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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一群鴿子在哨鴿帶領下振翅飛過,如同拉開了黎明的序幕,在鴿哨的餘音中,第一縷陽光衝破天邊的浮雲和晨霧從窗簾的縫隙中射進房間,照亮了擺放在書桌一角的相框上,精緻的相框裡是一張女孩子的照片,清純靚麗、笑靨如花,也許是光影的作用,是她的眼神變得生動,透射出自信堅強的光芒。
書桌邊的陳列櫃裡架著一把德國anschutz的小口徑運動步槍,保養得很好,在幽暗中也熠熠生輝,槍托上刻著一個名字「黃雨佳」。櫃裡還擺放著許多獎狀、獎牌和獎盃,其中一座金盃居中擺放,十分顯眼,杯座上鐫刻著的英文意思是:2006年蘇黎世少年射擊比賽標準步槍項目冠軍。
廚房裡,黃雨佳的母親李弘平,也就是黃承明副市長的夫人,和小保姆阿慧一起準備好了早餐,正準備去叫丈夫和女兒來吃早飯,冷不防與轉身去拉冰箱門的阿慧撞了個滿懷,阿慧急忙說:「對不起,阿姨,沒撞著您吧?」
李弘平看著眼前有些不安的阿慧,她那嬌小玲瓏的身材怎麼可能撞得過自己日益肥胖的身板?剛才那一撞,已經讓李弘平清晰地感覺到阿慧身上令人嫉妒的青春彈性,便不由看了看阿慧挺拔的胸部,沒好氣地說:「毛手毛腳的不想幹啦?!」
阿慧有點驚惶又有點委屈地閃到一邊,它很奇怪為什麼一向待她很好的李阿姨最近態度越來越惡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其實自從上次將自己的丈夫和情婦堵在床上後,李弘平就失去了往日慈善和藹的樣子。她是跟丈夫妥協了,因為她從來就是個缺乏主見、膽小怕事又患得患失的女人。那天被捉姦在床的黃承明只經過短暫的驚慌便恢復了鎮靜,從容不迫地起身穿上衣服,只用了一句話就止住了李弘平的哭鬧,他說:「如果你想讓我削職為民,想讓佳佳被同學們恥笑,那你就繼續鬧吧!」這句話如同打中了李弘平的命門,她丟不掉市長夫人的虛榮更捨不得寶貝女兒受一丁點傷害,那麼傷痛只能由自己承受下來了。她並不是什麼偉大女性,但還知書達理,並沒有像許多發現丈夫負心的女人那樣撒潑在情敵身上,她沒有去抓扯扭打床上的尹蓉蓉,甚至罵都沒有罵她一句。但她也看得很清楚,丈夫剛才抱著的這個女人年輕漂亮,雖然抱著被單羞愧惶恐地遮掩著身體,但她傲人的身材和細膩光滑的皮膚還是盡收眼底。所以她知道自己已經是昨日黃花,越來越多的皺紋、變得日益醜陋的身材以及無所事事的專職太太身份,使自己完全沒有資本去和丈夫叫板,他不僅長得英俊,而且極具中年男人自信沉穩瀟灑的風度,再加上仕途得意,年僅四十六歲就已身居高位。李弘平只能忍氣吞聲,但她一看到雖不算漂亮但週身都洋溢這青春魅力的阿慧就如坐針氈,不能自制地就會發火,甚至已經在尋借口辭掉她了。
李弘平來到書房門口,見黃承明呆呆地坐在書桌後面發愣,臉色很不好看,便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黃承明抬眼看了看妻子,沒有馬上說話,俊朗又不乏成熟魅力的臉上毫無表情,抬手示意她將門關上。
李弘平將門關上,感覺到事態嚴重,走到桌前不安地看著丈夫。
黃承明思忖了一會,問道:「上次你去尹蓉蓉那裡,是怎麼進的門?」
李弘平愣怔了一下,才明白丈夫問的問題,但並不明白他突然這麼問的意圖,不無尷尬地說:「門是自動開的。」
「自動打開?!」黃承明的眉頭立即鎖緊了,眼神遊移不定,像是在緊張地思索著什麼。
李弘平覺得有點恐慌了,惴惴地問:「出什麼事了?」
黃承明看了她一眼,伸手拉開了書桌的第一個抽屜,只見裡面有一疊嶄新的冥幣。李弘平驚詫莫名又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冥幣,又看了看丈夫。
「看來受賄款會變成紙錢都是真的了……」黃承明的聲音低沉。
「啊?……你……你是說……白手套……來過了?」李弘平聲音發顫,兩腿也有點發軟了。
黃承明點點頭,沒有說話。他昨晚從錢大頭那裡得了一個信封,捏一下就知道是一萬元,是錢大頭托他打聽老十六是否還活著的一點小意思,他大大小小的賄款收得多了,根本不會把區區一萬元放在心上,回家便把信封扔在了抽屜裡,今早起來無事就拿出來看,竟然都是冥幣。他驚疑了一會就很快冷靜下來,久歷宦海的他處變不驚的定力已臻化境,稍加思索就能斷定錢大頭不可能送自己冥幣,官場裡隱約有所傳聞的「賄款變紙錢」立即就讓他想到了「白手套」,進而想起了妻子竟然能打開尹蓉蓉反鎖的房門,一股涼氣襲上心頭,不由陷入恐懼之中。
