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馬風馳電掣般衝上大約有近三丈高的土丘,身後也僅有戰馬的腳力堪可企及的雄闊海未被甩下,暫瞬間徐世業已經登臨了乾枯枝椏叢生的土丘頂端。
縱目里許外的營盤遠眺,徐世業的內心裡宛若打翻了五味瓶一樣震驚、惱怒、激憤、心痛、苦澀、鬱悶……,等等。各種針扎一樣的刺激情緒紛至沓來,卻唯一沒有半絲可以讓情緒偏好的成分……。
遙遙望過去就見遠處的營盤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各種滲人心脾、刺激得心弦直打顫的聲響遙遙的傳過來。甚至,營盤之中還已經開始升起被焚燒的零星、寥落火光……。
他奶奶的!這次的耗損可大了去了!坐在『突突』直打響鼻兒的良駒『綠耳』背上緊鎖著眉頭的徐世業,禁不住懊惱的暗想。
待被遠遠的甩在後面的楊善會、楊元弘、及二十幾騎護衛鐵騎也相繼登臨土丘頂端之時,坐在『綠耳』的馬背上、眉頭深鎖、兩眼一眨不眨的俯瞰遠眺著紛亂的營盤的徐世業,此時已經大略的估測到了營盤被襲後出現這等不堪狀態的癥結所在……。
當初徐世業率軍紮營之時,考慮到可以遮風擋寒、這個季節不怕火攻、距離水源較近等自然因素,乃是選取了依山傍水紮營的方式。當時,徐世業乃是把具體的營址紮在:東南方向背靠著一片連綿橫亙的丘陵地帶、東側數里之外就是運河黃河北段依然湍流不息的永濟渠、營前西南方向相距大約五十里則是清河城的地域。
目前,徐世業等立馬遙觀、踩在腳下的土丘,實際上也是偏東北、西南走向的丘陵地帶所延伸的餘脈。
按照立馬於土丘頂端、遠遠遙觀里許之外紛亂的營盤情況的徐世業所迅速做出的判斷:大約問題還就是應該出在那片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
紮營之時,因背後的乃是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因而也就把防守體系設置的重點集中在了西南方向的營盤正面、以及西北方向和西南方向的兩翼。這三個方向,營盤的外圍除了設置了常規的鹿角、柵欄、塹壕以外,盛彥師所轄戰車營的一部分戰車,同時也採取半環形排列的方式設置了營盤的內層防線。
而此時徐世業等立馬土丘頂端、遙遙觀瞧到喊殺聲震天的營盤中的戰況則是:
雖然營盤的正面和兩翼打得也異常的激烈、對手已經猖狂的突破了首道防守屏障鹿角、柵欄及塹壕等,但卻被完全的阻擊在環形車陣之外。
因雙方廝殺得異常的激烈,在對方冒著飛蝗也似的箭雨不計消耗的抬著重物硬物瘋狂的撞擊、衝上前去揮舞著刀槍拚命的挑剁的猛攻之下,現在環形車陣的整體自然早已經扭曲變形得不那麼規範,但尚堪堪可以抵擋得住對方不顧死傷的猛烈衝擊。同樣,由於已經處於了短兵相接的狀態,戰車可以發射強勁弩箭的功效也已經完全的失去。
而戰況最為不堪者,卻是因有著連綿起伏的丘陵作為屏障、本來以為萬無一失的後營。此時的營盤後半營才是徹底的廝殺得『亂成了一鍋粥』,而被對方所零星引燃的本方軍帳、輜重等,實際上也是處於營盤的後半營。
此時在營盤的後半營之中,雙方已經完全的絞殺在一處,雙方犬牙交錯、你來我往的拚命搏殺中,均是在用鮮活的生命、狂噴的熱血作為填充來詮釋著戰爭的殘酷與冷血。
而登臨土丘頂端後令徐世業感到最為震驚的則是:從七長八短的服飾上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乃是竇建德所部、或是其同盟軍的來襲者,對方在營盤後營發起攻擊的方向,竟然是從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自上而下而來?由此,亦可判斷出:對手竟然是翻越過連綿起伏的丘陵而發起的偷襲!
對手佔盡地利方位優勢的居高臨下,而後營又是營盤防守最薄弱的環節。可以想見,在對手出奇不意從背後突然發動襲擊的情況下,營盤中的將佐、軍卒,當時陡然間是何等的手忙腳亂!
