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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一忽而過 文 / 水隨天去秋無際

    第一百零八章一忽而過

    丁春秋胸中煩燥,火燒心頭,這時聽到門下弟子的靡靡之音,當下眼珠亂轉,心中一動,便咬破舌尖,提氣強喝一聲,「摘星子,爾等快助為師一舉滅了兩個小輩!」同時把身上各種毒功都傳入段譽體內。只道不片刻段譽自會毒發身亡,先找幾個替罪羊,待這小子毒發時,這北溟神功自解。哪知段譽陰差陽錯之下仍然是服過萬年朱蛤,已是百毒不侵之體,他的這般心思卻全然落在了空處。

    摘星子等人不知底細,便都湊將過來,丁春秋用腳一勾,便將一名靠得最近的星宿弟子粘上,頓覺內力逝去稍稍緩了一緩,便拿腳一帶,那名弟子便是一跌,卻正好粘住旁邊兩名弟子,頃刻之間,三名弟子便癱軟如泥,猶如被吸血鬼吸乾了體內精血。其餘各人大駭,眼見丁春秋腳上的三個弟子如長龍般甩來甩去,無不失聲驚呼,紛紛奔逃。

    只是眾人本立功心切,來得緊湊,丁春秋腳上甩動間,又撞中了三四名星宿弟子,粘在一起的已達七八名,這麼一件長大「人龍」,要找替死鬼可就更加容易了。來不及逃走的門下弟子便被一個一個的粘住,猶如被柳條穿在一起的魚兒一般。

    對方「人龍」眾多,段譽只覺得內力如潮湧來,相持良久,但覺內力仍源源不斷湧入身來,他先前便有吸人內力之經驗,這時便將湧到內力貯入膻中氣海,只是對方人多,內力深廣,過得良久,只覺膻中氣海似乎欲滿,便又以六脈神劍劍譜中的經脈走向,導氣歸虛,只是對方人既多,段譽本身的理氣功法又不熟練,丁春秋和慕容復內力又極為深厚,一時半刻也吸之不盡,導之不完,只覺內力所聚的第一道重穴,膻中氣海之處似乎要脹裂一般,不由呻吟出聲。

    旁觀眾人都不明所已,以為段譽為丁春秋給化了功下了毒,是矣痛楚發聲,王語嫣在那一瞬也生出了一絲歉疚,只是她心繫慕容復,心中所念,只一忽而過。

    龐莫雲熟知北溟神功,在側已瞧出端膩,更是恨慕容復入骨,便傳音阿紫:「還不上前助他一臂之力,你也趁機得些便宜吧!」如此這般這般,密語傳過,便見阿紫笑兮兮的上前,先是向丁春秋盈盈一拜,也不說話,便捉了那條「大人龍」的尾巴,雙手握住那名星宿弟子的雙手,北溟神功隨即使出。

    阿紫的北溟神功得自龐莫雲的教導,與段譽自已只練的一路經脈自是不可同日而語,這時在另一側使將出來,便立時佔了主導,倒有大半內力流向阿紫這邊,小半流向段譽那邊,段譽膻中氣海滿脹之感也頓時化去。

    要說星宿老怪丁春秋武功之高,內力之強也可謂深不可測,武林之中也頗能令人聞風喪膽。只是這個時候被段譽和阿紫兩人,一前一後的使用北溟神功亂吸,內力更被其所克,漸漸把持不住,全身真氣狂洩如注,體內劇毒漸漸壓制不住,終於驚慌失措。

    其實星宿老怪丁春秋遍體是毒,衣服頭髮上也都凝聚劇毒,之前在與慕容復打鬥時,因慕容復守得天衣無縫,幾次施用毒功也都被其內力激散,並未發生作用,直到他使了詭計把慕容復的手捉住,這才把化功**渡了過去,卻沒想到被段譽突如其來的克住,「化功**」全無用處不說,身上各種奇毒渡入段譽體內卻如石沉大海,竟連一點浪花都無,也不由得星宿老怪不心驚膽寒。令他更沒想到的是偷走自己神鼎的鬼丫頭阿紫竟也學會了北溟神功,兩相夾吸中,自己這一身內力漸漸勢弱,體內種種劇毒便趁勢翻騰沸然起來。

    這「化功**」本是丁老怪一身毒功之最,他所練的「化功**」其實就是養在體內的一種活毒,平日裡便要將毒蛇毒蟲的毒質塗在手掌之上。吸入體內,攙雜溫養,若是七日不塗,不但功力減退,而且體內蘊積了數十年的毒質沒有新毒加以克制,不免漸漸的發作起來,為禍之烈,實是難以形容。丁老怪當年便親眼見到本門的一位長輩,在練成化功之後,被他師父制住,並不加以戕害,只是將他困禁在一間石屋之中,令他無法捕捉蟲豸加毒,結果體內毒素發作,難熬難當,自己忍不住將全身肌肉一片片的撕落,呻吟呼號,四十餘日方死。星宿老怪雖是狠毒無比,這時發覺體內活毒氾濫,便突地想起這件慘事,心中不禁惻然,冷汗透背,隱隱的覺得自己當初為了功力突飛猛進而選擇修習無涯子傳下的毒功是真的選錯了路子。