「那……那你就別再收這種錢了……」李弘平臉色蒼白地小聲說。
黃承明苦笑了一下,但他並不是對妻子做出的反應,而是他已經想到了另一件事:捉姦事後他逼問過妻子如何得知他和情婦私會的,怯懦的李弘平就將自己收到的短信給他看了,發信人的號碼竟然是他的秘書小張,他在盛怒之下找了個借口就將小張貶到基層當普通辦事員去了。事後冷靜下來雖覺有蹊蹺,但思路還是一直停留在猜想是哪個想對自己不利的同僚或領導授意施為的。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是「白手套」已經纏上自己了。
突然,書房外面傳來阿慧的叫聲:「李阿姨!李阿姨!」
黃承明立即把抽屜推了進去,神態也恢復了從容,李弘平則心煩意亂地走過去開門問道:「大呼小叫的幹什麼?」
門外,阿慧怯生生地說:「您……您快去佳佳房間裡看看吧。」
李弘平呆了一下,立即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趕忙向女兒的房間走去,邊走邊問:「她怎麼了?」
跟在身後的阿慧小聲說:「我也不知道,您去看看吧。」
她們一起來到小主人黃雨佳的臥房,只見佳佳呆坐在床上,裸露著肩膀和雙臂抱著毛巾被擋住自己的身體,頭髮凌亂,臉色蒼白。
李弘平急忙坐到床邊,關切地問:「怎麼了,乖乖?」
佳佳抬眼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站在門口的阿慧,李弘平會意,就回頭對阿慧說:「你先出去吧。」
阿慧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出什麼事了?說話呀,你別嚇媽媽。」李弘平焦急地問。
佳佳沒有說話,慢慢揭開自己身上的毛巾被,李弘平見她全身赤裸,大吃一驚,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又看見她的腿邊床單上有一小塊殷紅的血跡。
「來例假啦?」李弘平脫口而出,但立刻發覺沒找到問題的癥結,女兒已經十七歲了,這並不是初潮,所以目光又回到她赤裸的身體上。
剛要問話,房門被推開了,佳佳急忙用毛巾被蓋住身體。黃承明走了進來,見狀有些尷尬,忙把頭轉向一邊,說:「對不起,……出什麼事了?」
佳佳垂下了眼簾,再抬起時已淚水盈眶,臉上帶著淒楚和絕望的神情,但她沒有讓淚水流下來,咬了咬嘴唇,說:「我……被強姦了。」
——
「喂,我是晨光。」晨光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接聽手機。
「你沒在家裡?」耳機裡傳來妻子夕陽的聲音。
「哦,我在辦公室……最近太忙了。」
「又在辦公室睡的?」
「嗯,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晨光聽出妻子的心情似乎不好,預感到她又要說什麼家務事,自己忙到凌晨才剛剛睡了一會就被吵醒,不禁有些心煩,問:「一大早又怎麼了?」
「早嗎?悉尼時間可不早了,已經是上午十點過了。」
晨光的眉頭皺了起來:「你想說什麼?」
「我說你能不能跟你父母說說?我出差在外,累死累活的,她們今天一大早就給我打電話,老年人起得早,也意識不到時差問題,那也就罷了。可又來跟我說生孩子的事情,哎,這事好像他們應該跟你說吧?怎麼好像是我不願意讓他們抱孫子似的啊?以前我想要的時候你說忙,以後再說,現在你還是那麼忙,我也忙了,你讓我怎麼跟你父母說啊?他們怎麼不找你,總是找我啊?」
案子的壓力、疲勞的堆積、妻子的嘮叨,這些本不足以讓晨光暴躁起來,但他從來都不能接受妻子對父母的絲毫抱怨,哪怕從客觀錯在父母。雖然夕陽在公公、婆婆面前從來都表現得恭敬、勤謹,也並不會經常私下在晨光耳邊抱怨,但她並不可能從心底裡將他的父母視同自己的親生父母一樣,其實晨光也不可能,法律關係上的父母確實沒法等同於親生父母。但晨光就是聽不得妻子這樣的抱怨,何況關於生孩子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控制不住地發怒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大聲說:「什麼他們他們的?!他們也是你的父母!我要工作了,現在沒時間跟你扯家務!」
說罷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