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索然無味
朝陽台上，寂靜無聲。
葉羽一直被認為是這一屆新弟子中的第一高手，而林城，恰好也是五十四名預備弟子中的頂尖人物之一，甚至一向被默認為葉羽的最有力競爭者，此時兩強終於相遇，諸弟子都靜默起來，眼中有期待，有激動，但卻始終默然無語。
彷彿生怕驚擾了這凝重的氣氛，又彷彿被這氣氛感染，大家都一言不發，只是眼神灼灼地看向場中兩人。
評委席這邊，七名評委也在饒有興趣的看向朝陽台正中間。
「終於輪到他上場了。」錢有量笑嘻嘻地打量著不遠處的葉羽。「雖說憑著氣道靈動境的實力，這小子對付任何煉精境界的武者都不會輸，但能夠看到他出手，我心裡倒真的有些興奮了呢！」
貴婦人打扮的柳若絮笑了笑，道：「三年突破靈動境的天才，當然值得錢師兄這樣期待了！」
寧有奇也笑笑，悠然地說道：「我也有起碼兩年沒看過這小子了，也不知道他的修為到底到了哪個地步，當年第一次見他之時，他還是個對武學一竅不通的小孩子，現在，他竟然已經突破到靈動境……就是不知道他地劍術如何了？」
說完，頗有興趣地看了王烏衣一眼。
王烏衣是蓮花峰弟子，是寧有奇的親師弟，兩人有一個共同的師尊，因此，他對於別的華山執掌頗為恭謹，對寧有奇倒是隨便多了，聽到寧師兄的問話，他只是微微一笑，擺擺手道：「師兄，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寧有奇一怔，隨即笑罵道：「你這傢伙，竟然還想賣了關子？」
他笑了笑，心中卻越發好奇起來，不禁轉頭看向自己右手邊的江有義：「江師弟，你一路護送葉羽到驪山，應該見過他的劍法吧，他如今劍術如何？」
令寧有奇沒有想到的是，江有義竟然也搖了搖頭，含著笑意道：「寧師兄，王師弟說得對，你還是靜靜看下去吧，我只能告訴你，這個小傢伙的成績，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江有義這樣一說，就連錢有量和趙有澤都有些詫異起來，兩人朝他望了一眼，只是見他再沒有說下去的意思，才搖了搖頭，轉過頭去。
……
林城看著面前這個顯得更加挺拔俊朗的少年，心中竟然有些微微茫然，曾幾何時，眼前這人在自己面前是那樣的微不足道，但現在，自己竟然費盡千辛萬苦，方才取得了一個挑戰他的機會！
曾幾何時，自己才是那個站在最高峰，俯視任何挑戰者的人！
僅僅三年的時間，他竟然能夠趕上自己，甚至已經超過了自己，達到了一個自己都只能追趕的地步。
林城咬了咬牙，心中暗自發狠：「不管怎麼樣，這一次我一定要打敗他，狠狠地打敗他，我要讓他身敗名裂，我要讓他從巔峰之處狠狠地落下來，粉身碎骨！」
葉羽看著對面的林城，眼中尤為平靜，對他來說，今天這一戰沒有任何意義。
依然突破靈動境，領悟了劍意的他，甚至可以只用一招便擊敗林城，兩人的差距已經到了一個無法用努力或者其他東西彌補的地步，就像是禿鷲和鷹，無論禿鷲如何努力，如何下定決心，也一定不會能夠如蒼鷹一般翱翔九天之上，高高在上俯視芸芸眾生！
葉羽環顧一圈，心中微微茫然。
葉羽知道，他與林城，與這些預備弟子之間，已經有了有如天塹一般的距離，而且，隨著時間流逝，這個距離還會越來越遠，越來越大。從今天起，他就將走向另一個人生，與林城他們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生！
他將面對的，是氣道，是靈動境，是真我境，是廣闊精深、神秘難言的武道之路；是豐富多彩、紛繁複雜、卻又令人無限期待嚮往的……江湖！
這樣想著，葉羽心中那股蒼涼之意竟然愈發濃重起來，彷彿身處雪山巔峰之處，感受到那無邊的寒冷和孤獨一般，雪山上一股寒風吹過，竟然讓他感到一股冰封之意。
「這，難道就是被靈動之劫無限放大的情緒了嗎？」
葉羽心中悚然一驚，終於意識到靈動之劫的恐怖，他心中只不過產生了一點點的茫然，竟然就能被無限放大，甚至險些影響了自己的心神。如果剛才自己產生的是貪慾，是恐懼，是自卑……葉羽簡直不敢再思考下去！
「靈動之劫……果然不簡單，不過，我葉羽好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堅信我一定會在眾多情緒和**中找到本心，成就真我！」
「不過，現在。」葉羽凝神看向林城，眼中閃動著鋒利的光芒：「就讓我用這一戰，將以前的生活徹底結束吧！」
「林師兄，請指教！」
……
