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新發現()
晨光用腳踩住翻蓋垃圾箱的踏板,箱蓋翻開,手裡拿著的方便面紙盒卻已經沒有地方放了,箱裡已經擠滿了垃圾,他只好把紙盒放在箱蓋上,心想明天必須收拾一下房間了。然後拉開冰箱門,從裡面拿出最後一瓶啤酒,心想明天得去買兩件回來放著了……自己似乎又過上了單身生活。
拿著啤酒回到書房,坐到電腦前繼續分析「白手套」,自從接手河濱別墅兇殺案至今已經三十九天過去了,晨光的壓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大過。自己的對手沒有形象沒有輪廓,年齡不清,甚至性別不知,僅有的小半枚指紋還不知道是不是他留下的。誘捕計劃雖已開始實施,但能否抓住這個有神鬼莫測之機的對手,晨光心裡也沒有多少把握。
架在煙灰缸邊上的香煙冒出縷縷青煙,在顯示器旁捲曲、盤桓、飛舞著,鼠標滾輪變幻著發出紅、黃、藍、綠、紫等各種色光,把白色的煙霧印照得光怪陸離,如同一條在空中飛舞的變色龍。晨光呆呆地看著煙霧,每次在夜深人靜分析「白手套」時,他都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自己的對手就坐在對面正看著自己,而自己卻束手無策。
手機的振鈴猛然響起,晨光也被嚇了一跳,拿起來接聽卻是老婆夕陽打來的,說明天就回來了,晨光心裡不由一緊,看來今晚必須連夜把屋子收拾了,嘴上卻笑著說:「哦,要不要叫小曦他們過來一起吃飯啊?不過我明天還要加班的,晚飯趕回來給你接風吧。」
這通電話剛剛掛斷,鈴聲有響了起來,是組員小烏打來的:「頭兒,快來市七醫院吧!」
「怎麼了?『白手套』又作案了?」
「是啊,他可能玩高興了,竟然閹割了一個。」
晨光聽了非常詫異,問道:「閹了一個?」
「對啊,他上午出手救了原告,晚上就閹了被告!」小烏好像有點幸災樂禍的。
「就是那個今天被判無罪釋放的強姦案嫌疑人?」
「對,就是他!」
「被……閹了?」
「呵呵,是啊!」
「哦,我馬上來!」
——
病床上的受害者就是今天上午在強姦案中勝訴的被告,他名叫馮建剛,四十歲,容貌氣質看上去都頗為儒雅,只是此時臉色青灰,雙眼無神。他受的傷雖無性命之憂,卻像抽了筋的龍蝦、拔了刺的馬蜂一樣生不如死了,那相當於受了古代的宮刑,精神上的打擊遠大於**上的傷害。
「你們還來調查什麼?法院已經判我無罪了……」馮建剛強打精神問道,其實他覺得現在即使改判他強姦罪名成立也無所謂了,他的生活突然失色了,只剩下灰色。
晨光不無同情地看著他,說:「我們不是來重新調查強姦案的,而是調查你遇襲導致重傷的,聽說你看見『白手套』了?」
馮建剛點點頭,神色如舊,也許是心如死灰的人自然就無所畏懼了,聲音乾澀地說:「我在床上等那小姐洗澡出來,等得不耐煩了就催她,她回應說就出來。然後就聽見她在衛生間裡驚聲尖叫,我跑去看,可是推開衛生間的門,裡面空無一人,看到浴巾掉在地上,只聽到她還在裡面尖叫,就是看不到她人……」
他的語氣平緩、單調,就像在複述一個與自己無關又非常乏味的故事。他舔舔嘴唇接著說:「然後,我就看到一隻白手套,握著一把手術刀……」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了,眼睛裡也閃出怨毒的幽光,「那白手套慢慢逼近我,我開始不知所措,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等我反應過來想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白手套』把我打翻在床上……我,我看不見他,拳打腳踢地反抗,卻打不著他,最後……就被他害成這樣了……」說完,他閉上了眼睛,竟有一滴淚水擠了出來,滑過他因激動而稍微恢復點血色的臉龐。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只是痛不欲生,卻沒有激發起男人應有的仇恨和報復**,可能因為他此時已不是男人了吧。心想早知如此,還不如在法庭上認罪,被關進監獄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那只白手套是戴在哪只手上的?」晨光稍等了一會問道。
馮建剛沒有睜開眼睛,說:「左手。」
「那你跟他搏鬥的時候能感覺到他的右手嗎?」晨光接著問。
