芸。」
晨光指指躺在床側的老侯屍體問道:「那麼他是誰?」
「他是老侯,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一隻都叫他老侯。」
晨光和小烏不由對望了一眼,沒想到失蹤的老侯也在這裡。晨光轉向劉芸,問道:「你們怎麼在一起?是誰把你捆在這裡的?他又是怎麼死的?請你詳詳細細告訴我們。」
劉芸定了定神,就將今天如何遇到老侯,如何躲在這個小旅館裡等待天明趕回省城,如何被老侯打暈,如何被他強姦,如何被「白手套」刺死,「白手套」又如何越窗飛走等情況一一詳述了一遍。
晨光一直沒有插話,認真聽完,又問:「那麼你們打算來報什麼警?蘇萍又為什麼要滅你們的口呢?」
劉芸清了清嘶啞的嗓子,小烏就將桌上的一杯水遞給了她,她喝了幾口水,說:「趙老闆回家的當天晚上,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他在書房裡大叫一聲暈倒在地上。我們過去把他救醒,他醒來也不知又看見了什麼,指著書房的門口又暈了過去。」
「書房門口?」晨光問道,「那你們看到了什麼沒有?」
「沒有啊,什麼也沒看到,老侯還到客廳裡去查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任何異常。」
晨光點點頭,問道:「那他在書房裡幹什麼呢?」
劉芸想了想,說:「好像是在看電腦吧,我進去看見書桌上筆記本電腦開著呢。」
晨光又點點頭:「那後來呢?」
「後來老侯就把趙老闆背到了樓上臥室裡,蘇萍餵他吃了安眠藥。」
「為什麼不送去醫院檢查?」
「蘇萍說沒事,讓他好好睡一晚上就可以了。但趙老闆睡後,她就把我和老侯叫到樓下,吩咐我們第二天早上必須假裝不認識趙老闆,看她的眼色行事,否則我和老侯都會死得很慘,甚至連家裡人也會被……被……」說到這裡,劉芸臉色又變得蒼白,聲音顫抖。
「那第二天呢?」
劉芸鎮定了一下,說:「第二天早上,我和老侯聽見蘇萍上樓上大叫,就跑了上去。蘇萍問我們趙老闆是什麼人,我們就都說不認識,老侯還用獨凳把他砸暈了。等趙老闆醒來,他就瘋了,不認識我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蘇萍就叫我們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了。醫生診斷認為的確精神失常了,就收治了他。我們從醫院回來後,蘇萍就給了我們一人五萬元,把我們解雇了,還給了我們一人一張回家的車票,叫我們立即走。」
「她沒有威脅你們不准說出與她合謀欺騙趙恆的事?」
「沒有啊,所以我第一個感覺就是她事後要殺人滅口。」劉芸說著看了一眼旁邊老侯的屍體。
——
上班的高峰時間,這兩日一直陰沉著臉的老天終於哭了出來,用無數條雨線將天地連在了一起,如同一段巨大無朋的藕被折斷了,條條閃亮的絲線還拉扯著兩頭。很多匆匆趕路的上班族,顯然沒有牢記「進門看臉色,出門看天色」的古訓,沒帶雨具,被大雨打了個猝不及防,走路的、騎車的紛紛狼狽逃竄或找地方避雨,在公交車或出租車上的人雖暫時無妨,卻也不能不為他們跨出車門後的那段路擔憂,黃雨佳就是其中之一。
但她好像根本沒注意到車窗外的瓢潑大雨,愣愣的拉著公交車上的環形拉手,身體隨著車子的顛簸來回搖晃。她昨晚的f2f8殺人遊戲平台上遭受到同班同學的當眾侮辱,下線後就哭了,抱著自己的專業小口徑步槍哭得很傷心。這個夏天對她就如同夢魘一般不能醒轉,自己被「白手套」強姦,接著父親就被雙規,隨後被開除黨籍、撤職、判刑,明的暗的財產幾乎全部被沒收,早已回家做專職太太的母親只有一些菲薄的退休工資,生活立即從天堂墜入了地獄。噩夢還是沒有停止,前不久她們母子又被市委住宅大院掃地出門,那是政府的住房,父親既然不再是副市長,家人自然無權繼續在那裡居住。她們被安置到一套不足六十平米的解困房內,許多傢俱無法搬過去放置,屋裡擁擠凌亂不堪。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黃雨佳的母親又因身心憔悴病倒了,她這幾日天天都要去醫院探視母親。
