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琴瑟相諧
林城敗了，敗的很自然，一點都不驚心動魄。
這場決戰，並沒有大家心中期待的龍爭虎鬥，反而平淡如水。林城敗了，大家都沒有什麼驚訝，也沒有什麼震撼，自從葉羽的第一劍開始，所有人就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種結果。
葉羽的二十四劍，已經展現出一種水準，一種超出如今弟子們能夠理解的水準。
眾弟子此時看他的眼神，已經同平時看王教頭、蕭先生這些前輩的眼神無異，如今，葉羽所代表的是另一個境界，一個所有武道都無限嚮往的境界。所以，這場決戰，只能是前輩指點弟子、高人指教新秀，無論這弟子、新秀再怎麼厲害，也只有平平淡淡地輸了，才是正理……
如同狼吃羊，貓吃鼠，大魚吃小魚，林城的敗，就如此一般天經地義。
不可倖免！
葉羽站在台上，靜靜地看著林城遠去的背影，如今林城敗北，恐怕再也沒有成為入室弟子的機會，就算是外門弟子，有了真武堂中趙有澤那句話，他恐怕也沒有機會了。
看著渾渾噩噩的林城，其實葉羽心中只是微微惻然，隨即便恢復了波瀾不驚。畢竟他和林城已經算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的追求，他的目標，他的嚮往，都不允許他再將林城放在眼裡，驪山一行，他已經在放眼天下！
林城，也只不過是他萬里征程之中的一個小小過客而已，或許不用幾年，他便會將這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徹底忘記，今日之後，諸人當分道揚鑣，燕雀蟄伏山林，鴻鵠一飛沖天。江湖太大，即使是曾經同時學藝的師兄弟，以後恐怕也再難有相見的日子。
「不管怎麼樣，今日一戰，三年的生活恐怕就要劃上休止符了！」葉羽環顧一圈，心中默默想著：「現在這五十幾名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師兄弟們，到了明天，恐怕也會各奔東西，能夠和我一起留下來的，不會有多少！」
葉羽看了王小波幾人一眼，搖了搖頭，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天下無不散宴席，大家終有離別的一天，無論林城也好，猴子他們也罷，大家都將會走上各自不同的道路……」
忽地，葉羽心中有些酸澀和惻然，畢竟三年學藝，大家的情感著實不淺，如今乍然要各奔東西，任誰都會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感傷之情。不過葉羽此時心中頗為警惕，這情緒一出現，剛開始被靈動之劫放大時，他就已經斷然停止感傷，此刻畢竟還在比武場上，他不能讓情緒影響自己。
「林城，還有大家，希望很多年後，大家能夠再相遇吧！」
葉羽搖了搖頭，默然看向站在自己前面的馮劍飛，微微雜亂的心神終於拉了回來。
五名一等高手現在已經只剩下三名，按照規矩，青衣中年人讓馮劍飛上台挑戰葉羽。不過出人意料的是，馮劍飛上場之後卻沒有立刻動手，只是靜靜地看著葉羽，眼中有一種深思。
葉羽呼出一口氣來，洒然笑了笑：「好久不見了，馮兄！」
馮劍飛也笑笑：「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葉羽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我們要是再這麼聊下去，恐怕底下就會鬧意見了……馮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這就開始吧！」說完，手中長劍一晃，向馮劍飛示意。
「等一下。」出乎葉羽預料，馮劍飛忽然大喝一聲，道：「葉兄弟，等一下，我還有些事情沒有搞清楚，要比劍，等我問清楚問題也不遲。」
葉羽不禁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馮劍飛。
「葉兄弟，我剛才已經見識過你的劍術，說實話，我覺得我不一定是你的對手。」馮劍飛眼光灼灼地看著葉羽。「對於劍術，我只能做到如此地步，我只想知道，這一招能不能勝過你？」
說著，馮劍飛的劍緩緩抬起，以一種微妙的速度朝著前方緩緩刺去，劍到中途，卻又是突兀的一歪，變刺為撩！這一撩，驚艷至極，彷彿有一團光芒乍然亮起，照耀四方九州，照亮無邊曠野。這一撩，有一種無可匹敵的氣勢，彷彿種子發芽是爆發的能量，彷彿宇宙初生之時裂開的第一縷光！
