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烏紗

龍騰世紀 段六五 寒冷 文 / 西風緊

    西官廳長廊,一個官提著長袍,正急沖沖地向裡面走,他的神色緊張,額頭上滲滿了細汗。他懷裡揣著的急報讓他十分著急,而且走廊上密佈的帶刀侍衛也莫名讓人緊張。

    長廊左右密密麻麻地站著身穿青布袍衣的侍衛,個個都把手按刀柄上,那官走其的感受十分不好,被這麼一大群人盯著,那些人彷彿隨時都可能拔出腰刀;同時西官廳站這麼多侍衛,也加重了緊迫的氣氛。

    官快步走向大堂,剛跨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喊道:「良鄉急報,西大營和福王軍大戰爆!」

    大堂兩邊或坐或站著幾十個衣色不等的官員,聽到這句話,都齊刷刷地把目光投過來。

    「呈上來。」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傳報的官員抬頭看時,只見暖閣裡的公座上坐著一個身穿紅袍的年輕人,正是內閣次輔張問。

    門外陽光明媚,暖閣上的光線卻黯淡,因此顯得有些陰冷,張問那張如削般的臉龐陰冷的環境彷彿殺氣逼人。他不動聲色地接過奏報,展開細看一遍,然後遞給旁邊的黃仁直和沈敬。

    良鄉大戰勝負未定。

    黃仁直充滿了擔憂地說道:「現就看良鄉的勝負了……」

    張問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短促有力:「良鄉大戰一開,建虜極可能渾水摸魚,著令薊遼總督熊廷弼全權節制門外所有兵馬,戒嚴備戰!」

    堂下的官員飛快地寫好政令,傳上來給張問過目之後便用印傳遞出去。張問回頭說道:「沈先生,你帶著內閣公去戶部支銀召集壯丁協助守城……並打開兵部軍械庫,向姓放兵器。」

    沈敬道:「兵器外流恐京師內亂。」

    張問沉聲道:「大敵當前,顧不得許多,京師有八十萬姓,給他們兵器,就算建虜攻進城,我大明姓也不能束手待戮!」

    「是。」

    張問想了想,又道:「通州還沒有被攻陷?叫孫承宗去,讓汪晉再守三天。」

    ……

    夕陽西下,餘輝下的通州城一片淒苦,空隨時都彷彿有人痛苦地呻?吟。汪晉哭喪著臉,他絕望地說道:「再守三天是……三天之後又三天,三天之後又三天,究竟什麼時候是頭?」

    他連憤怒的心情都沒有,亂半遮的眼睛裡一片死灰。

    孫承宗道:「咱們的援軍已經到良鄉,卻碰到了福王的軍隊,雙方火拚起來了……待援軍擊退藩王,不出一天,就能感到通州增援。為了大明,為了億兆姓,汪大人,您就再堅持一下!」

    「唉……朝廷的、福王的,幾十萬雄兵,不都是咱們大明的?」汪晉苦悶地沉吟道,「孫老,您說他們有閒工夫內耗火拚,幹嘛不上來干建虜?」

    孫承宗忙道:「那是皇家的事兒,我們還是少管、少說……不管怎樣,你那麼多個三天都守過去了,再守三天,這次已經到了後關頭,肯定是後三天!」

    「得了,您哪次不是後三天?」汪晉道,「孫大人,我實話告訴您,我這三天是怎麼挺過來的……」

    孫承宗左右四下一看,城外的壕溝附近擺滿了屍體,根本就沒活人了,而城上也幾乎沒有官兵,只有零星一些傷重的將士,其他的全是老姓,手裡拿著各式兵器,有的是地上撿的兵器,有的居然拿著鋤頭鐮刀。孫承宗道:「你說。」

    汪晉苦笑道:「建虜根本就沒來攻城……您瞧瞧這麼一副模樣,沒兵怎麼守,我又不是神仙。所以您說守幾天就守幾天,我是沒關係的,等建虜打過來,戰死了事。」

    孫承宗只覺得身上寒冷異常,他也不知該寬慰汪晉幾句,還是和汪晉一起長吁短歎人生苦短几聲。良久孫承宗才說道:「有些事我們管不上,但是事關民族存亡……能做多少就量做。」

