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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段十四 殘兵 文 / 西風緊

    馬林部八萬兵馬出關,浩浩蕩蕩,有車炮火器無數。八萬是編製,實際人數遠遠低於編製,有的營隊缺員額高達五成,總兵力大約四五萬,但袁應泰手裡掌握的情況是八萬。這樣算下來,袁應泰佈置的十幾萬大軍,實際上不足十萬。

    馬林部於十七日出關,先後接到袁應泰的兩道命令:穩打穩扎,不可浪站;接應杜松部之後集兵力,迅向邊牆靠攏,等待瀋陽的部署。

    明軍組成三個方陣,主力以車陣為核心,步騎配合;後方五里距離佈置另一方陣作為預備隊;右翼即南方佈置步騎方陣一個,作為機動。

    全軍向東南方向行進,準備控制界凡北面的渾河水面,然後派出機動部隊渡河接應杜松部。

    十七日晚,馬林前哨現建虜軍主力,馬林立刻下令就地紮營防守。主力方陣組成車陣,並營前四方挖了三道壕溝,壕溝佈置鳥銃手,後面放置各式火炮。壕溝之後,還有騎兵營,核心才是車營,步軍佈置陣營之內,整個陣營防禦嚴謹。

    而南面的機動方陣則營前放置各種障礙物抵擋騎兵,全軍熄燈宵禁,準備隱藏暗處等待運動作戰。不幸的是,機動營被建虜哨騎探明了方位,八旗軍連夜趕到戰場,調騎兵主力準備襲擊南邊的明軍機動部隊。

    十八日凌晨,建虜前鋒騎兵衝到營前,撤除障礙物,而後面的騎兵則組成三波衝擊隊形,對明軍方陣實行攻擊。明軍被幾輪騎兵衝擊,土崩瓦解,全營潰敗。

    建虜掃除了側翼威脅,迅正午前到達馬林主力營前面,佈置連續兩波次衝擊。第一輪衝過去,遭受了明軍迎頭痛擊,密集的槍炮掃射過來,建虜騎兵死傷大半;第二輪緊接著衝近,明軍的炮隊等火器還未裝填好,只有輪射的火銃阻擊,建虜風捲而至,佈置壕溝的明軍紛紛逃竄。馬林急令騎兵出戰,雙方一頓拚殺,各有死傷,建虜軍見車營防禦嚴密無法突破,再後退。

    努爾哈赤集結殘兵,又調兵增援,明軍方陣東面的一個山崗上集結大隊,得以將騎兵由上坡至下坡之衝力再予敵打擊。馬林見建虜兵馬雜亂,正整頓,抓住戰機,下令陣營向東推進,欲予以打擊。

    正這時,南面的建虜軍安巴貝勒部認為明軍陣營移動變換隊形之時易擊破,不等努爾哈赤命令,便率弱勢騎兵猛撲明軍陣營。建虜第一波攻擊損失慘重,但是很快努爾哈赤又組成了第二波騎兵衝擊,此時明軍的陣營混亂異常,還沒來得及整頓,又遭打擊,車營被突破,全軍混亂,雙方陷入混戰。

    明軍內部的情況複雜,總之士氣明顯比建虜低落,戰心也無,很快就開始潰敗,進而全軍潰散,被建虜騎兵追殺,漫山遍野地亂跑,死得屍橫遍野。而佈置後方五里的預備隊得知情況不妙,不管三七二十一,調頭就逃。馬林的八萬大軍,一天之間就大部覆滅……

    瀋陽的袁應泰聽到馬林部戰敗的消息,目瞪口呆、手腳顫。袁應泰意識到,杜松部很可能也有去無回了。至此,明軍建制上的十四萬大軍灰飛煙滅,袁應泰眼睛裡的世界一片灰暗,覺得自己的死期已近。喪師十餘萬,這個罪還不夠大嗎?

