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賓手持隨風飄動的聖旗第一次行駛了他的宣判權。
「你們感覺到寒冷了嗎?那是地獄的大門在向你們打開!」
難不成是真的?
應該沒錯吧。
可憐的勃艮第鄉下農民這輩子見過身份最高的就是他們的領主,眼中最大能的神職人員就是走街串巷的教士,教皇,那可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連教皇都承認了,這事還有假的不成。
驚惶的神色出現在把科爾賓的話信以為真的勃艮第人的臉上。
科爾賓火上澆油:「凡與主對立的,皆是不可再造之人,昔日有撒旦,今日便是你們,不可再造者皆是惡徒。以父之名,因父之能,我,基督在世間的代表宣判。惡魔將在地獄永存,你們,下地獄去吧,永生永世!」
勃艮第人惶恐的同時非常莫名其妙,他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輩子都指望能把自家的一畝三分年年有好收成。可今天,他們有的人連早餐都沒吃,腦袋還下意識地在睡回籠覺,可一睜眼就成了注定要下地獄的惡徒了!
有沒有搞錯啊,昨天,他們還是純潔可愛的羔羊,怎麼一眨眼就成了無惡不作的惡魔啦,而且還是注定要下地獄的。現世的世界本來就夠慘的了,整天被人當綿羊壓搾羊毛不說,還得出去賣命,打了一輩子醬油就指望著老實巴交一輩子早死早超生然後能夠上天堂!但在今天還被告知,上不去了。
可憐的農民伯伯們哭了,十幾個人手上的糞叉一丟,懦弱的膝蓋一軟就跪在地上以淚洗面,堅強一點的眼眶含著淚水,淚流滿面地望著科爾賓。
這下不止附近的勃艮第農民匪夷所思,科爾賓自己也發怔了,怎麼才說幾句話就弄哭了好幾百人啊?!
不能上天堂真的那麼重要嘛?
匪夷所思啊。
他實在不能理解,那就換個通俗易懂的方式來問,一個貴族被開除教籍嚴重嗎?答案當然是,歷史證明了即使國王也要在教權面前低下高貴的頭顱,更何況無知的中世紀中下貧農。
不能上天堂,被宣判為惡魔,永生永世沉淪地獄那是比被開除教籍更嚴重的事情。
科爾賓轉念想想也從騎士團裡的人每天洗澡時那副愁眉苦臉卻依舊照作的樣子就釋然了一些:「對啊,後世貌似基督教不是就是從天主教分裂出來的麼,如果基督信仰在歐洲人心裡不重要,為什麼他們只是革新而不是徹底丟棄這個信仰。」
不懂就問是好孩子,絕大部分一年到頭就指揮種地的勃艮第農民既不殺人放火也不**擄掠,他們理所當然的是好孩子的一員,那些聽不清晰科爾賓說什麼的好孩子就開始向知情人士發問了。
一問之下,更多的人哭了,嚎啕大哭,哭天搶地。
瓦爾基子爵看到隊伍漸漸起了騷動便是一驚,心想不是又要遭殃了吧?貌似每次陣前跟那內維爾的小雜種對話都會很慘很慘的。
「哈哈哈……我不怕了!」有個老得滿嘴黑牙的農民在愁雲籠罩的勃艮第農兵裡忽地大叫一聲:「哈哈哈,我要去回去買贖罪卷啊,買了贖罪卷我就不用怕下地獄啦。」
這位老伯推開旁邊兩眼發直的戰友鑽出人群撒腿就跑。贖罪卷有用?
嗡的一震,一頭霧水和勉強止住淚水的農兵們交頭接耳,他們在討論贖罪卷的功效。貌似那東西可以赦免一切罪過的。
更多的人蠢蠢欲動了。
督戰的士兵把劍指著老實巴交的農民們喊道:「安靜!!不要吵!準備作戰」
「不行啊,老爺,我要去教堂懺悔,我要去多買幾張贖罪卷啊,求求你啦,我要上天堂。」被刀劍相加的勃艮第農民哭喪著臉哀嚎道。
督戰隊的士兵叫罵道:「打完回去再買,信不信我砍你。」
「老爺打完我們都要下地獄了,等我去買完贖罪卷再回來。我不跑啊,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我買完了贖罪卷再回來呀。」一個老農逮著扈從的衣衫、馬鞍就是一陣鼻涕一陣眼淚。
瓦爾基子爵被這幫中下貧農氣的鼻歪嘴咧,都什麼時候了還去弄贖罪卷。他縱馬疾馳到那個最先逃跑的老農附近,含怒拔劍就是一扔。
老農啊的一聲慘叫令大半個戰場都靜了下來。
瓦爾基吼道:「逃跑者就是這個下場!準備戰鬥!!」
「那時候,你們就等著在地獄接受撒旦的盛宴吧!我為你們感到悲哀。」科爾賓喊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有些無法理解敵人混亂的緣故,可事實就擺在他眼前,他不能讓瓦爾基重新讓軍隊穩定下來!
