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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段十 廚娘 文 / 西風緊

    暖和的屋子裡,燭火通紅。楊選侍端坐椅子上,側對著張問,大腿正好遮住恥骨下方、那有許多∼毛的不雅之處。張問正專心致志地揮墨、心無旁騖。卻不料這時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讓張問略一分神,頓時宣紙上弄上了一個墨點。

    推門的人是張問的近侍若花、那個醜陋的瘦弱丫頭,她說道:「東家要的茶沏好了……」這時她驀然看見屋子裡還坐著個一絲不掛的女子。燈光下泛著光澤的完美肌膚讓若花的眼睛一花,她沒有準備、心裡一急,「匡當」一聲把茶壺掉到了地上,頓時騰起一股熱氣,若花反應倒是快,急忙跳開了。楊選侍見有外人進來,急忙拉了一件衣服蒙身上。

    張問見罷皺了眉頭,心道:這個丫頭做事倒是勤快,可腦子也太笨了,叫她出去沏茶,還真去沏茶。他沉住氣,問道:「燙著沒有?」

    若花聽罷一陣感動,搖搖頭紅著臉道:「沒有、沒有,奴婢……奴婢這就收拾。」

    張問冷冷道:「不用了,呆會兒讓淡妝來收拾。今天你可以休息了,明天去曹安那裡,讓曹安外院給你安排個輕巧些的活兒。」

    若花聽罷心裡一陣失落。顯然做張問的內侍,地位要高得多、錢也多,若花滿臉委屈,但沒有辦法,只得說道:「是,奴婢謝謝東家。」

    門外的淡妝聽到裡面說話的內容,心裡十分高興,急忙迴避。不一會就見若花從裡面出來,一個人咕嚕著念叨什麼,向南邊去了。

    若花走到一間後罩房門口,這間房是她睡覺的地方。不過明兒她要去外院幹活,得從這裡搬出去。就這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道:「東家房裡的燈不還亮著嗎,若花姐姐這就回來了,怎麼不去服侍東家?」

    若花聽到聲音,沒有看見人,先是被嚇了一跳,繼而聽出聲音熟悉,這才呼出一口氣來。等若花的眼睛適應了黯淡的光線,才看看清楚,原來是李廚娘。若花聽李廚娘問起,又覺得委屈,聲音有些哽咽道:「東家不讓我侍候他了,叫我明兒去前院幹活。」

    「你是不是做錯什麼了?」李廚娘用關心的口吻問道。她大約十七歲的樣子,胖胖的臉,身材矮胖。

    若花道:「我看見房裡有個女子沒有穿衣服,沒注意就嚇一條、把茶壺給打翻了,東家一定嫌我笨手笨腳。」

    李廚娘沒好氣地說道:「那種時候你怎麼去沏茶?東家不是嫌你手笨,是嫌你腦子笨。那個女的是哪裡來的,知道嗎?」

    「不知道,好像今晚上才進府裡來的。」

    李廚娘沉聲道:「沒聽見東家稱呼她什麼嗎?」

    若花想了想,說道:「東家叫她楊姑娘,不過我剛要進去沏茶那會,又聽東家叫楊選侍。」

    「楊選侍?!」李廚娘的嘴張成一個哦字型,急忙伸手按住嘴唇,也不再說話,轉身就往洞門那邊走。

    李廚娘低著頭疾步走了一陣,突然見屋簷下站著一個人,抬頭看時,見是玄月,玄月旁邊還有兩個玄衣侍衛,大晚上的依然戴著帷帽、看不見臉。李廚娘神色慌張,卻強笑道:「玄月姐姐還沒休息呢?」

    「哪裡去?」玄月的聲音冰冷得如刀鋒,帶著殺氣。

    「如廁。」

    「抓起來,把嘴堵上。」玄月只問了一句,就下令抓人,壓根不需要說明理由。旁邊的兩個玄衣女人聽罷跳將過去,先拿著一塊黑布塞進李廚娘的嘴裡,然後就將其綁了起來。

    兩個玄衣女子押著李廚娘跟玄月後面,玄月走到若花的房門口,敲了敲門,聽得裡面若花的聲音道:「誰?」

    「是我。」玄月道。

    裡面細細響了一陣,然後門開了,若花的頭已散肩膀上,顯然已經準備睡了。她看著玄月,眼神天真地說道:「玄月姐姐,這麼晚了,您有什麼找我?」轉而看見玄月身後被綁了堵著嘴的李廚娘,若花不解地問道:「李廚娘怎麼了?」

