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一躲數十年
龐莫雲一邊思量,一邊打熬內力,算過時間差不多時,才下樹盡挑小道向少林寺後山繞去,繞這小徑上山,路程遠了一大半,卻勝在輕易不會有人發覺,奔得一個多時辰,才攀到了少林寺後,其時天色已然昏暗。
他雖在少林寺小住了十好幾天,卻從未獨自逛過寺內各殿,外加他本身就多多少少有點路盲,寺中殿院方向,全不知悉,自更不知何處才能找到慕容老賊,只是心中存了百分之一的希望,能摸到藏經閣去,在那裡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撞上慕容老賊來偷學武功。
少林寺中殿堂院落,何止數十,東一座,西一座,散在山坡之間。龐莫雲仔細的回憶當初去藏經閣抄書的路,但他每經過一處殿堂廂房都覺得差不太多,路也都是一模一樣,便想找到曾去過的茂經閣,但這黑暗中卻往哪裡找去?龐莫雲雖然長得魁偉,但身手矯捷,竄高伏低,直似靈貓,這麼多僧人來回走動,竟也沒給人知覺。又找了半天,一無所獲,龐莫雲心下盤算:「看來唯一的法子,是抓到一名少林僧人,逼他帶我去藏經閣才好辦事!」
龐莫雲貼在寺院高牆的陰影裡斂氣秉息,不敢大意,正尋摸著找一個落單的小僧才好下手,突然心生警兆,抬頭向牆上看去,只見一個一個灰衣僧人,臉蒙灰布,從牆的別一邊飛身躍過。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夜色當中,顯是對少林寺內極為熟悉。龐莫雲只覺這個人身影極為眼熱,便把真氣運使轉為先天周轉,全身三百六十五個竅穴盡皆閉住,連毛細汗孔也自封了,剛要縱身跟了上去,便在此時,半空中忽有一條黑衣人影,如一頭大鷹般飛將下來,跟在方纔那灰衣人後邊,龐莫雲一見這身影,便知是蕭遠山,那一次在信陽馬府追了半宿沒追上,倒是把這個極似喬峰的身影記得極牢。龐莫雲略一沉吟,暗想,方纔那個灰衣人定然是慕容博了,這次倒是沒白來。隨即跟在黑影後邊。
少林寺中到處都是迴廊殿堂,龐莫雲在後邊跟著七轉八拐,不一刻便轉至一個殿閣當中,龐莫雲心中一喜,他依稀還記得這裡正是藏經閣,他上次小住少林寺卻是來過一回。見守閣的四個中年僧人盡皆昏睡,知是被人點了睡穴,便也放心進入閣內,從樓梯小心拾階而上便聽到有人說話。
那灰衣僧道:「你在少林寺中一躲數十年,為了何事?」
黑衣僧道:「我也正要問你,你在少林寺中一躲數十年,又為了何事?」只聽灰衣僧道:「我藏身少林寺中,為了找尋一些東西。」
黑衣僧道:「我藏身少林寺中,也為了找尋一些東西。我要找的東西,已經快要找全了,你要找的,想來也已差不多了吧。咱們前兩場較量,還未分出高下。不如今日一決勝負,如何?」
灰衣僧道:「不錯,尊駕武功了得,實為在下生平罕見,今日還當領教一二。」
黑衣僧道:「兄弟對閣下的武功也十分佩服,還請不吝賜教!」
龐莫雲在樓梯轉角處聽這二僧說話,自然聽出灰衣僧人正是那慕容博老賊,心頭恨意便起。
忽聽得慕容博大聲喝道:「甚麼人?給我出來!」
龐莫雲大吃一驚:「原來我蹤跡給他們發現了?」正想轉身上樓,忽聽得閣內側一書架之後傳出哈哈一笑,一人說道:「小僧透了口大氣,吹落了幾片灰塵,居然就給你們聽到了。兩位師兄果然厲害得很哪!」聲音清亮但說的華語音調不正,顯然是番邦胡人口音。
蕭遠山道:「你是何人?到此做什麼?」
那胡僧笑道:「小僧波羅星,到此處自然與二位師兄一樣,同是找尋一些東西罷了!」
龐莫雲心道,原來是他,這個波羅星他也略微記得一點,好像是來少林寺偷學少林七十二絕技但後來被發現並軟禁的那個胡僧。還記得他好像自所居殿舍下挖了個地洞直通這藏經閣,所花工夫非淺,也確實學成了幾門絕技,現在看來他的行徑還沒被寺中僧人發現,嗯,不對,那個無名老僧除外!想到那無名老僧,龐莫雲心中一凜,還記得《天龍八部》中寫過,慕容博與蕭遠山所來藏經閣事無論鉅細都在那老僧掌握之間,不由暗想,此時無名老僧也許也在暗中窺視吧!
