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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段四三 火索 文 / 西風緊

    雨還下,御門前面的大臣們打著傘,站這裡走每日的過場。已經快到太監宣旨的時候了,這裡卻還少一個重要的人物:張問。大臣們已經知道今早紗帽胡同生的行刺事件,都竊竊私語說著那事兒,大家都認為張問今早不會再來。

    不料就這個時候,忽然人們紛紛說道:「張閣老來了……」語氣裡充滿了驚訝和意外。

    只見張問打著一把油紙傘,從容不迫地穿過人群走了過來,他的衣冠十分整潔,只有長袍下擺上濺著一些水點。

    張問鐵青著一張臉走到人間,冷冷地說道:「這是大明朝,不是唐憲宗時期!地方豪強還敢脅迫央不成!」

    唐憲忠時期的宰相被刺案,史上十分有名,站的官員都是飽讀詩書的人,自然明白張問說的意思。他表現出來的堅定態,讓眾人七上八下的心思總算穩了一些。

    張問長身而立,儼然是官的主心骨,所有人都注視著他。他渾身充滿了殺氣,「我已下令有司嚴查此案,所有涉案人員,全部誅滅族!」

    就這時,一個太監走到了台階上,尖聲喊道:「皇上聖旨、太后娘娘懿旨,今日取消早朝,官各還衙門,各司其職。」

    眾人聽罷,離開了隊列,大部分人默不作聲地散去,氣氛有些沉悶。大伙對樞強制推出的政都很無語,但木已成舟,都沒有任何辦法,朝廷的陰影越來越重。

    輔顧秉鐮和兵部尚書朱燮元走到張問身邊,顧秉鐮說道:「張閣老,這件事如果不能嚴懲兇手,必定影響朝廷的權威,會產生無法估算的後果。」

    張問道:「元輔放心,我已下令嚴查此事。」

    三人剛過玉河,就見張問的近侍玄月急沖沖地向這邊趕了過來。玄月走到張問面前,看了一眼旁邊的另外兩個大臣,對張問抱拳道:「稟東家,已經查到線了……」

    「說。」

    玄月便沉聲道:「從刺客屍體的隨身物品查出,這撥人是揚州府那邊的人;屬下又差人查了巡城御史的日常公務冊子,前幾日京師確實有一撥人使用揚州府的商人路引。雖然收集確鑿證據還需要時間,但玄衣衛和錦衣衛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查逃脫的兇犯,東家放心,只要有一絲蛛絲馬跡,咱們就能揪出幕後黑手!」

    「揚州府?」張問想了想,突然恍然道,「沒錯!昨日我收到揚州知府商凌的奏章,說官府與當地的大地主衝突不斷……如此看來,這批刺客就極可能是那幫豪強因憎恨政稅收而派來的!你們可以順著這條線密查……」

    「張閣老……」朱燮元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張問見狀回顧四周道:「這裡沒有外人,朱大人有什麼話只管直說。」

    朱燮元沉聲道:「此事極可能是導火。」

    「導火?」

    朱燮元點點頭陰著臉說道:「內亂的導火!政頒布,引起全天下地主的憤怒和敵視,戰爭幾乎無可避免,兵部有備檔,大的威脅是福王,控制的兵力不斷增長,已逾十萬之眾,還有其他地區的勳親權貴也有大量私兵……如此形勢,就差這麼一根導火,這個案件恐怕就是內亂的導火。

    ……老夫如此推測,是以兵部檔案數據為依據,同時老夫四川任布政使時也實地考察過:大地主大豪強盤踞鄉里,為了對付起義軍和綠林山賊,建有堡壘,藏有私兵。揚州府那幾家地主,土地稅一年就要繳十幾萬兩,該有多大的地盤,這樣的大地主,絕對有大量私兵。逼急了揚州府的地主恐怕會和官軍兵戎相見,揚州戰禍一起,福王等勢力必定趁機起事……所以此事極可能就是內戰的導火,張閣老明鑒!」