    這場敗仗不會這麼就完了的,此時遼東的情況十分不妙。馬林部原本是開原、鐵嶺等重鎮強的守備;杜松是瀋陽左右重鎮強的戰鬥軍隊。現兩部覆滅,遼東各重鎮岌岌可危,瀋陽軍方建議袁應泰立刻籌備防守各鎮的計劃,防備建虜乘勝擴大戰果。

    袁應泰大堂召集部將商議對策,爭論的問題集南線的劉鋌部的調遣上。劉鋌部現寬緬附近,至少瀋陽軍方得到的情報是寬緬。劉鋌部川軍的建制是四萬,實際兵力可能要少得多,這是明朝軍隊的通病,都是這個樣子。

    袁應泰左右的將帥官員分成兩種意見。一種意見是:讓劉鋌繼續留寬緬,牽制建虜後方,建虜的都城時刻處威脅之下,就不敢集全部兵力北線作戰;另一部分卻持反對意見,認為從寬緬到赫圖阿拉的路山勢險阻、古木蔥蓊,根本無法有效威懾赫圖阿拉,與其閒置兵力,不如調入瀋陽加強防禦。

    兩種大相逕庭的意見,袁應泰無法做出判斷,他甚至不知道寬緬到赫圖阿拉是什麼樣的狀況,遼東這麼大,袁應泰不能將所有地方都考察到,而手下人的描述又說法不一。所以袁應泰一直猶豫不決,沒有能乾坤獨斷。現他已經喪師十幾萬,認為原因是自己大意了,切不可再丟失瀋陽鐵嶺等重鎮,所以要慎重行事。

    眾人正商議的時候,袁應泰的親兵走到大堂門口,單膝跪道:「稟軍門,石柱軍前哨營秦千總求見。」

    袁應泰以為前哨又有什麼的戰報,急忙呼入問話,卻不料那秦玉蓮並不是報告情況,而是要求出撫順關救援杜松部殘兵。袁應泰一聽立刻皺眉,現都什麼時候,管那些打了敗仗的敗兵干甚,再說還有活的嗎?袁應泰呵斥道:「巡撫衙門正商議軍機,除了前方急報,其他事稍後再說,你先退下。」

    秦玉蓮伏倒地,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咬著牙堅定地說道:「末將不要軍門一兵一卒,請准末將帶本部八騎出關。」她需要瀋陽的關防印信才能順利出關。

    袁應泰見她還不出去,自己這邊正有大事商議,早已不耐煩了,怒道:「你沒聽見本官命令?先出去候著。」

    「軍門……」秦玉蓮的眼睛裡突然流下一滴眼淚來。袁應泰見狀怔了怔,不明所以,這時旁邊一個官員袁應泰耳邊低聲道:「遼東巡按張問杜松軍,這秦玉蓮和張問……」

    袁應泰聽罷恍然大悟,緩下口氣勸道:「秦千總,關外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杜松部覆滅了,你去幹什麼呢?而且沒有人回到撫順關,證明薩爾滸一帶有建虜活動,現去,是自送虎口毫無益處。」

    秦玉蓮聽罷,突然站了起來,拱手道:「末將告退。」說罷轉身就走。坐堂參與商議的秦良玉見狀,怕她的侄女會率軍強行出關,秦良玉太瞭解侄女了,性格要強,她要的東西,不達目的絕不罷休。所以秦良玉認為她絕不會因為遭袁應泰拒絕就善罷甘休。

    秦良玉急忙起身告禮道:「軍門恕罪,末將想出去勸勸她。」袁應泰點點頭,秦良玉急忙奔出巡撫行轅,去追秦玉蓮。秦玉蓮正轅門外,剛剛上馬,正欲要走,就被秦良玉叫住了。

    秦良玉冷冷道:「你要闖出關去?」見秦玉蓮默然無語,秦良玉頓時確定自己的猜測,痛心疾道:「軍門剛剛說的沒錯,現你出去何益?」

    「他沒有死,我知道。」秦玉蓮看著東邊的天空,目光很堅定。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幾萬人都死了,杜松也死了,張問一個官,他如何逃生?不是死了就是被俘了。他心裡沒有你,你別傻了。」

