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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段二五 入城 文 / 西風緊

    第二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二日,明軍再次左安門外排開,與建虜軍隊兩陣對圓,和昨天一樣的干法。不過張問已經抓了一個宣府兵部將,並稱如果今日戰事不利,就拿那將領開刀。宣府將帥如果還臨陣不前,等於是害死自己的同僚,所以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干法是不成了。

    風呼呼地吹著,京師這幾個月一直乾旱,風沙甚重,風一吹,就黃沙漫天。沙子打張問的臉上生疼……但是周圍的那些邊軍好像沒多少感覺,他們的臉皮大多又厚又粗。

    黃沙,沒有琵琶聲聲,也沒有葡萄美酒夜光杯,有的只有號角蒼勁的悲鳴,遼闊的大地上迴響,高大巍峨連綿城牆上碰撞。軍騎兵隨即開動了馬蹄,如洶湧的海浪一樣向城牆那邊扑打過去。

    空箭羽紛飛,猶如蝗蟲一般漫天飛舞,緊張和嘈雜的氣氛,讓人產生幻聽,看著那飛舞的箭羽好像能聽見嗡嗡的聲音一般,似蟲又似蚊。那些密密細細的黑點卻是叮人很狠,人群不斷有騎士從馬背上摔落。

    兩軍對沖相撞的瞬間,張問現自己周圍的騎士身上都不由得一抖……當然不是被震的,離那麼遠,只是那種劇烈相撞的場景讓人心上震動而已。慘叫聲、馬蹄聲、喊殺聲、槍炮聲響成一片,早已不分彼此、混雜不清;開花彈爆炸、黑火藥燃燒的黑煙伴隨著黃沙四處騰起,被風一吹,戰場上立刻就濃煙滾滾,烏黑一大片。

    明軍的騎兵洪流和建虜軍陣營相撞後,明軍的陣營很快變成了一個「凸」字,凸字頂端自然就是劉鋌攜裹的那一團兵馬,狠狠地砸進了敵軍的方陣,力不可擋。無數的騎兵從裂口穿了進去,敵軍陣營就像被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一般。

    張問見狀,拔出尚方寶劍,平指前方,深吸了一口氣,用幾乎沙啞的嗓音長聲喊道:「勝敗此一戰,國運長存!殺……」

    鼓聲隆隆響起來,號角很有節奏感地一長一短「嗚嗚」嗚咽,這不完全是進攻的信號,是一曲恢弘的上古之歌,遼闊的神州大地上,唱出了漢民族後的咆哮。歌聲,張問彷彿感覺了祖先創造的輝煌明、博大的心胸、對故土的無數歌頌……龐大的方陣前方,步軍將幾丈長的長兵器放平,旌旗揮舞,數萬人馬開始向前緩緩移動。「匡匡匡……」腳步聲和衣甲的碰撞聲雖然凌亂,卻壯麗,大音希聲,這是一曲純音樂。

    明軍主力方陣前進的過程漸漸形成了個一個類似的雁翎陣,兩翼前,軍後,穩步挺進。相對於左安門堵截明軍的那股建虜軍隊,明軍人數有絕對優勢,數倍於敵兵。建虜被劉鋌衝破陣營之後,隊伍十分混亂。

    很快建虜大隊開始向明軍右翼移動。張問下令左翼朱彥國的部隊動衝鋒,咬住建虜後方。當是時,建虜前鋒與右翼侯世祿的宣府兵短兵相接,拚殺起來,左翼朱彥國所部也如洪水一般急地撲騰進了戰場。時又有劉鋌騎兵穿插建虜軍隊的腹地,建虜的人馬被攔腰斬殘,亂成一片。

    張問瞪大了眼緊張地注視著前方戰場的展,風沙吹進他的眼睛,讓他的眼淚疼得眼淚長流,但是他卻並沒有感覺到難受,整個身心都戰陣上面。這時候如果屁股上挨一刀,可能他都不會覺得很疼。