    玄月看著若花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說道:「若花,你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若花的眼神很無辜,搖搖頭,她不明白玄月怎麼問些莫名其妙的話。只聽玄月說道:「笨死的。來,把這瓶藥吃了,沒什麼痛苦。」

    若花這才明白過來、玄月要殺她,她驚恐道:「玄月姐姐……你,你要做什麼?」見玄月一臉殺氣,若花抓起門就想將玄月關外邊。玄月一腳踏進門裡,一手推住門,頓時門板紋絲不動。玄月從容走進屋裡,將手裡的瓶子遞過去,說道:「聽話,喝了它,就沒有痛苦了。」

    「我不……」若花揚手想把那瓶子打翻,但是玄月輕輕一縮手,她就打了個空。若花意識到玄月是動真的,嚇得後退了幾步,踢一根小板凳上,頓時仰面摔了個四仰八叉,她坐起來,眼淚嘩嘩直流:「玄月姐姐,我做錯了什麼?你饒了我,我不想死……我才十四歲,我還沒嫁漢子,我要生小孩子……」

    玄月將瓶子遞給旁邊的女子,那女子便跳將上去,捏住若花的嘴,將瓶子裡的東西倒進去。若花拚命掙扎,奈何玄月手下的「玄衣衛」都是篩選過的會兩下子的人,又每日訓練,若花長得瘦弱,手無縛雞之力,掙扎不過,被人把藥硬灌進了食道,還被嗆了一口,「咳咳」直咳嗽。

    玄月見若花喝下去了,就對那灌藥的女子說道:「你看著她,等死透了,弄到東邊的偏院裡燒掉,明兒白天才燒,不顯眼。」

    那女子拱手道:「是。」

    這時門外又來了另一個黑衣女子,拱手道:「玄月姐,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幾個人遂帶著那被綁住的李廚娘出了房門,沿著屋簷向東走去。東面的圍牆上也有個洞門,原本上了鎖,這時已經被打開,門口侍立著兩個帶腰刀的黑衣女子。

    玄月等人進得洞門,到了偏院。院子裡光線很暗,只有天上的上弦月投下幽幽淒慘的清光,樹影黑棟,看起來陰沉沉的煞是恐怖。黑乎乎的樹影裡,有一棟房子,裡面亮著幽冷的燈光。一行人進了那棟房子,只見屋間放著一個大缸,大缸裡裝了半缸子水,下面還架著柴火。

    「把她的衣服給我拔了。」玄月冷冷說道,又看向李廚娘道,「誰派你來的?想清楚了就點點頭。」

    大缸,只見黑漆漆的長物正游動,如水蛇一般十分恐怖,都是些黃鱔。黃鱔們被困水缸裡到處亂游,但是膳身滑膩,爬不上來。

    屋裡的幾個女人都知道玄月要怎麼處罰這個奸細,這樣的手段已不是第一次,所以很熟練地將李廚娘的衣服脫光,手腳一起綁了,將其丟進水缸。李廚娘立刻被冰冷的水凍得嘴唇烏,身上起了雞皮疙瘩;缸游動的滑膩長條,讓她既噁心又恐懼,李廚娘不斷掙扎,搖著腦子「嗚嗚」悶聲悲鳴。

    這時一個女人將水缸下的柴火點燃,開始對水缸加熱。過了一會,水裡的溫開始不斷攀升,那些黃鱔到處亂鑽,爬得李廚娘渾身都是,身上有洞得地方都被黃鱔鑽進去。隨著水溫升高,黃鱔忍耐不住,李廚娘身上亂咬,她身上被咬得鮮血淋漓,水都被染成了淡紅。幾個女子夾住李廚娘的胳膊,按住她的腦袋,不讓她掙扎,李廚娘亂∼蹬亂撐,眼睛裡全是驚恐。