龐莫雲心想,有無名老僧在一旁偷窺,在這裡想要殺慕容博報仇是不太可能了,這世外的高僧怎能容忍血染藏經閣呢?還是想個法兒把他引到外面去才好下手。
便聽得樓上風聲微動,但聽得砰砰砰砰砰砰砰連響七下,又有人叫道:「好指法!」然後「啊」的一聲驚呼。龐莫雲聽得分明,是蕭遠山叫了一聲好,那聲驚呼卻明顯是那個胡僧了,猜是慕容博在做那偷襲的勾當。只是聽那胡僧波羅星的聲音也不像是受傷之像,便暗讚了一句,這胡僧看來也有些個本事。
龐莫雲本想等慕容博和蕭遠山先把那個胡僧解決掉再找慕容博算帳,轉而又一想,還是先下手為強的好,便把事先準備好的蒙面巾從懷中取出,繫在臉上,一聲呼喝:「偷書賊,不想被發現的跟我來!」然後按原路向寺外奔去!
慕容博幾次三番的加害過龐莫雲,這時聽他突然開口說話,心中先是一驚,等到聽出是他的聲音,倒也不懼他,便使了輕功跟在他後邊狂追!蕭遠山也是心中暗怒,當下也追了出來,追了一會發現這人的身法背影和那夜與喬峰一起追自已的人兒極為相近,恍過神來,便自止步,蕭遠山在少林寺偷學武功之餘便時常在暗中觀窺喬峰一舉一動,對喬峰的這個結義兄弟龐莫雲也略知一二,他不知此時龐莫雲要引他們出來做什麼?但他在少林寺偷學藏經閣內的七十二絕技之破解之法,還有幾種並未學全,是已不想節外生枝。是故當他明瞭對方是喬峰的結義兄弟龐莫雲之後,便不想再追下去。
蕭遠山又潛回藏經閣,早就不見了那胡僧的身影,也不以為意。蕭遠山在少林寺中隱伏近三十年,沒甚麼事能逃得過他的眼去,自然知道那胡僧是從事先挖了的地道遁走的。況且他今天的任務還沒完成。蕭遠山對自已的復仇路線明瞭的很!在藏經閣裡一邊找尋秘集,一邊暗想,當年老子並無奪取少林寺武學典籍之心,你們既冤枉了我。好,好!老子便一不作,二不休,這便做給你們瞧上一瞧。
近三十年來,蕭遠山躲在少林寺中,也早就把那些在雁門關行兇之人連同帶頭大哥都一一查出,殺妻之仇尚熾,心中想起這些人害得他家破人亡,若將其一一一掌打死,豈不是便宜了這些人。心中便暗下決心要將他們的武學典籍瞧個飽練個全,直等學全了七十二絕技的全部破解之法之後,再當其面用其武功,瞭解了這些人的性命才算是真正的報了仇了。
龐莫雲飛身在少林寺後山小樹林裡穿梭,七轉八轉的,最後見只有一灰影跟著上來,心中一喜,只要你跟著就行了,呵呵,小爺我今天就解決你這個老賊屁!
又往偏僻處引了幾里路程,這才突然停住身形,轉過身來呼的一拳向慕容博前心擊去,這一拳共三波暗勁,正是八極小架中的「三盤連擊」,端地是迅速沉猛,凌厲之極。拳風所趨,正對準了慕容博前心的巨闕穴要害。
龐莫雲急馳中突然轉身發招,力道和準頭控制的極好,身法急停急轉一點也無滯澀之感,而這一招來得太過突然,眼見鐵拳便要及身,似乎已難抵擋。便在電光火石之間,慕容博的雙掌卻後發先至,左掌貼於神闕穴,右掌貼於鳩尾穴,掌心向外,掌力疾吐,雙掌掌力交織成一片屏障勁氣往外格去,剛好將巨闕要穴護住,同時身子向旁飄乎閃去,手法巧妙之極。
龐莫雲眼見自已精心設計的一個殺招被輕鬆化解,也忍不住喝了一聲:「好掌法!」,又是一式「擊無定處」遠遠向慕容博攻去,八極者,取意拳打八方極遠之地也,正適合這種地勢的崩撼突擊、搶攻絕殺之局。
慕容博雙掌之力剛將龐莫雲來拳擋過,便跟著變掌為拳,順勢攻向龐莫雲的面門,變招奇速,令龐莫雲詫舌不已,也暗自佩服,老匹夫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等龐莫雲轉身變招,雙掌卻凝成九陰白骨爪,擊向慕容博掌緣。
慕容博若不收招,剛好將小指旁的後豁穴送到他的指尖上去,其時龐莫雲全身之力聚於九陰白骨爪之上,立時便能廢了慕容博的手掌。這一爪看似平平無奇,但部位之準,力道之凝,的是非同凡俗。
便聽慕容博叫道:「好爪法!」立即收掌,雙拳連環,瞬息間連出九拳。這九拳分擊龐莫雲的額、顎、頸、肩、臂、胸等九個部位,拳拳認準頭,胸,腹的緊要大穴,快得難以形容。龐莫雲心知無法閃避,要是使了太極拳出來,倒也能接下他這幾招,但他一心想要打壓慕容老賊氣勢,只求解恨出氣,便也是連出九爪,一味硬開硬進,每一爪都和慕容博的拳相撞,拳爪相擊卻無半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