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劍意
「你的本心是什麼？」趙有澤朝著葉羽問道。
葉羽心中一動，毫不猶豫地答道：「但求我命皆由我，是自由！」
趙有澤微微頷首，又問道：「你可知道什麼叫做真我境？」
葉羽搖搖頭：「弟子不知。」
趙有澤道：「靈動之中，渡過劫難，明晰本心，銘刻本心，貫徹本心，自然能夠成就真我。這一點，無論我們學劍之人，還是其他各派武者，全都一樣，絕沒有第二條路！」
他瞥了葉羽一眼，又道：「你現在的境界，就到了銘刻本心的程度，尚且還未貫徹如一，有一天當你渡過靈動劫的最後一撥，將心中執念貫徹到行為心念之間，便立時可以進入真我境！」
葉羽聽得似懂非懂，不禁抱拳道：「還請師尊指教！」
趙有澤搖搖頭，撫鬚道：「所謂本心，其實也可稱作本性，是一個人最根本的性格，也是一個武者無法放棄的執念。對一個武者來說，其意義與生命等同！你現在雖然已經找到本心，也做到了銘刻心中，須臾不敢忘記，但你的本心還不夠堅固，尚未貫徹如一……我問你，若是用性命威脅，你會放棄自己的本心信念嗎？」
葉羽身體一震，猶豫半響，漲紅了臉，卻始終不能堅定地點點頭，告訴趙有澤自己可以。
生命的價值，自古無法衡量，對一個沒有見過血，沒有見過太多殘酷和大義的武道初學者來說，要想將一樣東西放到等同於生命，甚至超過生命的位置，實在太難！
趙有澤看了看他，微笑道：「我知道這一點對你來說太難，不過你的見識經驗始終還淺，要想將本心信念貫徹到自己的一切行為、一切思想之中，也不是一日之功，你也不用太過急躁。」
葉羽點點頭，又搖搖頭，想到前些日子自己才以同樣的理由安慰晴兒，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趙有澤話鋒一轉，又將話題扯回劍意上來：「羽兒，你可知道什麼叫做劍意？」
葉羽答道：「學劍者的心神體悟，貫穿在劍招之中，即是劍意！」
趙有澤歎了口氣，道：「你說得對，不過你的認識始終還淺……」他搖了搖頭，忽地神色一正，伸出右手，將食中二指併攏，朝葉羽沉聲道：「羽兒，你再看看這一招……」
葉羽神色忽然一凜，情不自禁地退後兩步。
在葉羽的感知之中，他面前的趙有澤忽然散發出一種危險的、凌厲的、彷彿擇人而噬的感覺。趙有澤身上衣袍無風自動，彷彿有一種十分古怪的東西從他身上透出，這一刻，葉羽感到自己的雙腿有些顫動，彷彿有無數看不見的氣旋勁風在摧刮他的肌肉骨骼，讓他無時無刻不處在極端的危險之中。
看著面前長身而立，全身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師尊，葉羽暗自吞了口口水。趙有澤給人的印象向來是溫和儒雅的長者形象，想不到此刻的他，也會有這麼危險可怕的一面。
「羽兒，好好看一看……我的劍意！」
說著，趙有澤深吸一口氣，兩指忽地朝前揮出，霎時間，一道純粹如雪的白色匹練出現在葉羽面前，這道匹練似乎是突兀地出現在空氣中，也似乎是由周圍的空氣微粒彙集而成，匹練通體白色，純粹，耀眼，葉羽看著它，就彷彿看見了這世界上最純粹的白，此物一出現，他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這匹練出現的一瞬間，葉羽就知道，這便是師尊趙有澤的劍意。
雖然沒有人告訴他，但他卻幾乎是一瞬間便在那劍意中感受到趙有澤熟悉的氣息，這氣息中包涵了溫和，包涵了內斂，包涵了一切趙有澤性格中顯著存在著的東西。說也奇怪，如此溫和的劍意，給人的感覺竟然也那麼危險，那麼凌厲，充滿著一種欲要摧毀一切的氣息！
這道劍意，除了有一種溫和浩然，像初生紅日一般的感覺之外，便只剩下凌厲，只剩下那種時間萬物都不可輕易觸及的睥睨氣息。大抵是劍的特性使然，無論再如何溫和的劍意，也始終充滿著「劍」這種兵中殺器的特有氣息。
純粹，凌厲，不可阻擋！
在這道劍意面前，葉羽有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心悸感。
這是劍意，但也是趙有澤的的本心，他的信念，他的追求，他的畢生嚮往！
此劍意的純粹，此劍意的睥睨，此劍意的凌厲，讓葉羽深切地體會到劍意主人趙有澤內心的強大，他的堅信！有一句話叫做「心有多大，夢想就有多大」，但此刻，葉羽更覺得，心有多大，劍意就有多大！
這道劍意，已經充滿了趙有澤內心的追求與堅守，這是一種所有人一看即明的感覺。劍意匹練一出現的剎那，葉羽就已經被那種不可撼動的精神信念所震撼，這種堅信，已經超越了人世間所有一切，任何物質，任何能量，任何空間都無法阻擋這種精神所帶來的震撼和艱摧！