    秦玉蓮苦笑道:「你們都不懂他,只有我懂,張問絕不是那麼容易死的,我相信他。他心裡沒有我,我也知道,但沒關係,我會感動他,讓他心裡有我。」

    秦良玉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管怎麼樣,我絕不會讓你去送死,你讓我怎麼向你父母天之靈交代?」

    「姑姑,我們既然從戎,就可能死,戰死很正常,這有什麼好交代的?如果姑姑不讓我見到他,我的心就死了,望姑姑理解我的心意。」

    秦良玉好話歹話說,可惜她侄女油鹽不進,偏要固執行事。秦良玉想叫人把她關起來,但是正如秦玉蓮說的,如果誰阻攔她,恐怕她一輩子都會記恨。

    秦玉蓮對秦良玉道:「杜松戰敗了,所有人都不再管他們的生死,沒有人乎張大人的性命,只有我把他看得比我的性命重要。就算我死了,我也要他明白我的心意。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我怎能放棄?」秦良玉無法讓她回心轉意。

    秦玉蓮遂點本部騎兵八人,帶了糧食馬匹,向撫順關出。撫順關的守將要關防印信,秦玉蓮拿不出印信公,遂據實說明情況,但將領以沒有調遣命令為由拒絕其出關。秦玉蓮道:「將軍知道關外的兄弟現是什麼心情嗎,有誰乎他們的生死?如果換作是我們關外,陷入重圍,難道不希望自己人來救?」

    將領聽罷依然拒絕道:「我的職責就是守衛關門,沒有上峰同意,一應人等不准出入,請恕我不能答應你們的要求。」

    秦玉蓮看向城門,那裡沒幾個人,這守關的將領見是明軍,沒多大的戒心。於是秦玉蓮也不用浪費口舌,拱手道:「那就得罪了。」說完即帶騎兵向城門衝了過去,城門口的幾個軍士見狀急忙躲避,擋也擋不住。

    那守將也沒說調集守軍防守,只那裡喊道:「有人闖關了,快差人去撫順城報信。」

    秦玉蓮的人打開城門,一湧而出。出了邊關,秦玉蓮認為張問等人可能蘇子河附近,遂率騎兵以快的向東突進,一邊派出哨騎四處尋找。

    她也不清楚張問是否活著,活著的話具體哪裡。而此時張問確實還沒死,而且他手裡還有四千多筋疲力的人馬活著。

    他們還薩爾滸南邊的山林裡摸,張問經過琢磨,薩爾滸西面北面都有建虜軍隊活動,從那邊走是送死,東面又是建虜的地盤,便乾脆帶著人向南走,因為現薩爾滸南面沒有什麼建虜活動。

    張問的計劃是趕去南邊的鴉鶻關,從那裡入關,雖然路遠點,而且是高山樹林路不好走,但正因為如此,反而不容易被聚殲,希望還大些。

    十日薩爾滸之戰後,建虜主力北調渡過渾河與馬林軍決戰,無暇顧及張問這股殘兵敗將,張問等人趁機遁入南部山林之。這支軍隊從十日被擊潰到現,已經有四五天了,還山林裡摸,疲憊不堪,糧草彈藥無。

    本來山間行走馬匹的作用就不大,張問遂下令將所剩無幾的馬匹殺了充飢,能吃的東西都吃掉。後來實沒有吃的,大伙開始用皮革、樹皮、獵來的鳥獸混一起煮著吃,鍋就是兵將們剩下的頭盔,那些鐵頭盔正好當鍋使。

    眾軍身上烏黑一片,幾乎沒有人樣,連張盈和玄月兩個女人身上都黑成一片,跟個乞丐婆子似的。傍晚時分,大伙紛紛點起火堆取暖,張問自己也顧不得什麼隱蔽了,要是不點火非得凍死不可。

