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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段二五 民變 文 / 西風緊

    被審訊的莊稼漢說鄉老看見了稅使的爪牙。張問便說道:「鄉老請起,來人,看座。」

    因為我國朝的地方官吏都集縣裡,為維持廣大鄉村統治的人,實際上是這樣的鄉老鄉紳,張問理應給予尊重,讓他們有威望統治屁民。

    「老朽謝大人賜坐。」鄉老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心皂隸放上來的板凳上坐了。

    鄉老見過不少官,舉止就比那莊稼漢沉穩多了,抱拳侃侃道:「上城廂有家機戶,有機杼數十張,稅監派人過來催稅,其來了幾趟者,老朽看著就面熟了。今日晌午時分,便有兩人進了陳茂才的院子,老朽輕眼所見。對了,陳二家的那時好像也打這邊過。」

    鄉老指著地上跪著的一個農婦,張問看了過去,農婦急忙點頭道:「奴家那時正要去清衣裳。」

    邊上的刑房書吏馮貴拿著筆書寫如飛。張問看了他一眼,馮貴剛剛被叫回來復職,說了一句:「如實記錄案。」

    張問正想問那稅監的人什麼時候出來的,轉念一想,總覺得事有蹊蹺,要是再追問下去恐怕就有疑點了。他看了一眼黃仁直,黃仁直正半瞇著眼睛摸鬍鬚玩兒。很顯然,無論是不是稅監的人幹的,這事都得往他們身上扯。

    想罷,張問便說道:「好了,鄉老看看供詞,沒有出入,都按印畫押。」

    審完證人,張問叫人將證人帶走,問道:「哪裡有茅廁?」

    皂隸忙將張問帶到堂屋後邊的廚房,廚房側面是豬圈,那茅廁就豬圈裡面,人畜的糞便都可以入肥料。張問走了進去小解,轉身的時候,見黃仁直也跟了進來,黃仁直低聲道:「大人做得不錯。」

    張問也低聲道:「稅監太讓人憤怒了,咱們這就去稅廠要人去。」

    黃仁直欣然點頭。

    張問走到堂屋,對陳秀才道:「案子已經審明白了,本官自會處置,你且家操辦喪事,讓死者入土為安。」說罷掏出一錠銀子,「這是本官個人的意思,你節哀順變。」

    陳秀才撲通一聲跪倒地,「大人,大人您可要為學生做主,抓了那惡人啊。」

    張問將其扶將起來,放低聲音道:「你放心,稅監的爪牙凌辱的不是你陳生員一個人的妻女,是整個上虞縣生員的妻女,你好生體味本官的話。」

    張問走出村莊,帶了那作證的鄉老,率領官吏,提了一干皂隸,進城向稅廠走去,那裡以前是沈宅。張問叫人敲開院門,說道:「下官上虞知縣張問,求見稅使,請通報一聲。」

    過得一會,那奴僕走到門口,說道:「黃公公叫你們進來。」

    張問遂率領眾官吏走進院子,來到客廳,那黃齊不知何處搶得了傢俱物什,已經客廳設成了一個公堂,自坐於北邊案桌後面。見到張問等人,黃齊只斜眼瞟了一眼,尖聲說道:「張問,你來何事呀?」

    「下官遇了一樁案子,上城廂陳秀才妻女被人凌辱致死,陳秀才的鄰里指認案犯是去上城廂機戶催稅的人……」

    「你放屁!」黃齊沒等張問說完就罵了一句。

    張問不動聲色,心道你都禍到臨頭了,還不自知,囂張個屁。張問沉聲道:「請稅使明鑒,此事要是不審訊清楚,恐怕會激起民憤。請稅使叫出那兩人,當面審問清楚,稅使旁聽,辨明真相。」

    黃齊白著一張臉,左右看了看,把目光放張問身後的梁馬身上,說道:「你,給咱家出來。」

    梁馬額頭上三根黑線,揖道:「稅使叫下官何事?」

    「咱家問你,你挺著個大肚皮幹什麼?」

    梁馬:「……」

    「嘖!你還板著一張臉裝?你挺著肚皮幹什麼,裝孕婦,還是裝雛兒?」

    「哈哈……」黃齊周圍的爪牙哄堂大笑。

    梁馬苦著臉道:「下官……它要長那麼大下官有甚……」

    「咱家幫你,來人,拿兩塊木板給我夾,把他的肚子給咱家醫小了!」

    「稅使、稅使……」梁馬大驚,那些爪牙已不管青紅皂白衝了上來,將其按住,有的進屋取了兩塊門板出來。

    張問見狀忙說道:「稅使住手!梁縣丞乃是朝廷命官,豈能如此對待?」

    黃齊呵呵一笑:「咱家就專醫朝廷命官。」那些爪牙聽罷,就將梁馬案一塊門板上,又將另一塊門板壓他的肚子上,幾個人撲到門板上去施壓,梁馬被壓得大聲慘叫。

    「快叫他們住手!下官這就帶人離開!」張問見手下被人這般虐待,面上掛不住,也懶得和這死太監廢話,他這般蠻幹簡直就是自己承認罪行,自掘墳墓。

    黃齊這才笑道:「張知縣要走了,把他的人放了。」

    爪牙們放開梁馬,梁馬捂著肚子地上哇哇亂吐,臭氣熏天。黃齊捂著鼻子道:「媽的,你們不會弄到外邊去醫?」說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向裡邊走。