「哪有什麼搏鬥?」馮建剛無力地睜開眼睛,苦笑著說,「我完全就是在挨打,那白手套上竄下跳的,我也不知道是被他用哪個部位打翻最後又被打暈的……」
站在旁邊的組員小烏插嘴說:「他頸後、胸部、腰腹部都有打鬥留下的瘀傷,但沒有發現指痕或手印。」
馮建剛偏過頭來問道:「你們找到那個小姐了嗎?」
晨光搖搖頭說:「沒有,她消失了,人間蒸發了。」
馮建剛的眼神裡終於佈滿了恐懼,顫聲說:「她……她就是『白手套』?是鬼……是鬼……」
晨光沒有理他,站起身來,走出了病房。
一直站在病房外不願進去的沈琴迎了上來,剛想開口詢問情況,晨光已搶先說話:「我們可能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是嗎?什麼錯誤?」沈琴忙問。
「『白手套』每次出現都是左手,我們竟然沒去設想他有可能是個沒有右手的殘疾人。」晨光眉頭緊鎖,邊思索邊說,「在他出現過的所有現場都沒發現指紋,除了那枚不完整的指紋,他戴上手套的目的就應該是避免留下指紋,但如果他有雙手,為什麼只戴一隻手套,還能確保不留下指紋?」
沈琴一隻橫抱在胸前,一隻手支著下巴,大大眼睛眨了兩下,提出了不同意見:「我覺得未必,他的神通如此廣大,感覺比金庸小說裡的大俠還厲害,他要做什麼就算留下指紋,我們也很難奈何得了他。戴一隻白手套的目的多半是做為一個象徵符號,就像佐羅總是留下一個『z』字一樣。其實他可以什麼都不戴,讓人們徹底看不到他的出現,而他偏偏沒有那樣做。」
晨光認真聽完微微點頭,說:「也有道理,不過一切可能的線索都要查,你立即佈置清查本市所有沒有右手或右手殘疾者的情況,範圍大一點,包括周邊縣鄉。」
「好!」沈琴點頭說,「還有個情況,剛才接到精神病院打來的電話,那個被『白手套』嚇得精神失常的遊戲俱樂部服務小姐賴芳病情明顯好轉了,她的主治醫生說她已經能夠間歇性地恢復神志,有時可以正常交流對話了。」
「噢?!」晨光眼中放出興奮的光芒,忙說,「那太好了!我們馬上去跟她聊聊。」
沈琴笑著搖搖頭,說:「現在都幾點了?主治醫生說她還是很不穩定,要談話不能在晚上,而且不能在室內。」
「哦,那我們明天上午就去!」
——
次日上午,陽光依舊燦爛,風塵僕僕的夕陽從機場回到家中,一進門就聞到嗆人的煙味,不禁皺起了眉頭,她以為晨光在家,可叫了兩聲沒有回應,知道這煙味一定是晨光昨晚留下的,不知道抽了多少支。她放下行李,看著離開半個月的家,還不算太凌亂,但很髒,地面上隨處可見煙灰,傢俱表面都鋪了薄薄的灰塵,所有的垃圾桶都裝滿了垃圾,所有的煙灰缸都塞滿了煙頭,封閉陽台上竟然還懸掛著自己半個月前洗曬的衣服。夕陽苦笑著搖頭,但她的心情卻沒有受到太多影響,先給晨曦打了個電話,叫她和凌一彬過來吃飯,然後就捲起袖子、穿上圍裙開始收拾打掃。
家裡剛剛收拾打掃乾淨,晨曦和凌一彬就來了,晨曦一進門就一臉俏皮地說:「姐,我知道你為什麼今天趕回來了!」
夕陽含笑問道:「哦?為什麼?」
「為什麼?」晨曦神秘兮兮地說,「因為七年前的今天你成為了我的嫂子啊!」
夕陽高興地笑了,沒有說話。
凌一彬恍然大悟道:「原來今天是哥嫂的結婚紀念日啊?難怪嫂子氣色那麼好,還把屋子收拾得那麼乾淨漂亮,那今天要好好慶祝一下你們的七年之癢!」
說罷,凌一彬就自覺失言了,至少說得有點不倫不類,他也知道晨光和夕陽近來常有不睦,趕忙大聲說:「我們出去玩一天吧,哥什麼時候回來?」
夕陽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說:「他說晚上才回來吃飯,走吧,幫我去買菜。」
晨曦走到凌一彬身邊,悄悄用手使勁掐著他的胳膊,嘴裡說:「哥最近忙案子,就沒有休息日。他肯定把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都忘了,我打電話提醒他,叫他去買一件禮物吧。晚上再罰他幾杯酒!」
夕陽略顯惆悵,但又振奮精神說:「不用了,我也沒準備什麼禮物。走吧,買菜去。」
他們乘坐夕陽的別克車專程趕到了較遠的大型農貿市場,剛下車,凌一彬和晨曦就見夕陽愣在了當地,怔怔地看著街對面。他們就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輛熟悉的桑塔納轎車停在對面,晨光站在車邊,一個女孩正靠在他懷裡,看不到面目,女孩的肩頭在聳動,似乎在抽泣著。凌一彬和晨曦連忙收回目光看身邊的嫂子,見她臉色已變得蒼白,嘴唇都再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