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狹路()
亂子太大了,公安局的陸局長、劉副局長、刑警大隊伍隊長和市裡臨時分管社會治安的孫副市長也都趕到了現場,整個街區的夜生活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但現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兩隻白手套在空中的格鬥吸引了,無論警察如何疏散驅趕,許多來這裡享受夜生活的人還是滯留著不願離去。即便拉起了一道又一道警戒線還是於事無補,因為空中激烈纏鬥的兩隻白手套沒有固定位置,他們已經從酒吧一條街的中部逐漸轉移到了街區中心廣場的上空。
星空下只見兩隻白手套上下翻飛、時分時合,不斷變換著位子和形態,時而握拳、時而如爪、時而立掌,或斜飛、或直擊、或急退,由於看不到他們的軀體,兩隻手更像在舞蹈,如同兩隻相互嬉戲的白蝴蝶,看著十分奇異。
陸局長已下令急調來幾個強光探照燈,幾條光柱直插夜空,在兩隻白手套處交叉,並跟隨這它們的移動,彷彿在為這對白蝴蝶的舞蹈烘托氣氛。周圍樓房上和警戒線外不時有閃光燈在閃爍,是趕來的記者、滯留的人群和附近的住戶在拍照,把現場氣氛搞得非常怪味,活像一場盛況空前的大型露天演出活動。
局長同時安排特警隊員在地面、樓房及樓頂等多處瞄準「白手套」待命,令所有佩槍的重案組警員不得開槍,並嚴令巡警和交警迅速疏散人群和車輛,現場警力已達到數百人之多,附近三個派出所的都傾巢出動了。似乎緊張的只有警察,而觀眾們卻在欣賞精彩的演出,其中包括緊張忙碌的警察。
孫副市長和陸局長把劉副局長、伍隊長、晨光召集到一起,緊急商討對策。孫副市長似乎是個急性子,或者是因為他臨時接替原黃承明副市長的工作,還缺乏應對緊急狀況的經驗,何況是如此之大的騷亂,當先便說:「我建議亂搶齊射把他們都打下來,一了百了!」
公安局的幾個人聞言都沒說話,顯然是不同意這個建議,晨光見幾個上司都默然不語,知道是不便直接反駁副市長的建議,自己位份最低、年紀最輕,當此亂局沒必要還去考慮什麼措詞,就說:「孫市長,『白手套』不止一個已是事實,他們之間的關係從現在的打鬥來看暫時無法判斷。我們要抓捕的對象是非法致死多人的元兇,這些『白手套』是否個個罪大惡極也無從判斷,冒然槍殺他們是……不妥的。」他本來想說「是不合法的」,但還是臨時改換了措詞,接著又說:「且不說他們可能其中有無辜者,即便有辜,也可能罪不致死。」
孫副市長不耐煩地回頭望望那兩隻勝負未分纏鬥不休的白手套,心裡對這個振振有詞的小伙子非常不滿,敢當面頂撞他只是一方面的原因,主要原因還是亂局當前不採取雷霆手段如何了局?反對自己快刀斬亂麻的建議卻又沒提出更好的解決辦法,真是個紙上談兵的趙括!但他自矜領導身份,不便直接發作,考慮著措詞同時把目光投向陸局長。
做了一輩子警察的陸局長身經百戰,什麼樣的案子、什麼樣的混亂現場沒有處理過?但在他寫出來比詞典還厚的經驗中何曾有過與如鬼似妖的對手過招?槍殺兩隻白手套確實簡單,而且事實證明「白手套」不是鬼魅,是可以被子彈打中和致死的,但他也完全同意晨光的看法。可是不射殺他們又有別的什麼好辦法呢?陸局長一貫如菩薩般寬和從容的面孔上也出現的躊躇之色。
就在陸局長將要說話時,空中的兩隻白手套突然分出了勝負,那只戴在右手上的白手套一退再退,而那只戴在左手上的白手套步步緊逼,孫、陸等人也就停止了商議,密切關注事態的發展,沒有預案的情況下只能隨機應變了。現場氣氛也陡然緊張起來,表演賽已經變成了生死決鬥。
在晨光的心目中,他要抓捕的「白手套」總是戴在左手的,那麼這只右手是什麼人?難道「白手套」也分正邪兩派?難不成好事都是正派「白手套」做的而壞事都是邪派「白手套」做的?晨光胡思亂想著,覺得自己可能武俠小說看多了,但手腳沒有閒著,因為自己的手槍射程有限,已經從特警手裡要過一支狙擊步槍,隨時準備舉槍射擊那只左手,在場那麼多支槍,恐怕只有他能做到一擊而中。