葉羽一招刺出，林城一路「長風劍」立馬迎敵而上，兩人戰在一起的同時，場外眾弟子也開始小聲地議論起來。不過因為場中的戰鬥著實太經常，諸弟子也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驚擾到兩人。
「你們猜，林城能接葉師兄多少劍？」一個高個少年雙面冒光地盯著葉羽，看樣子就是個葉羽的鐵桿粉絲。
他身邊還有幾個少男少女，其中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遲疑一下，回答道：「我看，應該能堅持個四五十招吧，畢竟林師兄也是很厲害的。」
「厲害，他厲害個屁！」另一個消瘦少年不屑道：「能夠和葉師兄對敵的，只有我們馮師兄……我陳別就賭他林城堅持不過三十招！」
忽地，站在最前面的馮劍飛回過頭來，往這邊皺了皺眉，這幾個少男少女頓時息聲，馮劍飛朝幾人示意安靜一下，隨即立刻回過頭去，對他來說，這場比試無疑非常重要，他不想浪費哪怕一秒鐘。
與此同時，蘇青璇、王小波、許二娃、丁玉落、董四苟、白靈……所有認識葉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他實力的人，也在默默看著台上的比鬥，不同的是，他們沒有說話，沒有討論，只是靜靜地看著。
他們也想知道，葉羽究竟達到了哪個地步。
朝陽台正中間，林城一路長風劍凌厲非常，論速度比剛才和蔣奎、王太豪那場戰鬥都要強了許多，然而，眾人卻絲毫沒有心思為他隱瞞的實力驚歎，眾人都只是瞪大眼睛看著葉羽，彷彿在看耶穌。
相比林城的長風劍，葉羽沒有使用任何一路劍法，確切地說，他沒有使出哪怕任何一招劍招。
林城的劍法很精妙，劍法變幻的速度遠處任何人，劍招承轉之間老練圓融，普通絕對難以找到破綻，就算找到破綻，也根部無法壓制下他的速度，擊中力量攻擊的他的破綻。
葉羽的劍法很簡陋，簡陋得根本沒有任何招式。
他一劍使出，刺就是刺，砍就是砍，絕對沒有第二回變招。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林城一路「長風劍」屢屢受挫，臉色已經變得通紅，額頭上流出了點點汗珠。他右手緊握長劍，青筋暴起，昭示著此刻他心中的驚駭和憤怒。
葉羽劍招簡陋，步法也彷彿閒庭信步一般毫無章法，但他的每一劍，卻都能擊到林城劍勢的轉圜之處，每一步，都能讓開林城透露出的鋒芒，一旦林城又哪裡的招式生出不諧之處，他就能輕描淡寫地將長劍遞過去，一舉摧毀林城接下來的劍招。
這個情景，就彷彿那一日沈萬溪對付青天四鷹一般，不同的是，沈萬溪是以高深劍意對付青天四鷹的無極神通。而葉羽，則沒有使用任何劍意，他只是用那雙眼睛找出林城劍勢中的薄弱之處，然後輕輕出劍。
所以，葉羽用不著任何招式，於他來說，刺、砍、撩、抹、挑幾招，足矣！
用劍者必有劍意，只在乎強弱高深，只在乎是否領悟。林城雖然沒有領悟劍意，但他使得是劍法，招式承轉之間就必然有淡淡的劍意透出，如同「長風劍」的凌厲，「謙謙劍」的內斂，只看用劍者能否領悟這劍意，使用這劍意而已。
劍術的真諦，其實也就是看穿別人劍意，從而以自己的劍意擊敗對方。
而招式，只不過是劍意的承載體而已，高深如沈萬溪，便已經能夠掙脫招式劍法的束縛，能夠在簡簡單單的一刺、一劈之中，融入自己的無邊浩蕩劍意！
這才是劍術真意的無上殿堂。
所以，葉羽雖然沒有使用劍意，但只要領悟劍意，便能輕鬆遏制林城的長風劍法。
大約一盞茶時間過去，眾人才知自己根本無法看透葉羽的境界，以林城現如今的實力，竟然也沒有辦法抵擋住葉羽哪怕三十招。
從第一招開始，葉羽總共用了二十四劍。
而且，葉羽沒有使用哪怕一絲真氣，因為一旦使用真氣，他就會控制不住將林城的劍打飛出去，所以，他只是憑著眼力和純粹的**力量，便擊敗了林城。
他本來還想通過林城的劍術磨練一下自己的基礎劍法，但二十四劍使出，他卻已經厭煩，感到毫無意義。輕易擊敗這個所謂的宿敵，他並沒有感到爽快，感到高興，只是看著眼前毫無還手之力的少年，感到一陣煩躁。
林城站在場中間，臉色紅白變幻不定，閃過種種恐懼、不信、不甘、茫然……
葉羽看著渾渾噩噩站在自己面前的林城，那個三年前的天之驕子，那個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天才少年，心中忽然感到一陣煩躁，感到一陣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