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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段十一 東廠 文 / 西風緊

    東廠就東廠胡同,這地方是朝廷大臣痛恨、又恐懼的地方,因為東廠控制著錦衣衛。方素宛就是被送到這裡邊。東廠有牢房刑具,而且根本不受正規執法機構的制約,順天府、刑部、大理寺都無權過問,廠公們只對皇帝負責。

    方素宛並沒有被送到牢房,而是送進了一間密室。密室四周都是石壁、密不透風,但是裡面並沒有那些令人恐懼的刑具、血跡和惡臭血腥味,密室很乾淨,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條凳子。大概只是說悄悄話兒的地方。

    裡面坐著一個胖乎乎的太監,圓臉雙下巴白面無鬚,身體胖嘟嘟的。方素宛進來之後,後面的門就關上了,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方姑娘請坐,你不用害怕,這裡暗是暗了點,不過沒什麼事兒,咱家只是不想我們說的話被別人聽去。」胖太監和藹可親地說道。

    方素宛的父親雖然只做了一輩子小官,但畢竟是官宦之家,方素宛也沒有嚇得太厲害,只是她的年齡確實小了點,閱歷有限,見胖太監面目慈善,神情就放鬆了下來,依言坐到一根凳子上,「公公要我說什麼,一切都是我的錯,與家父和哥哥無關,我知道自己對不起家父,你們要殺就殺我!」

    胖太監和善地搖搖頭,說道:「方姑娘,你可能還沒弄清楚狀況,咱家是魏公公的人,而你的父親也是魏公公的人,咱們不就是自己人了嗎?你怎麼開口就是打啊殺的,咱家不會把你怎麼樣。其實咱家連你怎麼街上被張問綁的,都不想過問,你只要記住咱家對你說的話就行了,明白嗎?」

    方素宛搖搖頭:「不明白。」

    胖太監額上露出三根黑線,但仍然很耐心地說道:「哪裡不明白?」

    「我不是被張大人綁的。」

    「你是不是被張問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說是張問綁的就行了,無論誰問你,你就說是張問見色起意,街上把你擄回府,並用鐵綁了你,玷污了你的清白。只要這樣說就可以了,當然,我這裡還有一份寫好的供詞,上面寫得比較細節,比如你如何被玷污清白的全部過程都有詳細描述。

    嗯,咱家給你讀一遍:當時我正街上的一家綢緞鋪看緞子,想添置一件衣,奴婢們買的綢料我不放心……啊,這裡咱家說一句,你父親是進士,家人穿綢緞無論何時都是合規矩的……就我看綢緞的時候,突然衝進來兩個男人,把我搶上了一輛馬車,而我的隨從卻沒有被綁,她急忙回家報信去了。我被人搶上了馬車,就被人用布團堵住了嘴,並被用鐵鏈鎖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胖太監十分有興趣地將供詞讀完,特別對於張問如何虐待方素宛的細節讀得是繪聲繪色,讀完之後,把供詞放到方素宛面前:「你出身書香之家,應該會識字,把這些字背住就行了,當然不用一字不差,只需要理清這其大概過程就行了。方姑娘,這件事很簡單的,你只需要這樣做,你就沒事了,你家父也沒事了,還會得到賞賜。就這樣,你同意嗎?」

    方素宛聽到裡面自己被虐待的細節時,聽得面紅耳赤,下邊都忍不住濕潤不堪,她十分興奮,甚至非常佩服寫這章的人的想像力,很多玩法她都沒試驗過,如果這樣就死了實是種遺憾。於是方素宛的表情,胖太監只認為是羞臊,畢竟她還是個未出嫁的閨女。

    方素宛興奮得有些失態,愣愣地說道:「張……張大人不是這樣的人?昨晚他並沒有把我怎麼樣,還關照下人好生照顧我,照顧我的人都是女的。」

    胖太監一本正經道:「咦,咱家說你怎麼不開竅呢,你爹怎麼教你的?說明白點,咱們就是要誣陷張問,管他實際是怎麼對你的,照著紙上寫的說就是了……當然,張問確實就是那樣的人,他簡直就是個內心骯髒、行為醜惡之徒,他侮?辱過八十歲的老尼姑,玷污過八歲的小女孩,這樣的人,就得讓全天下都看清他的本質,你是做好事。」