    張問只得喚人抬著梁馬走出沈宅。

    上了馬車,黃仁直臉上不禁露出了笑意。張問看眼裡,心裡猜測著,難道這一切都是沈家的預謀?對於陳秀才妻女的死,張問一直迷惑,她們究竟是稅使殺的,還是另有其人。

    一行人正走著,張問車上聽得外面喧鬧,便挑開車簾向前一看,正見著大批姓向這邊擁擠過來,沿路又挾裹了路人,來勢洶湧。

    前面的快手奔到車前,下馬問道:「堂尊,堂尊,該怎麼辦?」

    張問心道該來的已經來了,忙道:「調頭,換條街走。」這群人不下幾千人,張問認為是去搞稅使的。

    官吏衙役等讓開道路,走到沿江坊才停下來。張問走下車來,曹娥江邊觀看,街上已經站滿了看熱鬧的姓。前去打探消息的皂衣回報說,是上城廂周圍的姓,民情激憤,守城官兵阻擋不住,就湧進城裡來了。

    「上城廂的姓一起聲勢,其他地方的大戶姓定然響應,事態一不可收拾!」張問急忙下令回縣衙,下令升大堂。張問自坐於公座上,黃仁直作為沈家縣衙的代表,也坐暖閣一側。張問沉思片刻,命令道:「即刻關閉城門,縣城戒嚴!各快手衙役帶兵器防衛,本官要守土之責!」

    他提起筆,寫了牌票用大印,差點衙役:「即刻往各廂各裡,遍招快手,各帶兵器到縣,直宿防衛!」

    這時張問的管家曹安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暖閣旁邊的黃仁直,走上公座,張問耳邊低聲道:「老奴已經探明了,那些亂民,由幾個大戶及家丁帶頭,或煽動,或出錢,挾裹姓而至。」

    黃仁直見二人耳語,低聲提醒道:「上回沈小姐帶的話……」張問沉聲道:「本官現站哪邊,黃先生還不清楚麼?」黃仁直這才點了點頭。

    張問又提起筆,飛快地寫了一篇公,將近日生的事情原委細述清楚,連梁縣丞被門板夾的事都寫了,遞給黃仁直道:「這是本官準備上報的公,黃先生看看有何疏漏。」黃仁直看了一遍,見將民變的責任全部推到稅監身上,甚是滿意。張問便用印、漆封,命皂隸八里加急遞傳紹興府。

    到了晚間,張問依然秉燭而坐,廣派公人注意周圍動靜。忽報城門失陷,的暴民衝入城,藉機搶劫違法,暴民人數陡增到萬餘人。

    張問轉身取下牆上的長劍,說道:「即刻差點弓兵快手,隨我出衙,保護城姓。」

    管之安忙勸道:「堂尊,此時亂民如蟻,衙快手,加上招壯丁,不過數人,此時出去,恐於事無補。」

    張問道:「亂民不過烏合之眾,只要殺一儆,便可驅趕,有何可懼?」遂點弓馬青壯兩餘人,自率眾人出衙。

    眾人出得縣衙,點了火把,街上一時亮成一遍,張問騎馬衝前面,走到丁字路口向南一轉,便看見一群人正一家店舖門口聚集。

    那些亂民吆喝著將支撐屋簷的木柱掀翻地,正要撞門,見北面來了大批官兵,一時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張問大喝道:「放箭!」

    弓手遂射出亂箭,箭者數人,餘者驚慌之下爭相逃竄。張問衝將過去,提起一個箭受傷的人的頭,刷地一聲拔出長劍。

    那人嚇得臉色煞白,大喊道:「不要、不要……」張問哪管他慘叫,拿著劍就他脖子上亂鋸,鋸了許久才將頭顱鋸下來,身上被血染得緋紅。那頭顱猶自大睜著眼睛,眾人見罷皆失色。

    張問提著頭顱,復上馬來,繼續向南行進。途亂民,見北面的火把亮成一片,人聲鼎沸,亂局之下無智者率領,不知官兵虛實,但見一頭戴烏紗的官員,手裡提著血淋淋的頭顱,亂民怎敢上前,紛紛逃竄。

    「敲鑼,傳知縣的命令,各戶出壯丁協助官府平亂,除暴安民。」張問對身邊的皂隸喊道。

    皂隸敲鑼,眾人大喊,作用只限於壯大聲勢,恐嚇亂民,卻並沒有多少壯丁出來,這時候外面鬧哄哄亂成一片,姓都龜縮家裡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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