    段譽是無意施展北溟神功的,但阿紫卻運足了北溟神功,大吸特吸。丁春秋體內活毒沒有了真氣內力的鎮壓,便逐漸失控,一齊發作,只是他手腳俱被吸住,動彈不得,身上奇癢,骨髓劇痛,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難過,臉上綠氣氤氤,隱隱有了**之意。身上種種異毒,沒了節制,便隨內力傳到阿紫及段譽身上,段譽誤服朱蛤,卻得成萬毒不侵之體,阿紫一身毒功本就傳自星宿老怪,龐莫雲在讓她去吸內力時又偷偷給她服用了得自靈鷲宮醫典裡的解毒聖藥,並且這時又有北溟真氣護體,便也不懼這些異毒。

    只是這有毒的內力順著眾人傳來,那些個星宿門人內力不濟,毒功不高,便俱都委頓在地,片刻之間,個個滿臉轉變成漆黑,不片刻便都已斃命。慕容複眼見丁春秋身後粘的那條人龍個個全身漆黑而死,頓時明白原由,眼見從左手上內力源源不斷的流逝,從右手丁春秋處又有源源不斷的內力補進,雖然自已全力運轉「斗轉星移」之術把那內力全數送到段譽體內,卻也是心中大懼,只怕萬一自已體內有丁老怪的一絲一毫之內力留下,也夠自已喝上一壺!這時莫說他已無力震開段譽的手,便是尚有餘力在此時此刻之下也不敢妄動了!

    慕容復心中正自後悔,自已方纔的魯莽,以至現在竟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眼珠轉動,突然看到王語嫣正關切的望著自已,而段譽則傻呼呼的瞪著丁春秋,不由心中一動,打起十二分精神,強笑說道:「表妹,你內心其實是深愛段公子的吧!好,等到回了姑蘇,表哥向姑媽幫你說和,遂了你的心願罷!」段譽聽了心中怦然一動,轉頭看向慕容復時,只覺他臉上的笑容很詭異,卻被他的話驚得癡了,喃喃說道:「甚麼?不,不!我……我……我段譽哪有這等福氣?」

    王語嫣胸口卻是一酸,說道:「表哥,我對你一片真心,難道……難道你竟不信麼?」

    慕容復冷笑一聲,臉上的神情卻古怪之極,道:「你對我一片真心,嘿嘿!那日在太湖之畔的碾坊中,你赤……,和段公子一同在柴草堆中……那是我親眼目睹,難道還有假的了?哈哈,哈哈!」說到後來,只是一片大笑之聲,卻有說不出的苦意。

    王語嫣驚得呆了,顫聲道:「太湖畔的碾坊中……那個……那個蒙面的……蒙面的西夏武士……」慕容復道:「不錯,是我!你和段公子情投意合得緊呢!」

    王語嫣急道:「表哥,那日我中了西夏人所放的毒霧,承蒙段公子相救,中途遇雨,濕了衣衫,這才在碾坊中避雨,你……你……你可不能多疑。」

    慕容復道:「表妹,你卻莫要害羞,當時段公子伸手來摸你臉蛋,你毫不避閃。我可是也瞧見了的。」

    王語嫣心中一凜,回思那日碾坊中之事,那蒙面西夏武士「李延宗」的話清清楚楚在腦海中顯現了出來,她喃喃的道:「那時候……那時候……你也是這般嘿嘿冷笑,說甚麼了?你說……你說……『我叫你去學了武功前來殺我,卻不是叫你二人……叫你二人……』」她心中記得,當日慕容復說的是:「卻不是叫你二人打情罵俏,動手動腳。」當時慕容復也是這般冷笑,但卻沒有今日笑得陰森怪異,這八個字更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又思及這大廳廣眾之下與表哥說這些羞人的話,便是面上一紅,氣得落下淚來。

    慕容復感覺到段譽方向吸力時急時緩,趨漸紊亂,不由以為得計,便假笑柔聲道:「表妹,你嫁段公子後,咱們已成了一家人,段公子已成了我的表妹婿。呵呵」他這次笑了兩聲,臉上的神情更加怪異之極,聲音十分乾澀,笑了這聲之後,突然覺到內力不再向段譽方向狂洩,心中正自高興,卻是全身一震,內力又向丁春秋方向一洩千里,卻是段譽心神恍惚之間,夾在兩人之間尚活著的丁春秋與慕容復二人之內力全被阿紫的北溟神功吸了過去。

    慕容復不由得張大了嘴巴,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臉上仍是顯現著一副又詭秘、又滑稽的笑容。王語嫣心中被他說得亂極,也沒注意到慕容復已是氣息全無。

    星宿門下那群尚未敢逃走的弟子均知慕容復這是中了星宿老仙的「逍遙三笑散」之毒,卻不知道是丁春秋臨死之時,體內之毒不受控制,心神大亂之下亂髮亂打而誤中,還以為星宿老仙仍處在上風。當下眾弟子又吹吹打打起來,大呼「星宿老仙天下無敵,姑蘇慕容已被誅滅,爾等還不快快跪地求饒!」「阿紫,你還不快快投降,星宿老仙喜歡提攜後進,說不定還會不記前嫌,指點於你。」幾個人的吹捧之音還未說完,便見丁春秋一身一臉的碧色倒在地上,極其委頓,似極痛苦,卻連翻滾的力氣也無,只用雙手扯著自己面頰,已不能說話,伸出的舌頭腫得已比平常大了三倍,通體烏黑,過不多時,丁春秋全身上下便都浮腫不堪,眾人隱隱聞到一陣淡淡的甜腥之氣,龐莫雲知道越是劇毒之物,味道反而沒有腐臭之氣,但見丁老怪身上碧綠烏黑雜混,血肉都隱隱變質,不由心中暗凜,星宿老怪一身之毒,果然歷害。這麼一個毒死人,卻是要妥善處理,不可淪為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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