    方素宛愕然道:「我早就聽明白公公想讓我做什麼了,但是我不清楚你和家父究竟是什麼關係,我要是聽你的,萬一又害了家父怎麼辦?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胖太監臉上的和藹表情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變臉之快,比戲子還嫻熟,他一臉陰冷道:「方姑娘,你以為你有選擇嗎?我實話告訴你,方敏雖然托靠了魏公,魏公會罩著他,不過他就是一隻小魚小蝦,要是不聽話,收拾他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你是方敏的女兒,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或許老姓你很高貴,咱們這裡,就什麼也不是!你要是不按照咱家說的做,咱家會讓你生不如死!」

    方素宛因為看見供詞上的虐待法子,覺得很奇很刺激,這些人好有創造力啊,她就忍不住問道:「怎麼個生不如死法?」

    胖太監冷笑道:「嘿,你還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咱家跟魏公身邊,一個小丫頭都收拾不了你,還混什麼混?」

    方素宛只想著一個問題,哪裡顧得上胖太監的恐嚇,她忍住興奮又問了一句:「用什麼方法?是不是快死又死不了那樣的感覺?」

    胖太監覺得有些詭異,但是他面對的是這個一個小姑娘,立刻裝出凶狠的模樣道:「對,就是要死又死不了,要活又活不了,生不如死,想死都困難!」

    方素宛已經有些等不及了,她幾乎被引誘得失去了理智,脫口而出道:「我想試試。」

    聽到這裡,胖太監已經快要抓頭大雷霆了,老子居然震不住一個小丫頭!他彷彿受到了奇恥大辱、彷彿菊花被?這樣的鮮事兒要得了幾天就傳開了?您得冷靜,事已至此,咱們就得向張問討個說法!」

    方敏抹了一把濁淚,歎了一氣道:「唉,為人父母真是苦啊!其實丫頭挺可憐的,從小就沒有親娘,老夫平日裡又沒空親自管教,讓她後娘那裡受了不少苦,犬子那個畜生,也跟著欺負他妹妹!那是老夫結妻的骨肉,也是老夫的親生女兒啊……嗚嗚嗚……」方敏悲從來,竟然哭了起來。

    太監見方敏情真意切,多少也動了些惻隱之心,心下一陣黯然,人的心腸再狠再毒,總是血肉做的,總有時候會軟一下。不過這種惻隱之心很快就消失,胖太監得面對現實,而現實是殘酷的,他見識得太多了,他立刻又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麼。

    「方大人,你放心,咱家把令千金照顧得好好的,一根汗毛也沒動她。你看這樣辦不,這事兒不生它是生了,咱們再懊悔也懊悔不過來,現要做的,就是怎麼妥善解決。」

    「嗯,劉公您說。」方敏擦了一把濁淚。

    「張問留宿令千金的事兒,想瞞它是瞞不住滴,方大人飽讀詩一句話,防民之口勝於防川。現只能這麼辦,令千金的清白壞他的手裡,他就得付出代價、就得給個說法!這也是魏公的意思,方大人作為魏公的人,多少還是應該為大局作想?」

    方敏一臉犯難道:「這……這樣鬧騰,對小女實不好啊,以後她還怎麼見人?」

    「啪!」太監一拍桌子,神色一凌,「你是老糊塗了麼?不討個說法,你女兒就有臉見人了,眾人不背後議論,戳你背脊骨?性咱們就給他來強的,你女兒被張問如此對待,又不是你方敏的錯,也不是家教不嚴,你們是受害人!光明正大地討個說法,大伙不僅不會說你們,還會同情你們。這個道理你不懂?」

    方敏見太監動怒,又加上身處令人膽寒的東廠內,頓時有些怯意,又加上太監說得確實是那麼個理,方敏便鬆口道:「只問張問的罪,不問小女的私事?」

    「咱們過問你們那家子干甚?都是自己人,咱家沒事整你們有什麼用處?供詞都寫好了,只要令嬡照著說就成,就咬定張問對不起令嬡……就算你說整個晚上啥事沒生,還不是有流言蜚語影響名聲,這樣反而吃個啞巴虧……其他的事兒,咱們問都不問,咬定張問干了醜事,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人證物證俱,人證就是令嬡,物證咱們可以自己準備。到時候張問就是惹了一身腥臊,看他還得瑟個啥。」