    朱燮元說完,旁邊的幾個人都看向張問,等待他的態。

    所謂導火,就是引內戰的直接原因。查治揚州地主,就極可能引大規模內戰,顯然是十分嚴重的事情。如果性格稍微軟弱的人,面對這樣的情況,恐怕就會想著妥協了……

    其實張問心裡也膽寒,但是他仍然毫不猶豫地冷冷說:「查!為什麼不查?膽敢刺殺閣臣的人,絕不能縱容!」

    玄月拱手道:「屬下遵命。」

    朱燮元聽罷淡淡說道:「那咱們得快開始戰爭準備,老夫會近期擬出兵部可以調動兵馬的詳單呈報內閣。」

    張問也點點頭,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內戰的根本原因,本就不是這次刺殺案件,就算沒有它,內戰的隱患依然存,還會有其他導火。既然戰爭不可避免,張問去縱容犯罪獲得暫時的平靜也就沒有意義。

    內閣很快就上了折子,稟報內廷。太后張嫣再次西暖閣召集了內閣部大臣廷議。

    她穿著青色的禮服,這樣的禮服顯得呆板而老氣,以至於讓她年輕的臉龐多了幾分沉重。

    兵部尚書朱燮元當著太后和大臣的面詳細分析了內戰的可能性,張嫣聽罷竟然沒有太大的震驚,她是越來越沉著了。她說道:「當初張閣老提出政,就預見了內戰,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我會全力支持外廷打贏這場戰爭。你們說說,朝廷有多少兵馬可以參與這次戰爭?有多少勝算?」

    張問看向兵部尚書朱燮元,朱燮元走出隊列,躬身道:「回太后話,老臣統計了一下:遼東經略熊廷弼手裡有步騎十二萬,分駐遼西、薊州一帶;山西大同一線有邊軍十四萬;加上西大營萬五千人,京師周圍可調動兵馬約三十萬左右……西北和南方駐軍合計也有數十萬,當下兵部可控兵馬總計不下八十萬人。

    ……勝算多少老臣也不敢輕言,但可以大致預測戰爭爆後,朝廷將要面對的敵兵兵力:建虜八旗及蒙古聯軍、蒙八旗、漢八旗總數不會低於十五萬騎兵;福王的軍團十餘萬;全國各地的地主豪強私兵及戰爭爆後臨時招募的鄉勇無法估算……」

    張嫣默然,她也不清楚這場戰爭究竟會是什麼後果。

    就這時,張問說道:「太后放心,雖然賊勢洶洶,但是我們有兩大優勢:其一,朝廷有自上而下的完善的體制,可以統一佈置協調行動;而賊兵猶如一盤散沙,各自為戰,自保的多、進取者少。其二,朝廷名正言順,是以大義伐不義;革利於姓,肅清叛亂的地區,繼續推行政,地方官府可以用充裕的地方稅建立賑濟福利,同時地價下跌能緩解土地兼併的問題,使許多姓擁有自己的土地……只要我們堅守住京師樞,人心向背,局勢會越來越有利於朝廷。我相信,勝利終屬於正義!」

    他說得輕巧,其實他心裡也完全沒有底氣,因為地方上的輿情是掌握縉紳士人手裡,他們的煽乎下,不定朝廷就會以暴政的形象出現人們的心裡。有時顛倒黑白十分容易,就像天啟朝時的東林黨。

    許多時候張問自己都覺得政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央政權可能會因此徹底玩完……但是到了現這個時候,張問和他的整個統治集團都沒有選擇,只能背水一戰,否則就會被別人踩著屍體爬上權力的巔峰。

    其實張問當初構思政的時候,已經預見到了極大的風險,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實現的理想。但是,明末整個政局和社會已經十分糜爛,滅亡是歷史大潮、是天道,所謂天道蒼蒼,順之者倡,逆之者亡……張問做的正是逆天的事兒。

    是那本《大明日記》害了他,讓他窺視了天道,卻無法接受被蠻夷統治的現實,所以非要這樣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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