    眾軍已經到達京師城牆下,戰場就城牆外面不足兩里地的地方,方圓幾丈的範圍內,濃煙滾滾,烏黑的鐵甲閃來閃去,除了那些五顏色的旗幟,和橫飛的鮮血,人們滿眼都是黑色和灰色。

    城牆上那些巍峨的城樓,像平地上的高山,又像一個個巨人一般,歇崇山峻嶺式的重樓重簷就像帽子,那一個個箭孔就像巨人臉上的許多雙眼睛,見證著這場勇敢與怯弱、貪婪與憤怒。

    雙軍混戰了一個多時辰,死傷慘重,屍橫遍野。就這時,只見遠處的永定門口湧出了大股騎兵……建虜援兵出城了!

    時明軍已經佔據了左安門外的一大片地方,交戰的建虜軍隊被擠壓到了左安門的西面,靠近永定門的那邊。

    張問當下作出判斷,現不需要貪圖完全擊潰建虜援軍,只需要佔據左安門外,又有城樓上的秦良玉部位策應,便可以完全控制住左安門。他顧不得多想,當即下令軍用戰車圍成車營,紮住陣腳,又命侯世祿和朱彥國的部隊以車營為心活動,劉鋌所部為機動。這樣的一番佈置,組成了一副積極防禦的姿態。

    幾柱香工夫之後,建虜援兵趕到了戰場,與交戰的建虜兵合兵一處,分作幾股從幾個地方衝擊明軍控制的區域。

    軍車炮憤怒地咆哮著,炮火的掩護下,明軍各部勇猛殺敵,打退了建虜的幾次衝擊。因為弓箭和槍的射程有限,這樣寬闊的戰場上運動作戰,影響戰局大的還是肉搏,但是炮火的射程遠,而軍隊排布得又密,無疑又是一種有效的武器。明軍這幾支勤王軍隊,均來自北邊的邊軍隊,肉搏雖然比不上凶狠的建虜,但也不完全是孬種,打將起來,雙方互有死傷,難分勝負。

    幾次衝鋒不湊效,建虜改變了方法,以重騎兵為前鋒,調動重兵衝擊右翼侯世祿所部,兩軍接敵拚殺了許久,侯世祿的軍隊不敵,繞著軍車營開始邊打邊轉移,轉戰幾丈的距離。這時張問下令劉鋌部騎兵側擊建虜,建虜兩面受敵,又沒能湊效,向後撤出兩里地。

    這時已經到了下午,戰場上的敵我雙方打了半天多的時間,體力消耗極大,都是又饑又疲憊。酉時之前,雙方又來回衝殺了數次,都沒有產生決定性的效果。

    戰場上留下了不下一萬具屍體,還有沒死透的人如泣如訴地哀嚎,斷槍殘旗破車點綴其間,又有硝煙繚繞,讓整個戰場說不出的蕭殺。

    夜幕漸漸降臨,光線黯淡下去,建虜兵從戰場上撤走了,二十八日的交戰總算告一段落。

    眾將集合了部隊,紛紛來到軍見張問,等待安排,張問正站一輛雙輪指揮車上。侯世祿朱彥國劉鋌等人騎馬過來,先後向張問道賀:今日之戰,雖然沒有殲滅任何一支建虜均對,但是張問達到了預定目的,所以明軍應該算是戰勝的一方。

    張問很乾脆地說道:「來人,把孫驃統放了。」

    侯世祿忙下馬抱拳道:「末將代孫驃統謝大人不殺之恩!」

    就這時,一騎騎兵奔到軍,騎士從馬上跳將下來,說道:「稟報軍門,秦將軍派人聯絡,約定半個時辰之後打開左安門,請我軍進城修整。」

    張問聽罷隨即下令諸將集合兵馬準備進城,只留下一部城外收拾戰場,主要是救治還能活命的明軍將士。有部將詢問建虜傷兵怎麼處理,張問答道:全部殺掉。

    現京師的城防很奇怪,城牆裡面集結了絕大部分兵力結營防禦,連所有的能活動的火炮都調轉了方向。對於城外的防範反而不嚴,因為京城城牆又高又壯,建虜既然可以從城和城牆上進攻,絕不可能傻得從城門外攻城。

