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廣州來信
劍功吾兄:
自去年一別,已逾半載。兄在湖南練兵諸事,湖南藩台每月均有月報送林大人處,弟亦忝為參詳,知兄麾下虎翼鷹揚,弟素知兄長才華,殊無驚訝。
自兄去粵赴湘,弟便為林大人參事,總攬布炮,建壘,開廠等諸事宜。且待弟一一道來。
其一,曰布炮。兄尚在廣州時,吾等便為朝廷代購三磅騎兵炮六十門,十二磅榴彈炮四門,加上彈藥、零件等,共花費白銀三萬兩。弟向朝廷報價十萬兩,經林、鄧、關諸位大人曉以大義,作價八萬三千兩。又因夏糧未收,廣州府庫無錢,廣州知府以兩分利向十三行借貸十二萬兩,弟以賒為貸,放款兩萬兩。故購炮一項,共獲五萬五千兩有奇。諸名目皆有帳可查,我等正經商人,斷無作奸犯科,有損商譽之事。
其二,曰建壘。去年秋操,虎門炮台諸多破綻,兄已瞭然,弟無贅言。兄尚記得范中流否?此荷蘭人的確精於工程。靖遠、威遠、橫檔、鞏固、永安六炮台改造工程之規劃,均由此人主持。各炮台胸牆牆之外,均加設一道護牆,英軍艦隻在江面之上,無法直射炮位的胸牆。護牆和胸牆,均外敷一層水泥,以加強韌性。各個炮位之間,都用矮牆隔成倉位,一門炮著火,不致危及邊上的大炮。炮位之上,又修隔艙,分隔火藥、炮彈、和大炮,減少殉爆的危險。每三個炮位,置水缸一口,方便滅火。炮台至江面的路徑,遍挖溝壑,滿佈荊棘,並留出了空隙,以埋設西瓜雷。
其三,曰攔江。珠江以及橫檔水道,下設鉸鏈,戰時可將鉸鏈拉起,阻礙英艦。
其四,曰開廠。范中流並非兵工人才,對軍工僅僅略知一二。在他規劃之下,建彈藥廠一座,各種炮用槍用黑火藥和實心彈丸,均可提供。開花彈、葡萄彈、榴彈等高級彈藥,已得樣本圖紙,亦開始試制。槍管炮管之類,尤須精鐵,尚無法自制,且待尋找技工。
另報兄知曉,弟新購前裝擊發槍1000支,合同原有一千支燧發槍,再加上廣州武庫所屯火繩槍,足夠朱雀軍全軍使用。只是購槍所費甚巨。弟雖不惜資財,但還望能向清廷報銷。這些槍須得全部掌握在朱雀軍手中,決不可外流與八旗綠營。故須得與兄對好口徑,方不至露出破綻。
英吉利半年以來,無甚大動作,亦無大衝突,清軍多次火燒英吉利人的鴉片船,英人卻無太大反應。想來是開戰決心已下,便不願外交上多費唇舌。
春節之後,英吉利先後有嘟嚕義號、康威號、進取號戰艦駛到。吾在印度眼線傳書,不日將有大艦隊到達,戰事已迫在眉睫。弟故修此信。是否增援廣州,何時增援,兄自行斟酌。弟謹諫言:當以我等大事為先,勿慮清廷勝敗。
范中流甚是好色,每每在街邊尋找大腳女人,弟思之,是否閹了此人,以免後患。望兄斟酌。
此次弟所遣送信之人,姓施,名策,乃弟荒島所撿,自幼收養,以為腹心。故信中機密語,無慮洩露。兄若有交待,亦可讓此人帶回。
弟修
楚劍功這封信是用拼音寫成的,除了他和楚劍功外,當世再無人可以識得。
施策送這封信到楚劍功處,楚劍功正在和一個人談笑風生。
「賀少君,沒想到我們居然在湘西偶遇。」
此人正是賀明輝,哥老會和利堂唐博義的弟子,縱橫湖廣的大鹽梟。只聽他笑道:「也不是偶遇了,湘西這地方,我每年總要走一趟的。」
「喔,這卻是為何呀?湘西土匪猖獗,莫非……」
「楚先生不要誤會,湘西貧苦,官鹽便不往這裡派,我等做私鹽的,才為一點小利,奔波勞苦。」
「那賀少君認識鈴鐺口的瞿十九嗎?」
「地頭蛇啊,能不認識嗎?此人盤剝鄉里,甚是凶殘,我等外來商戶,也要被他斬上三分利去。楚先生在湘西剿匪,若能除掉此匪,便是除了江湖一大害,綠林的兄弟們,也會交口稱讚。」
「那賀少君對鈴鐺口的地形熟嗎?」
「熟,每年都走過,願為楚先生帶路。楚先生,你若看得起我,便不要稱我少君這麼見外,叫我明輝便成。」
「好,明輝兄弟,你先去歇息,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直搗鈴鐺口。」
待賀明輝去休息了,楚劍功便把施策叫了進來。這施策,身材甚是高大,白白淨淨的,模樣很文靜。楚劍功看過了信,不動聲色,上下打量了施策一番,問道:「你跟著李穎修,有多久了?我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
「李大哥收養我,有六年了,一直在幫著李大哥跑船,很少在岸上。」
「你跑過哪些地方?」
「南洋,印度洋,大西洋。反正從廣州到倫敦、巴黎一線,都熟。」
「在海上打過仗麼?」
「和海盜打過。碰到搶劫的土耳其軍艦,都是跑,沒打。」
「怎麼李穎修派你送信呢?」
「要打仗了,就沒出海,再說,這信上講的事情重要。」
「我暫時不回信,你留下給我幫忙吧」楚劍功說。
「鈞座,那可不行。李大哥還等回報呢。」
「那好,我就不寫信了,你帶個口信回去,說我不日將返回廣東。至於那批槍……」楚劍功考慮了一下,「你叫李穎修,先不要透出任河風聲,我帶朱雀軍空手赴廣東,找鄧梃楨要槍,情急之下,他肯定拿不出來,到時李穎修雪中送炭,價格翻倍將這批槍賣給我,我再找朝廷報銷。這筆錢,朝廷非掏不可。」
「李大哥和鈞座熟識,總是由他出面不好。明眼人一眼就看出門道了。」
「那就拐道彎,找個洋人來當門面,注意,別找英吉利人。」
「好的,我一定轉達給李大哥。」
「甚好,你趕了好幾天的路,想必也累了,歇息去吧,明天一早你就上路回廣州。」
「是,鈞座。」施策扭扭捏捏不願意走,彷彿有什麼話要說。
「怎麼了?」
「你們如果抓到那個瞿香玉,能不能解到廣州來,我……我還沒見過女土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