    「這天是越來越冷了……」汪晉看著夜空呆呆地說道,「我為官二十年,家無餘資,對得起大明社稷了,只是我那糟糠之妻,讓她苦了一輩子,我心裡卻是有愧。」

    孫承宗道:「汪大人放心,你家裡的父母妻小,同僚們幫你照顧。」

    這時孫承宗覺得身上真是寒冷異常,他突然一激靈,高興道:「天助我也!汪大人,你沒有沒覺得天氣驟寒?如此寒冷天氣,今晚往城上潑水,明日一早既不都結冰了?」

    汪晉冷冷地丟給孫承宗一句話,就像潑過去一盆冷水:「沒有用的,沒兵潑什麼都沒用,除非你再給我一萬軍械齊備的甲兵,我才有辦法。」

    「兵是沒有了。」孫承宗抓住汪晉,「我知道你長於守城,你能行的,無論用什麼法子,你一定給我守住!」

    汪晉嘿嘿笑了一下,差點沒笑出眼淚,憑一幫老姓,城上潑點水就能守住了?他覺得這些日子建虜都沒有全力攻打通州,否則就算給一萬軍隊也不一定守得住。汪晉道:「孫大人,其實潑水不潑水都是一樣……您可得記住您說過的話,給我追封兵部尚書銜,讓朝廷給撫恤。」

    「你守住了通州,老夫等上書舉薦增補你做閣臣!」

    「閣……閣臣?」汪晉怔怔看著孫承宗,「這次您就是讓我入閣也不起作用,前些日子我能守下來,是建虜沒有全力攻城。現朝廷和福王軍正火拚,勝負未知,建虜肯定會趁著這個機會迅南下攻擊京師,此之前,先打的就是通州!」

    孫承宗也沒有辦法,他無權協凋兵馬,再說就算讓他來節制京師兵馬,他也不會通州佈置重兵……如果京師薄弱,通州陳列重兵,建虜完全可以繞道直擊京師。

    「給我守住!守不住提頭來見!」孫承宗拋下一句話。

    汪晉無法,只好號召姓都來城頭守城,姓們也都清楚,建虜為了打通州死了不少人,攻下城池之後恐怕要屠城。

    通州軍民又連夜城牆上潑水,讓城牆結冰加強城防。

    黎明時分,天氣格外寒冷。當天邊剛剛泛白,城外就響起了蒼勁的號角聲,那是建虜騎兵正靠近,那悲涼的號角,就像一聲聲催命之音。汪晉提劍站城頭,他已經許多天沒有洗澡換衣服了,又髒又破的官袍和花白的長寒風飛舞,他長身立於城頭,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悲壯的英雄。

    官袍已經變成一身破布片,但是它的領子是圓領。圓領,那是漢人官袍的標誌,有建虜的地方,穿圓領就是氣節。

    汪晉對一眾老姓喊道:「與其被人當羔羊屠戮、被人凌?辱,不如戰死。鄉親們,拿起武器,有血性地死!」

    城頭上的人高喊起來,各色刀槍棍棒鋤頭鐮刀空舞動。

    防炮大部分因為使用太頻繁,或炸膛或損壞,已經無法使用,汪晉下令毀掉大炮。城大火沖天,煙霧瀰漫,府庫和一些衙門都被點燃了……汪晉知道守不住,就開始堅壁清野。

    黑壓壓的建虜騎兵慢慢從天邊湧來,通州就像洪水搖搖欲墜的危城。建虜騎兵衝至城下,向城牆上面放箭,一時箭羽漫天,猶如雨點一樣,城上的軍民箭者不計其數,城頭不斷有人栽倒下來。

    箭樓和城牆上的官民也用弓箭還擊,但是火力太弱,無法有效抵擋建虜的靠近。建虜大群人馬越過護城河,聚集城門城牆下,人馬甚眾,開始用各種方法破壞城門……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