    黯淡的暮色像水墨畫一般,越抹越濃,眾軍點燃了火把,護城河上搭起便橋,城門移開,就排成隊列進城。數萬大軍的火把蔓延一片,分外壯觀。張問已經傳令協調好部隊之間的安排,實際上這裡的明軍主要也就三股,宣府兵、大同兵、山海關秦良玉部。

    宣府兵城牆裡面靠西邊紮營,大同兵東邊紮營,而秦良玉所部則主要控制左安門左右的城牆、甕城及箭樓、城樓等地方。

    左安門的甕城是半圓形,這形狀和其他城門比起來有點特別。甕城其實就是連城牆上的一部分,使得城門的防禦體外沿,形成個一個「凸」字形。甕城上面設有箭樓,也就是城門的第一道防禦體系,假設第一道城門失陷,敵兵衝進甕城,他們面對將是前左右三面高牆,前面還有一道門,門上還有一座巨大的建築,也就是城樓。許多城門還有一個閘樓,而左安門沒有。

    太陽一下山,夜就來得特別快。張問隨著大軍進左安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他安排了其他部將指揮大軍紮下陣營,將士們還忙碌,但這種具體的事務是不需要張問去過問操心,他直接和劉鋌一起上了城樓,去見秦良玉。

    張問等人從城牆裡邊的一處石梯等上城牆。之所以城樓很容易被裡面攻破,這樣的石梯也是其的原因之一,因為城牆防禦體系是面對外面構建的,功用是防範外敵,而軍隊要從城裡登上城牆,就有這樣的通道。當敵兵出現城裡時,這些的通道就成了薄弱防禦環節。

    從城牆上俯視京師,城一片黑暗,往日那種燈火輝煌的模樣完全不見了。誰家也不想這兵荒馬亂的時候亮著燈引起亂兵的注意。夜空下一片高低不平的建築只剩下黑影,分外蕭瑟詭異。

    秦良玉從城樓裡走了出來,遠遠地拱手對張問行禮,很快她就看見張問旁邊的劉鋌,便笑道:「劉兄,別來無恙。」

    劉鋌尷尬道:「格老子的,詔獄裡邊好吃好喝了幾個月,閒得渾身難受,還好這兩天殺了個痛快!」

    左右眾人聽罷,都哈哈大笑。

    秦良玉請張問等人一起進了城樓,上了上邊的第二層樓,只見這裡儼然佈置成了一個軍大帳的樣子,桌案和椅子應有有,部將站列兩邊。

    「張大人總督勤王兵馬,是為軍門,請軍門上座。」秦良玉抱拳對張問說道。

    張問按劍而上,「那本官就不推辭了。」他的腰間掛的那柄華麗的寶劍是尚方寶劍。張問走到上位坐定,又伸手請諸將坐下說話。

    他看著秦良玉道:「秦將軍守備此門半月有餘,巍然不動,為整個戰局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令我敬佩之至,待戰後我一定親自向皇上陳奏秦將軍的功勞。」

    秦良玉正色道:「其位謀其職而已,末將既為大明將官,殺敵報國是為本分。」

    張問點點頭,說道:「來人,去宣府大營和大同大營給兩位總兵官傳令,讓他們即可到城樓參與軍務。」說罷又回顧室的將領,說道,「敵兵奪取了座城門,嚴重威脅皇城的安全。這種時候,我們必須得快拿出對建虜產生威脅的威脅,迫使他們從城撤出去!建虜京師一天,京師的數十萬姓就多一天的苦難,所以我們必須抓緊時間!」

    這麼一番以姓安危為重的言論,不過是場面話。其實張問表明戰決的態,主要原因是考慮到紫禁城裡面的人……敵兵皇上的眼皮底下囂張不已,皇上的感受可想而知,這種時候下邊這些官員如果敢有任何消極的態,都會讓皇上無比憤怒。