剛安靜下來的一角再起騷亂,扭頭對身後的督戰隊去彈壓軍隊,瓦爾基子爵想要開口數落科爾賓挽回士氣,他只看到了一個背影。
錯落蹄聲穿透人心,一直被整個戰場上的人盯著的科爾賓回到他的騎士團前。
「騎士團,列陣!」
沒有人動,哪怕對面勃艮第軍已經出現了崩潰的趨勢。
「怎麼我們不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了嗎?」原來幾個替科爾賓制定好計劃的老內維爾貴族驚愕地問著西蒙,顯然他們在等待著這位老爵士的回答。能讓科爾賓成為騎士團的大團長是他們給夠科爾賓面子了,服務於科爾賓也是看在他家的祖先上,不過讓一個毛頭小子命令他們,這感覺,很不爽。
讓很多人不爽科爾賓在成千人面前焦急質問他們到:「怎麼?你們在害怕嗎?」
「既然我們把一切甚至生命都交了給天父,那還擔心什麼。諸位,我感覺到了,我感覺到了勝利的號召!!!聽我的,跟著我!隆努基斯之槍所指之處,天父帶領我們前往勝利!」
科爾賓這麼一叫,剛才還在發愣的人群走出好幾個人影,他們都是聽過尼迪塔斯說故事的幾個扈從,老主教口沫四濺的模樣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裡,然後他們就走了出來。
將信將疑,不過開始列陣的人越來越多。
眼看有一大半騎士都走出軍隊的側翼,科爾賓作為騎士團的團長被好幾千人盯著,西蒙猶豫了一陣覺得總不能落了他的面子,他妥協道:「眼下,我們能停下來嗎?騎士團的團長有著指揮全部騎士的權力。罷了,讓天父來決定內維爾家的生死存亡吧。」
沒想到基督信仰在中世紀的農民心裡是那麼的重要,本來只是削弱敵人士氣,居然能讓全軍動搖,這片刻的時間過去,勃艮第軍的混亂從局部向全軍擴散著。
將近兩百人的騎兵很快排成兩線,科爾賓站在第一線的正中間,西蒙、祖克薩斯、裡索特,漢斯,那些叫上姓名的人都在左右。
「聖槍守護者騎士團。」
科爾賓把白底黑紋的槍十字旗幟一放,聖槍直指前方,那裡站滿了勃艮第人,他們彷彿與天地連成一線。
「聖槍所指之處,我們,無往不前!!!」
連洗澡都不怕了,還怕死麼!
當然不!
科爾賓的話音才落下,整個騎士團就發出被生不如死日子折磨後歇斯底里的高聲呼喊,有對信仰的狂熱,有對前程的迷茫,更多的是提心吊膽後的自暴自棄的宣洩:「我們,無往不前!」
馬腿邁動,蹄聲由小漸大。
「方陣,前進!」
騎兵後面,瑞士僱傭軍的指揮聽到科爾賓的喊聲又望向了納威特,納威特把手上的長條旗一放,瑞士方陣端起長槍開始踏步。
在最後,里昂的衛兵也在納威特的催促下前進。
震徹天地的響聲整齊沉重,每一下都能敲打到人的心扉。數百米的間隔,轉眼間就被拉近了許多,這讓勃艮第人看到位列於第一線騎兵的裝束,清一色閃起亮光的米蘭鎧。
「準備!」
一百五十米的距離,駿馬的厚重鐵蹄抬起。
重重落下,泥地濺起污濁的煙塵,騎士團開始加速。
瓦爾基在等待著,他把裝備了長柄武器的鎮衛、下級扈從們集中在第一線。
瑞士人前面的騎士拉出十幾米的距離,方陣指揮喊道:「方陣!!!」
五個瑞士方陣在紛紛發出一陣爆喝,林立的長槍被放下,他們在快步前進。
推進了幾十米的距離之後,整個大地都隨之開始振顫,豎起的尖銳騎槍在陽光下閃耀著死亡的光輝。
光線一暗,放下的騎槍向前挺出,與此同時,正向老爺們哀求的勃艮第人表情充滿了恐懼和絕望,這成千人排山倒海逼迫的聲勢簡直猶如末日一般。
「地獄啊!!」
「不要!」
雖然在瓦爾基子爵眼裡這些騎兵的發動的衝鋒不值一提,但是。
「哇,我不幹啦。」
「哦嗚,媽媽啊,我不要下地獄。」
「喂,爸爸不要丟下我啊……」
「舅舅,你等等我啊!!!!」
瓦爾基子爵穩定住坐騎搶過扈從的劍對著一張驚慌的面孔就是一刀:「給我回到你們的位置上!把他們趕回他們的防線上!」
「哇,死人啦,地獄真的來啦!」
「跑….哇!」
「贖罪卷啊,你們誰跑回去,替我買張贖罪卷啊。」最先瓦爾基子爵刺到在地的老農還沒死,他使出吃奶的勁伸出手臂哀求四周道。
下一秒,這位老農被無數只腳淹沒。
兩軍尚未接觸,集陣厚實的勃艮第農兵也不管督戰隊士兵的刀劍在眨眼間全散開了,人數太多,幾十個人的督戰隊根本無從下手。
前面被拿來當槍使的鎮衛、步行扈從回頭一看,後軍、中軍潰散,大難臨頭各自飛。前有強敵,後無援兵,傻子都明白現在該幹什麼,當然是比後面的人跑得更快一些啊,很不可靠的前軍不進反退逃得比後面的農民還快。
兵敗如山倒,瓦爾基子爵欲哭無淚,怎麼他就輸勒?
七千人的交戰吶,一次被足以寫入史書的戰役竟然沒有進行過一次值得稱道的交鋒就落下的帷幕,失敗的打擊讓瓦爾基傻愣愣地再次被俘。
面對落荒而逃的勃艮第農民,科爾賓沒有大開殺戒,只是捅了第一排的倒霉鬼,他就下令向馬孔進軍。
中午,公國南部無人防守的馬孔重鎮被奪取,通往第戎的大門輕而易舉地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