就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不自覺地向唯一一個還能替她說話的同班同學伸出了求援之手,沒想到那個男生只是想得到她的身體,而她又不願意做這樣的交換,只希望能得到一個真心朋友的精神支持。毫無社會經驗的她便將自己被「白手套」強姦的事告訴了他,而他的態度竟然立即轉了一百八十度,還當眾侮辱了她。可以想見,自己**的事必然很快在班上乃至學校裡傳開,暑假結束後,自己將如何跨進校門跨進教室,她簡直不敢去想。
黃雨佳哭了一夜,要不是強烈的復仇**,要不是獄中父親悔恨哀怨的眼神,要不是母親重病不起,她很可能在小口徑步槍裡裝上子彈,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將子彈射向自己。她要繼續活著,因為現在還不能死。但她十七歲的花季已經徹底凋零枯萎,只剩下玫瑰花枝幹上堅硬鋒利的芒刺還屹立不倒。
公交車到站了,大雨還在不停地下,黃雨佳只得冒雨跑進醫院,渾身上下被澆了個透。
——
雨下了大半天,終於在下午四點左右停了,悶熱全部被沖刷乾淨,雨過天晴,空氣清新。因為要去機場接兩個外地投資商,凌一彬借了「大俠」的邁騰車,這大半天時間他都在接待投資商,給他們介紹自己的網絡殺人遊戲項目,希望能將他們的投資意向轉化我真實的投資行為。此時,他將兩位投資商送回了賓館,準備去歸還「大俠」的汽車,途經市第一人民醫院門口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黃雨佳。
凌一彬靠邊停車,探出頭來招呼:「黃雨佳!」
黃雨佳聽到喊聲,轉頭看見凌一彬,愣了一下就認了出來,笑了笑走了過來。
凌一彬見她臉色蠟黃,雙眼紅腫,精神委頓,忙下車問:「你病了?」
黃雨佳搖搖頭,說:「我媽病了,我來看她。」
「哦,阿姨沒事吧?」
「沒事,過兩天就出院了。」
「你去哪兒?我送你吧。」
黃雨佳想推辭,但自覺心慌氣短,腦子昏沉沉的,身上沒有半點力氣,就點頭同意了。
此時雨剛停,雨霧未消,空中陰霾盡掃,陽光急不可耐地射將下來,西邊竟然出現了一道若隱若現的彩虹。這景像是城市裡久違的了,許多人不禁駐足觀看。空氣很清爽,身體感覺一點也不熱,凌一彬就降下車窗,清風拂面,感覺非常愜意。但坐在副駕駛位的黃雨佳卻不住地打寒顫,凌一彬見狀,連忙關上車窗,關切地問:「你也病了?」
黃雨佳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身體似乎在微微顫抖。凌一彬覺得不妙,便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觸手竟然滾燙,又忙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更是熱得燙手。
「你發高燒了!」凌一彬緊張地說,「必須立刻去醫院!」說罷就按下了應急燈,原地調頭向第一人民醫院開去。
黃雨佳已經昏昏沉沉,雙眼禁閉靠在椅背上。到了醫院門口,凌一彬也不及找停車位,下車拉開黃雨佳身側的車門,將她扶了出來,見她已無力站立,就將她橫抱起來,用腳關上了車門,直奔急診中心。
醫生給黃雨佳注射了退燒針,又安排了臨時觀察室輸液。凌一彬跟著醫生護士忙碌了一陣才消停下來,坐在黃雨佳的病床邊,看著她眉頭微蹙、雙眼禁閉,心裡不禁泛起一陣憐惜:這女孩父親入獄,母親住院,自己又病倒了,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說不得只有陪她在這裡輸液了。想到這裡猛然想起車子還停在路邊,那裡是不允許停車的,連忙查看了一下液體袋和輸液管,又請鄰床看護病人的一位中年婦女幫忙照看一下,自己去去就來。
凌一彬跑出醫院大門,立即傻眼了,停車的地方空空如也,邁騰車不翼而飛。他腦子一陣眩暈,仍舊不敢置信地跑到原來停車的位子,呆呆地看著空無一物的地面:天哪,難道車子被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