    屋子外面冷風慘慘,裡面有女人的悶聲哭喊,猶如鬼魅一般。幾個玄衣女子都默然觀看,說不出一句話來。

    黃鱔就如水蛇一般的形狀,許多女人都怕蛇,李廚娘也不例外,痛苦和恐懼、噁心一起折磨著她的身心,她終於忍受不住,像雞啄米一般拚命點頭。

    玄月見狀,說道:「把她嘴上的東西拔開。」

    李廚娘可以說話之後,不住討饒:「我招了,快把這些東西弄走,我招……」

    「誰指示你來的?」

    李廚娘哭喪著臉道:「好像是都察院裡邊的人,是誰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不過拿了一錠銀子,您就大恩大德放我一馬,我知罪了。」

    玄月對旁邊的女子遞了個神色,那女子便從柴火裡抽出一把燒紅的鐵鉗出來,李廚娘一看頓時臉色像紙一般白,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嘴就被人摀住,然後聽見「茲」地一聲,胸前的一粒紐扣被火鉗夾住,空氣頓時騰起一股燒豬∼毛一樣的糊焦味。

    李廚娘暈了過去。兩個女子將她從缸裡提將出來,扔到地上。只見她身上傷痕如鱗,腿間的兩個洞被黃鱔鑽得滿滿的,還有一些黃鱔只鑽進去了半截,另外半截吊腿上,看起來十分恐怖詭異。

    這時一個提著水桶的人,將水「嘩」地一聲倒李廚娘的的身上,李廚娘幽幽醒了過來,已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不斷呻吟。她剛醒過來,又看見了一根燒紅的鐵鉗,頓時大呼道:「饒命、饒命啊,我只知道是都察院的人,真的不知道是誰啊……」

    「你是怎麼和上峰聯繫的?」玄月冷冷問道。

    李廚娘哭喪著說道:「他們認識我,我只要去棋盤街的袁記雜貨鋪走走,自然就有人找我。」

    玄月沉默了片刻,說道:「她沒有用了,和若花一起化掉。」

    旁邊的女子拱手道:「是。」

    玄月轉身欲走,又回頭道:「東家待你們一向不薄,凡事都好說,但是忠心有問題,就對不起了。」

    門口和屋裡的女子煞白著臉道:「屬下等明白。」

    玄月忙乎了一陣,又回到內院,走到張問的門前,她也不急著敲門,只站著聽一陣裡面的說話聲。

    只聽得張問的聲音道:「好的畫需要時間醞釀,今晚時間太短……此副依然不是很好,但比起以前作的,卻是要好上許多。」

    楊選侍的聲音道:「張大人造詣非淺,此畫神形具備,功底紮實,不過缺乏一種東西。」

    「哦?請楊姑娘指教,缺少什麼東西?」

    楊選侍道:「或神女無恙,或狐仙鬼魅,都能表達一種情緒。恕妾身直言,大人雖畫技群,卻只是畫了一副肖像。」

    張問突然呵呵一笑:「沒想到今日聞道……不枉今夜,下佩服佩服。」

    然後就聽見楊選侍驚歎道:「大人怎麼燒了?」

    張問笑道:「以前我畫女子,多出於好色之心,或只是想表現女子的美貌,卻忽略了內,故二十年所有畫品,皆是凡品、俗品……」

    玄月聽到這裡,這才走到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說道:「東家,玄月有事稟報。」

    先前若花攪了張問的心情,張問就把門閂住了,這時他便來開門。玄月向屋裡看了一眼,張問會意,回頭說道:「楊姑娘稍侯。」

    張問走出門來,玄月才低聲說道:「家裡有都察院的奸細,假扮成廚娘,已被我處理了。恐還有其他奸細,玄月想把一些來路靠不住的人全部送出去,東家以為如何?」

    「都察院的密探?」張問沉吟片刻,冷冷道,「你看著辦,現這個時候要謹慎一些,別把真憑實據落到別人手裡。」

    玄月拱手道:「是。」

    張問看了看天色,說道:「等會你親自把楊姑娘護送回去。卯時之前有御膳房的太監出來辦事,你按照楊姑娘說的辦就是了。」

    「是。」

    張問說罷回身進屋,收住面上的殺氣和郁色,微笑著說道:「人生難得一知己,下有楊姑娘這樣一個紅顏知己,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楊選侍輕咬了一下嘴唇,面有慼慼之色,低聲道:「卻不知何時再能相見。」