世界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死生。
這是一種源自精神上的強大！
「羽兒，難得機會，你要好好體悟！」忽然，趙有澤轉頭看了葉羽一眼，做了一劍讓葉羽毛骨悚然的事情……他，他竟然單手一揮，將那道純白如雪的劍意朝著甩了過來！
看著飛速朝自己射來的白色匹練，葉羽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面對這種精神上的絕對強大，他甚至興不起動手的想法。就算是逃，當他剛剛想起轉身逃走的同時，也忽然駭然地發現，自己的雙腿竟然已經麻木，再也不能動一下！
這是一種從精神上絕對壓制的威懾，面對這道純白劍意，葉羽感覺自己面對的是自己師尊趙有澤不可撼動，不可褻瀆，不可玷污的內心堅守，這道劍意的強大，葉羽甚至產生了一種直面整個世界的錯覺！
葉羽漲紅了臉，看著那白色匹練離自己越來越近，感覺彷彿聞到了一種死亡的氣息。
他感覺一股陰濕寒冷的氣息越來越重，心中一根弦劇烈地顫動著，雖然不想，但心底那種恐懼的感覺還是如同黑暗般不可遏止地湧上來，將他的整個心神慢慢淹沒……
面對這劍意，他才如同螞蟻面對巨人一般，感到自己的卑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只感覺那匹練的速度竟然變慢了些，隨著這匹練飛射而來，周圍世界中的聲音，圖像竟然也漸漸熄滅、褪色，彷彿這個多姿多彩的世界正在逐漸消弭。他心中的恐懼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極限的地步，周圍的世界正一步步陷入無邊的黑暗沉淪之中，聲音消失，色彩消失，溫度消失……
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眼不能視，身不能動。
「這，便是死亡了嗎？」葉羽心中逐漸趨於平靜，瀕臨死亡的最後一刻，恐懼也到了極限，他反而有些寧靜起來。
知道恐懼無濟於事，倒不如坦然面對，這是葉羽此刻心中所想。
當然，更多的原因卻是葉羽堅信師父不會傷害自己。
在最後的一刻，葉羽似乎擺脫了那種人類面對死亡的天然恐懼：「反正師父不會傷害自己……即使這道劍意真的要殺掉我，自己再怎麼恐懼，再怎麼掙扎，似乎也無濟於事。」
令人啼笑皆非，最後一瞬間平靜下來的葉羽，竟然有些無所事事，不知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
「師父叫我體悟一下，現在既然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不如就好好研究一下這道劍意吧。」鬼使神差地，葉羽心中忽然冒出這個念頭，幾乎不假思索，他心中篤定，立刻將所有心力都朝那純白劍意聚集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人死之前的潛力使然，葉羽全力探究之下，竟然也叫他發現了一些東西。
葉羽的心念彷彿化作一個鑽頭，無聲無息撲入那道純白如雪的劍意之中。
起先，他的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無聲無息，一片雪白。
這個世界沒有光亮，沒有別的色彩，沒有溫度，沒有聲音，劍意的純粹似乎將其他所有一切都驅逐。
漸漸的，葉羽有些煩躁，他想衝出這個無味的世界。
然而，所謂進來容易出去難，葉羽心神撲入的時候只覺得喝水那麼簡單，等到想要離去的時候才發覺登天一般困難。這純白色的世界彷彿無邊無際，無論葉羽往那邊撲，都沒有盡頭，沒有極限。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羽努力了幾千萬次，都無法離開這個白茫茫一無所有的世界，他也逐漸冷靜下來。
沒有聲音，色彩，溫度，葉羽感覺自己彷彿坐化的佛陀，對一切都心如止水，但對一切又都特別敏感。
漸漸的，這個白色的世界開始褪去，一副令人震撼的畫面出現在葉羽面前。
一片雲遮霧繞的山峰之上，一個青年昂然而立，他背後有兩輪太陽。是的，兩輪，一輪是真實的，浩大的，剛剛初生的紅日，另一輪，卻是一道有些隱約的虛影，這道虛影橘紅色，散發著無比浩大溫暖的氣息。
兩輪紅日，並列而生！
那青年佇立在山峰之上，眼中平靜如水，但背後那巍峨的紅日，卻令他多了幾分浩然的氣息：「今日，我趙有澤傳承朝陽一氣劍……我發誓……護我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