徐世業的震驚,實際上還不僅如此……。
此時遭受到了前後夾擊的營盤之中,正面因有精擅車戰的盛彥師在統籌調度、指揮,目前雙方打成僵持的局面,實際上已經是在徐世業想像之中的最保守估測。
然而,後營雖然是在突然遭到偷襲的情況下,但有素來沉穩多智的凌敬坐鎮,卻打成了目前的這種彷彿『只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對方還尚在不斷的向內壓縮的局面,卻令徐世業大為震驚。
對方的不斷向內壓縮,必然會牽扯到營盤正面對抗雙方的注意力、影響到本方軍卒的士氣。如果不及時的扭轉後營的被動局面,盡快的實施反擊、把背後之敵清除,則不可避免的就會使局面整體失控、造成敗勢已成的不堪結果。
事實上,任何一場征戰的交戰雙方,在態勢已成的情況下,也並不是完全就可以用雙方軍力的數量、實力的對比就可以決定攻守雙方所處局面的優劣的。目前徐世業所部營盤中的情況,就完全的驗證了這一點。
現在已經具有了冷兵器時代豐富征戰經驗的徐世業,其實登臨到土丘頂端那一刻起,一眼就已經基本上估測出了對本方營盤發起攻擊的對手的大致數量。正面、捎帶兩翼發起猛烈攻擊的對方軍卒數量,按徐世傑的粗略估計大約有萬餘;而從後營的丘陵地帶俯衝而下發起偷襲的對方軍卒數量,則大約有四、五千的樣子。
從數量對比上來說,發起從背後偷襲、及正面主攻的對手的軍力數量,實際上也就是徐世業所部軍力的一半左右。而整體軍力數量佔有絕對劣勢的對手,卻由於戰術運用得合理、指揮調度得當,反而把徐世業所部給打了個手忙腳亂!
細分析一下出現的這種雙方在態勢上完全易勢的情況,其實也無可厚非、乃實屬必然。徐世業所部畢竟是聚成『一坨』的居於營盤之中,當對手同時發動背後偷襲和正面進攻相結合的前後夾擊戰術之時,營盤之中的徐世業所部軍卒根本就不可能像野戰一樣的大面積展開,只能是以部分投入的方式予以防守、或是實施反擊。
故而,真正交手在一起的雙方軍卒數量,應該是基本上相等。甚至,由於對手的正面展開面積大,反而會使得攻擊一方的對手軍力數量相對大大佔優。
而遭受到偷襲的後營戰局出現的全面頹勢,除了對手是因採取了偷襲戰術、發動突然打了徐世業所部一個措手不及以外,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那就是對手的將領戰術佈置和調度十分的合理。
之前對手開始發動偷襲時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徐世業不得而知,但就徐世業目前居高臨下俯瞰到的情況來看,徐世業也不得不在內心裡暗自的感到佩服:負責率軍對營盤發起偷襲的對方將領調度合理、指揮得當……。
此時的徐世業早已經觀瞧到,居高臨下的從綿延起伏的丘陵之上向下發起攻擊、攻入後營的對方軍卒,此時並非是『一窩蜂』一樣的一擁而上,而是採取著梯次輪換的攻擊方式、在實施著毫無不停頓的衝擊。
而且,徐世業還隱隱的遙觀到,總量大約有四、五千的對方軍卒,恍若還留有著千餘以上的『預備隊』、滯留在連綿起伏的丘陵半山坡上,並沒有全部的投入到對後半營的攻擊當中去。可想而知,對方預留著的千餘軍卒,一定是對方之中最為精銳的部分,是留待最後時刻發起強力雷霆一擊之用的。
由此,徐世業也大致的估計出,對方應該對徐世業所部營盤所展開的全面攻擊時間也並不會太長,大約有半個時辰就應該是長的了。自然,為了造成營盤內的慌亂、打徐世業所部一個措手不及,偷襲肯定是最先發動的。因而,對方在正面所展開的全面進攻,可能時間還要相應縮短一些。
而令徐世業感到最為敬服的,則是對手在對營盤的後半營所採取的基本進攻方式:步騎結合。
鐵騎數量也只有幾百的對手,此時卻充分利用起了這部分鐵騎移動迅捷、攻擊犀利的特點。對手的這幾百鐵騎,肯定是在一名勇力非凡的將領當先統率之下,不斷的從正面對抗的雙方步卒兩翼穿插、迂迴衝殺,使得防守一方的徐世業所部步卒不得不還要時時的兼顧側翼,進而也就造成了防守陣型不斷的出現紛亂、失調,不得不不斷的加以相應的收縮、調整……。
而徐世業所部營中的鐵騎、及具有著強力攻擊了的陌刀軍,同樣是由於受到了施展空間的限制,則根本就無法及時的衝出來,只能是龜縮在手忙腳亂做著全力抵抗的步卒背後的營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