    張問忙道:「楊姑娘切不可再輕易冒險,兩情若長久時,又豈朝朝暮暮。皇后娘娘那裡,還請楊姑娘多多照顧,關係處好了,以後皇后娘娘要回娘家省親,就可以讓娘娘帶上楊姑娘,我們不是又能見面了?」

    張問心道:楊選侍是客氏的心腹,只要她和皇后相處得好,以後皇后的日子定會好過一些。張問作為皇后張嫣的親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很難說上一句話,但是關係那裡擺著,牽連甚大。

    楊選侍喃喃道:「要是我有一個家,能有這麼一個小院子,和心愛的人長廂廝守,該是多好的事……」

    張問聽罷楊選侍真摯的感情流露,頓時心裡怔,從那俗事權謀之回過神來。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楊姑娘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我們倆的事,就當是逢場作戲、尋歡作樂,好不過……楊姑娘可以把我當成一個朋友,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事,我可以力聲援效勞。」

    「你……」楊選侍看著張問的臉,見他的劍眉間隱隱有了蕭殺之意,楊選侍怔怔道,「你是真心對我麼?」

    張問沉聲道:「不是,我沒法真心對任何女人。但是楊姑娘清麗脫俗,美貌玉潤,又深得雅趣,我把你當成紅顏知己是可以的。」

    「哦。」楊選侍的目光黯淡下來,彷彿老了兩歲,「我想回去了,就此告辭。」

    欺騙感情,利用楊選侍,對張問有不小的好處,他被誘惑著,後還是作罷,喃喃沉吟道:「我知道愛應該是一件很珍貴的東西。」隨即站起身說道:「我送送你。」

    兩人出得門來,走向外院。方出洞門,楊選侍突然回頭眨巴著美目問道:「張大人是如何知道那是很珍貴的東西?」

    驀然之間,張問又看見了院子裡那塊慘白的井蓋石頭,心裡一陣傷感,遂拉住楊選侍的手,一邊走向枯井一邊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

    院子裡的草木,張問達之後,被修剪整理過,這冷清的祖宅也因為張問的勢力提升,變得熱鬧起來,不過這淒清的夜晚,它照樣寂寞著。

    張問將埋藏心底、快要霉的陳年往事,一件件細述著。那些憂傷的回憶,通過波瀾不驚的語言從張問嘴裡流淌出來,照樣讓張問沉迷,彷彿就生昨日。楊選侍已是淚眼婆娑,濕了衣襟。

    張問用簡潔的語調說了一遍,心裡頓時好受了許多,傾述對於人確是有好處的。楊選侍一字不漏地聽完,摸著枯井上的石頭說道:「小綰,如果你泉下有知,就放過張大人。」

    張問聽罷笑了笑,他對鬼神這類東西壓根就不信,一切問題都出自自己,或者環境。如果換一個時代,張問或許還能成為一個畫家、藝術家,但是現去搞那一套,顯然不合時宜。

    現宮裡被客氏魏忠賢一黨把持,送走了楊選侍,張問本以為就沒什麼事了。卻不料未到午,門口就出了事。

    外面鬧哄哄一片,家裡的侍衛家丁都操∼起兵器嚴陣以待。張問忙尋來曹安,問出了什麼事。曹安道:「有一家子跑到門口鬧事,說咱們害死了他們家的小女。」

    「他們的小女叫啥名字,可是府上的奴婢?」張問道。

    「姓李,小名胖妞、沒有大名,是個廚娘。確是我們府上,但是這會兒卻找不到了。」

    張問想了片刻,說道:「去把玄月給我找來。」他猜測這個李廚娘就是昨晚玄月說的奸細,但是不明白的是:玄月做事一向細心,已經半天了,怎麼沒把奸細的家人處置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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