    方敏想了想,自己的女兒也不是什麼冰清玉潔的小姐,只要保住了方家的名聲,這種事其實沒什麼,本來張問就是政敵,栽贓政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再說劉公公說得也不錯,照這種說法,方家是受害者,應該得到同情,聲譽並不會太狼狽。

    方敏也很無奈,畢竟上邊的人要這麼幹,自己算個什麼東西,能有什麼辦法和魏忠賢叫板?他便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依劉公公的說法,方家那些事兒,說出去對魏公也沒有好處,還請劉公公設法保密。」方敏一直以為胖太監已經得知了全部實情。

    「方大人放心,咱家根本就沒興趣過問其他事兒,問都沒問,何來洩漏之事?」胖太監的臉變得非常快,一眨眼工夫,又恢復那張博愛善良人畜無害的彌勒表情,「那方大人勸勸令嬡,讓她合作點,這事兒就簡單了。」

    等方敏答應之後,胖太監就叫人把方素宛帶進了密室,然後留下他們父女倆裡面自個商量。

    方敏見到女兒,滿臉的牽掛,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方素宛,見她確實毫無損,氣色正常。這時方敏放下心來,同時薄弱大怒,大步走過「啪」地就是一耳光,將方素宛扇倒地。

    「你這個討債的、不要臉的逆畜!你就沒有一點羞恥之心?你對得起方家祖宗、對得起你死去的親娘嗎?」

    方素宛捂著腫起來的半邊臉,淚水漣漣道:「父親,我知道錯了。我對不起父親,對不起方家,您打死我!如果我死了父親能鬆口氣,我不會怨父親,不怨任何人,這就是女兒的歸宿……」

    「死!就知道死!死很容易,活著難!」方敏一臉怒氣道,「你要是我方家的人,就拿出點勇氣來,給老子好好活著!年紀輕輕就想著死,受點委屈就想死,你對得起誰?老子一大把年紀了,什麼風浪沒見過,什麼屈辱沒受過,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你得像老子這樣,別人越輕賤你,你越要拿出勇氣好好活!」

    方素宛哭著說:「父親就算打我、關著我,我也不怪父親,女兒明白父親的心,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我活著只會拖累方家,拖累父親,只有死了,家裡才得安生,你允許我去死!」

    方敏也是老淚縱橫,拉起女兒,哽咽道:「為父不怪你,無論生任何事,你都是我方敏的骨肉,你心裡要是真有為父,就答應為父好好活著,名聲壞了沒關係,那些倡優不都活得好好的嗎?她們名聲很好?我方家又不是養不活一個人,你就一輩子留家裡,給為父送終之後,分些田產日,家裡還有幾個忠實的奴僕,讓他們留你身邊,還有你大哥也多少會照應你一些,好好活下去!」

    「父親,我知道自個,我試過很多次想改,都改不掉,這樣下去只會讓方家身敗名裂,女兒已經想好怎麼死了,父親勿念,父親還有大哥,您的恩情,女兒只有來生再報。」

    方敏忙道:「你別急,聽為父的話,先照劉公公說的做,等你從這地方出去,為父再給你想辦法。沒事,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再不然我叫人送你回鄉下,買個大院子,你要怎麼鬧騰別人也不知道。你千萬別想著尋短見,白人送黑人、你想氣死老子嗎,你總得為父親想想!」

    方素宛這才點點頭,擦了一把眼淚說道:「嗯,女兒答應父親好好活著。」

    方敏頓時露出了笑容,拍拍方素宛的臉含淚笑道:「這才像話,記住老子的話,這個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活著總有翻身的一天!」

    過了一會,胖太監打開房門,問道:「方大人,勸好了嗎?」

    方敏馬上收住臉上那些關切,一副笑臉道:「劉公,您放心,魏公的事,下官就是肝腦塗地也會心辦妥,下官已經給小女說好了,讓她照劉公說的做。」方敏這時候的神情,就想一條搖著尾巴的老狗。

    方素宛有些可憐起父親來了,父親一定不願意讓自己去害人,但是卻迫於權勢、違著本意要這樣。方素宛心道:活著,其實就是自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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