就在人們認為勝負已分之際,兩隻白手套的激鬥突然逆轉,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那只左手已墜落下來,轟然掉進街心廣場的噴水池裡,激起巨大的浪花,靠近的警員都能清楚地看到,水面被撞出一個人體形狀的凹痕。
這個情況完全出乎晨光的預料,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那只戴在左手上的白手套從空中帶進了水池裡,雖然他立即就抬頭並舉槍,但空中的右手已沒了蹤影。
水池裡的水還在蕩漾,一個左手戴著白手套的人體形凹痕在水中漂浮,隨波起伏。這完全超出了人們的視覺經驗,如同鬼斧神工般從水裡掏走一塊,而周圍的水竟然不能將其填滿。
晨曦、凌一彬他們並沒走遠,就在這個街區附近的一條僻靜的小巷子裡面。
當時酒吧裡恐慌混亂的局面並沒持續太久,就隱約聽見街上呼嘯的警車聲,慌亂的人群略感安心,但卻發現在酒吧裡瘋狂肆虐的「白手套」已不翼而飛。接著警察就出現了,醫護人員也隨後而至,現場人員除了傷者都被要求立即離開回家。混亂中他們這群人走散了,跟晨曦、凌一彬在一起的還有「大俠」、「腦殼不暈」、「蓉媽」和白倩倩,其他人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料想沒在一起的那幾個也應該不會有事。一向號稱「餐飲娛樂大字典」的「大俠」見人流熙攘,便說自己熟知這裡的環境,有一條小巷可以方便迅速撤離,那時還沒有開始上演兩隻白手套的空中格鬥,幾個人便都跟著「大俠」,趁亂從另一個酒吧的後門鑽了出去。繁華的娛樂街區位於鬧市區,從後門出來就進入一片正在拆遷將要改造的平房區,已十室九空,凡是已經搬走的店舖或住房大門都被磚牆堵死了,有的房子已經夷為平地,用圍牆圈著,牆面上到處都是用白灰寫著斗大的「拆」字。在迷宮般的小巷裡轉了幾個彎,並沒有看到「大俠」拍胸脯承諾的大街,他們竟然迷路了。
「蓉媽」就開始數落「大俠」:「你辦事怎麼比『玄哥』還玄哦?現在人家110那麼忙,我們顯然又要給人家添麻煩了!」
凌一彬誇張地歎了口氣:「唉!又被『大俠』給忽悠了,前次『豆豆』和『球球』來的時候,一起去唱歌,玩得正高興,他就突然失蹤了,手機、香煙、打火機都沒拿,我們就差點沒打110。結果第二天才知道他去上廁所竟然找不到回包間的路了,就一個人憨癡癡的回家了。」
大家已經從剛才的驚恐中緩解過來了,聽了此話盡皆大笑,連知道此事的晨曦也忍俊不禁。
「還有呢!」凌一彬接著說,「後來有一次我們幾個還有『大鯊魚』一起吃火鍋,吃完了散伙,把『鯊魚』妹妹交給大俠送回家。路上人家『鯊魚』妹妹說還想去喝點酒,『大俠』這個老光棍以為機會來了,就開車帶她到了一處酒吧,讓『鯊魚』妹妹先下,說自己去停車,結果也是一去不回,把『鯊魚』妹妹一個人丟在酒吧裡,電話也不接,可把『鯊魚』妹妹給鬱悶到家了……」
「蓉媽」瞪大了眼睛感歎:「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事情?!」說罷一臉戒備和鄙夷的神情上下打量「大俠」。
凌一彬繼續說:「結果事後才知道,『大俠』竟然在車子裡睡著了,就那樣在停車場裡睡了一夜!」
幾個人大呼「天哪」,哄笑著看著「大俠」,如同在看一個怪物,一直顯得沉穩持重的「腦殼」加了一句經典的批註:「耍流氓還能無罪釋放,你真牛!」「大俠」被哄笑得汗如雨下,他雖不算胖,但敦實有餘,將軍肚高聳,本來就愛出汗,此刻把大家帶進迷宮又被揭短嘲笑,已是漲得黑臉發紫,還好沒有路燈,光線黯淡,掩飾了他的窘態。他正急於爭辯幾句,忽然呆住了,依稀看到前方不遠的牆面上有一隻白手套。
大家以為把「大俠」笑毛了,見他停住腳步發呆,便都收住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