    說了一陣話之後,侯世祿和朱彥國也來到了城樓上,照例見禮相互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坐到兩邊的靠前位置。

    坐定之後,張問說道:「現侯將軍和朱將軍也到了,都這裡,我要宣佈一個決定。」

    由於張問那貌似公子哥的英俊外表,卻說出這樣直截了當的話來,讓侯世祿和朱彥國都有些不習慣……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直接就說決定了。

    但是張問知道動亂的時候,必須有一個果斷的人引領方向,而他是總督也是官、戰場上代表的是朝廷和皇上的立場,皇帝給了他這個位置,那麼這個引領方向的人,就只能讓他擔當。果斷有時候也可以說是武斷,很不容易做到面面俱到和完善,但是相對於猶豫不決瞻前顧後,戰場上的獨斷有好處。

    「本官決定:明日一早,即刻集結主力搶攻正南門即永定門!拿下正南門,不僅能擴大我軍的活動範圍,而且我大軍直接處建虜的正間位置,就能像一把利劍,時刻懸他們的胸口!建虜軍隊東西兩邊的聯繫,也時刻處我軍的威脅之下,對整個戰局將產生巨大的影響。只要拿下永定門,我們就掌握了主動權。願諸位心懷大明江山社稷、漢家千秋功業,上下一心,戮力報國!」

    朱彥國忍不住皺眉道:「軍門,咱們滿打滿算不到七萬人,建虜是十萬……強弱十分明顯,現我們卻時時進攻、不斷消耗兵力,恐怕非長久之計。」

    張問冷冷道:「縱觀歷史無數戰爭,被動防禦有多少戰勝的例子?只有全力掌握主動,時刻威脅敵軍的安全,才是正道!你只看到敵強我弱,我們兵少,但是應該知道,這裡是我大明的京師,勤王援軍將源源不斷地趕來,我們只會越打越強,要比消耗,建虜耗得過我們?」

    眾將聽張問口氣堅決,都默然不語。張問見狀便道:「本官從南到北,指揮過數次大戰,從來沒有看走眼的時候……諸位自個掂量掂量,現虜兵就皇上眼皮底下,究竟是自家兵馬重要,還是我大明社稷重要!」

    秦良玉第一個支持張問,說道:「末將願全力執行軍門的方略,報效朝廷,雖肝腦塗地,絕無怨言!」

    而劉鋌卻笑道:「張大人雖然是官,但我劉鋌和張大人打過不少交道,他其實是個直爽人,知道咱們是大老粗,瞧,什麼話都說清楚了,咱們還不明白?我又不是沒和官打過交道,要是換作其他官兒,恐怕很多事都會藏著掖著。咱們看不明白這皇城內外的道理?人家也懶得點撥你,大伙等著到時候挨參!」

    侯世祿也覺得張問其實對將士還算不錯,沒有動不動就威脅要打小報告,他也跟著附議道:「軍門是勤王總督,我們都得聽你的,既然軍門這樣安排,我侯世祿也沒啥話說,您指哪,打唄!」

    朱彥國也聽明白了其的關聯,隨著也附和了張問的意思。皇城腳下,你不做出一副不怕死、甘願為皇上擋刀槍的態來,忠心就一定有問題……大伙來勤王救駕是盼著立功的,不是等著以後遭到打壓的。

    張問見眾人達成了一致,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明天我們一打永定門,建虜肯定會調遣重兵死守,這是一塊硬骨頭,所以我們得全力以赴。這樣安排,侯世祿、朱彥國各領本部全部人馬,遼東軍兩萬分出一半由劉鋌率領,三路合擊永定門,我與秦將軍只留一萬兵馬留守左安門。」

    劉鋌皺眉道:「要是我們打永定門的時候,建虜分兵襲擊左安門,張大人和秦將軍兵力單薄,頂得住麼?」

    張問鎮定道:「秦將軍帶兩萬人馬能守住左安門,現你們打永定門牽制了大部分敵兵,這裡有什麼守不住的?你們不用管軍,只需要使用一切辦法、不惜任何代價,全力拿下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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