    這支衣衫襤褸破爛不堪的軍隊,依然保持著陣營和崗哨,沒有混亂,大伙越來越信任張問,張問的命令很好使。因為眾人都知道,杜松帶出來的萬人,現死光光了,自己這些人卻活著,全賴張問的帶領,不然好幾次都必死無疑。

    建虜的地盤上,明軍慘敗,張問等人陷入重圍,幾乎喪失戰鬥力,但是生命力十分旺盛,這麼一支人馬,現還活得好好的,大家都很依賴張問。

    張問身體上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此時已是筋疲力,渾身都痛,半躺火堆傍邊死氣沉沉的,連一句話都不想說。這時一個老兵捧著一個燒黑的頭盔走了過來,張問立刻聞到了肉的香氣,口水直流。

    老兵將裝著肉和湯的頭盔呈了上來,說道:「大人,兄弟們為您準備了晚膳,這是山雞煮的湯。」

    張問聞著香氣吞了一口口水,肚子裡咕咕亂叫,但看了一眼周圍那些軍士眼饞的目光,張問忍住了,這種時候,決不能為了口腹之快動搖軍心,他明白,大伙到現都沒有潰散各自逃命,是因為信任自己,這是可以利用的軍心。

    張問想罷說道:「將士們與我同甘共苦走到現,大伙吃什麼,我就吃什麼。拿過去,分了,重弄一份過來。」

    老兵怔了怔,說道:「大人,這是將士們的心意,請大人務必保重身體,大伙都指靠著您呢。」

    張問笑道:「不用擔心。」隨即大聲說道,「將士們放心,我張問一定將大家活著帶回關內。」眾軍聽罷紛紛呼喊張問的名字,以示愛戴。

    張問的堅持下,老兵又將肉湯端了回去煮樹皮。這時張盈低聲說道:「我無意聽見有將士私下談論相公,他們說相公薩爾滸山焚營破霧、佯攻穩定軍心,山下帶引敗兵入死地而後生,妙計連出,用兵如神,都對相公敬佩萬分,甚至議論說杜松大軍如果由相公率領,可能還不會遭此慘敗。」

    張問聽罷,心頗有些成就感。他聽到這些信息,判斷自己軍應該很得人心,對軍令通行很有好處。只要軍令通行,存活的機會就大一些,這時張問的心情不覺之間好了些,他可不想死這荒郊野林裡。軍得到將士的擁護說來很簡單,就是常常打勝仗就行,大伙打勝仗,送命的幾率就少得多,而且可以得到獎賞,所以要說什麼將領受愛戴,自然就是常勝將軍。張問打了敗仗,但是能夠避免全軍覆沒,已經很不容易了,將士也比較擁護這樣的人。

    這時忽報斥候回來了,張問立刻叫人帶斥候過來。營地四周,分散著一些斥候,以免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突然襲擊,這樣張問才能及時瞭解到周邊動靜。

    那軍士跪倒道:「稟大人,南邊的山坡下有一個村子,卑職已經探明了,有十幾戶獵戶,周圍沒有現建虜軍隊。」

    「村子?」張問頓時來了精神,有人住的地方,自然就有物資,糧草、衣服、工具等等,都是張問等人現需要的東西,他們這會兒是要啥沒啥,困難至極。而且聽斥候說是獵戶,那就好了,肯定還能弄到些打獵的工具,就增加了軍隊的存活機會。

    張問當即站了起來,喊道:「章照,過來聽命。」

    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便奔了過來,拱手道:「下官。」名喚章照的人二十多歲,身體強壯、骨骼粗大,嘴上留著淺鬍鬚,卻是一個官,身上的衣服早已樹枝石子間磨成了破布,棉襖內的棉花從衣服破洞裡露了許多出來。他們那哨的將領全部戰死了,張問便命他統領剩下的本部兵馬。

    張問想去洗劫建虜的村莊,但村莊裡住的是平民,有的將士對屠殺平民很反感。於是張問選這章照去幹,因為章照此人的種族情緒很重,認為漢人是牛叉的,對滿族等蠻夷民族非常憤恨,讓他去搞蠻夷平民,是適合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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