這一招，是基礎劍法中很難施展的一招，叫做「光耀三千里」。
葉羽眼前一亮，已經知道這一招乃是劍意的雛形，就像當初自己無意使出劍意版的「牧野四方」一般，馮劍飛此時顯然也是迷迷糊糊接觸到了劍意，但卻還未貫通！
只是，葉羽領悟劍意是在和青天四鷹相鬥，一代宗師沈萬溪用明月劍法做引，這才頓悟。
現在馮劍飛雖然已經模模糊糊有所接觸，但沒有這種際遇，葉羽就不知道他到底何時能夠真正領悟劍意，進入劍術真意的無上殿堂了。
想到這裡，葉羽微微歎了口氣，道：「馮兄資質果然超人，竟然已經能夠做到這種地步……不過，既然馮兄問起，我還是告訴你，如果只是這一招，是不可能勝過我的！」
馮劍飛怔了怔，看了葉羽良久，忽地問道：「當真？」
葉羽看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會，馮劍飛忽然笑了笑，道：「我怎麼會問這種問題，你怎麼可能騙我？」他喃喃了一會兒，倏地向葉羽抱了抱拳，轉身朝人群中走去。
場外議論紛紛地討論一會，卻沒有人鄙視馮劍飛怯戰而逃，畢竟只是剛才那一招，就足以堵住悠悠眾口，大家都只是雜七雜八地猜測著：這兩大高手究竟在場中說了些什麼？
評委席那邊，錢有量忽地微微一笑，道：「沒想到他也開始接觸到劍意了，這個小子，不在乎名利，性格淡然致遠，倒是很合適我五雲滄海劍的性子。」
趙有澤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笑著說了一聲：「給他一兩年時間，必然能夠領悟劍意，到時候，就讓他拜入你的五雲峰，繼承五雲滄海劍。」
錢有量呵呵一笑，並不多言。
「最後一場挑戰，蘇青璇，你去挑戰葉羽。」這時候，青衣人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蘇青璇看著場中揮灑自若，談笑退敵的葉羽，忽地淺淺一笑，走到他面前。
蘇青璇沒有拔劍，甚至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盯著葉羽。
「蘇師妹，你，你幹什麼？」葉羽被她盯得有些發虛，不禁納悶問道。
蘇青璇抿嘴笑道：「我在看我們靈動境的大高手啊，真是沒想到，某些人竟然不用內功，就能打敗眾多敵手呢！」黑白分明的雙眼中閃著一種動人的光芒。
葉羽苦笑一聲：「原來你已經看出來了啊。」
「嗯。」蘇青璇脆脆地答應一聲，再不答話。
「你到底想幹什麼啊？」葉羽古怪地看著她。
蘇青璇終於收回目光，吐了吐香舌，笑道：「小女子也沒有別的要求，就請葉師兄也收起真氣，堂堂正正地和我鬥過一場，大家公平一爭勝負，小女子也就知足了。」
葉羽被她這一聲「葉師兄」弄得有些發毛，只有點點頭答應。
「那就去葉師兄指教了！」蘇青璇收起神色，忽然嬌叱一聲，一劍往葉羽的神府穴刺去。
葉羽見她出劍，心中倒是鬆了一口氣，長劍虛晃，也開始細心拆解她的所有進攻。對於蘇青璇，葉羽心中著實有些尷尬，也不好立刻出劍將她擊敗，只有先拆解幾招，磨磨她的銳氣再說。
然而，當蘇青璇劍勢升起之時，葉羽心中一驚，那股相讓的念頭也就消弭無形了。蘇青璇使得是一路「清影劍」，走得乃是如霧一般飄飄渺渺，如水般柔韌不絕的路子。這一路「清影劍」清麗婉約，有如少女清影，尤其蘇青璇使出來，更是有一種極特殊的韻味。
而且，蘇青璇使出的清影劍不同一般，竟然有一種淡淡的劍意貫徹其中，不同於馮劍飛模模糊糊地接觸，她是真的已經貫徹了一部分劍意，雖然淡，但葉羽卻可以看出來！
「我知道了。」葉羽心中忽然想到：「她以前的劍術不弱，也見識過沈師叔的那一招，現在的劍意，應該我和一樣是在那是領悟的吧！」
葉羽心中想著其他事情，手中卻不自覺地使出了一路「謙謙劍」，謙謙劍如同君子一般，以不爭一處為要旨，尤其此時，使劍主人根本連爭勝的想法都沒有，這一路謙謙劍就顯得尤為淡泊起來。
漸漸地，「謙謙劍」竟然顯出了一股幾位溫雅淡泊的劍意，和「清影劍」清麗婉約的劍意交錯在一起。此時此刻，蘇青璇看著對面的葉羽，心中竟然也沒有了取勝的念頭，兩人劍法一招一式使出，竟然不像是比鬥，倒像是一場極有韻味的舞劍。
場外眾人看的如癡如醉，幾片秋葉落下，讓這景象更添幾分唯美。
兩人對視一眼，仿若心有靈犀，劍意交相輝映，琴瑟相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