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利摸了摸腦袋，有些苦惱，這些資料零零碎碎，都不知道該怎麼開頭，便說自己要想想。眾人服了他，讓淳單先講。
「淳大哥，我看其他人都沒帶眼鏡，您近視啊？」余哲問了一句題外話。
淳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是的，我視力很好，這眼鏡功能齊全，修理的時候用得到。」
曲龍在邊上揭短，「主要是他覺得這樣比較有知識分子形象，用途在其次。」
眾人哈哈大笑，余哲跟著笑，覺得淳單這人挺有趣的。
「不要笑了，我開講，這次用名字，免得你們不習慣，也算對老祖宗的不敬，不過我想他們應該不會介意的。」淳單使用轉移話題**，果然有效，眾人放棄嘲笑，等著他繼續說。
「李莊是當時的ai大師級人物之一，精通大領域，尤擅長自動化、智腦和高級智能機器人。雖然跟現在相比不算什麼，但在當年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作為大勢力領袖，他早年經常遭到刺殺，常年呆在威州，除了回家探親一次和到堪培拉一次，在離開地球前再也沒有出過威州，可以說被現實軟禁了。雖然大家都說他神經堅強，但伊麗莎白在手稿裡說他可能很早就瘋了，所以沒人能猜到他的想法，因為正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一個瘋子的想法。」
「很早是多早？」曲龍問。
「你不要急。」淳單學會了吊胃口，先喝口茶，然後慢條斯理。
「李莊在大事上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他大兒子李威利在生化危機期間因為好奇差點中招。伊麗莎白在手稿中作了描述，說他表面上很關心，實際上也關心，但眼中的那副冷漠讓她覺得很驚心，似乎不聽話死了活該。還有一段，我一直記得，是關於伊麗莎白堂兄傑羅姆.威爾遜的，他因為出賣公司情報被處死，牽扯到的人很多，夫妻二人有段談話，說是從日記抄錄的。」
「我當時問，如果我和孩子們出現了這類事，你打算怎麼處理？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回答，按照公司安保條例處理，沒有誰可以例外。我不認為他能做到，還諷刺他很偉大。他卻說，他並不偉大，相信這種情況也不會發生，他容不得自己的家族中出現腦殘的叛逆！他說的時候聲音很冷酷，彷彿真的是機器人。我勉強調侃了幾句，心裡卻發冷，因為他說話時一絲感情色彩都沒有。我對他很瞭解，知道他什麼時候是裝的，什麼時候是真的心冷。等他走後，我渾身發涼，覺得他不正常，也知道這種狀態很危險，但不知道怎麼解決。」
「他不是一個好人，卻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無論是我還是公司員工都這樣想。張凱的管理水平雖然遠比他高，但始終不能像他當主任時那樣完全掌控公司的安全部門，跟這種信任感有關。他隱居後雖然瘋瘋癲癲，但公司員工很少有敢不守規矩的，都是幾十年的積威所致。他離開地球前，公司有上萬的員工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處死，這些人都是罪有應得，符合公司的契約和條例，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員工也都能接受，因為這本是他們同意的規矩。可惜的是，他雖然是規則的化身，但不是規則本身，員工需要他，敬畏他，仇恨他，被處死的員工牽扯到上百萬人，更不要說外面的敵人，他手上鋒利的長刀十三處殺了多少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我當時想這種狀態極有可能會給家庭帶來大禍，他似乎不怎麼清醒，很享受這種狀態。話又說回來，他『機器人』和『高級修理工』的綽號不是白叫的，似乎極其擅長調教暴力機器，知道他們需要什麼，在想什麼，將數萬個不同來源的狂暴分子管理得服服帖帖，連公司高層都驚訝不已。」
「他似乎特別喜歡學成吉思汗那個屠夫，信奉用赤裸裸的暴力讓敵人顫抖，遭遇刺殺後十三處喜歡干滅門的勾當，也許是他年輕時的心理陰影，一種病態的反應。很少有人知道，十三處只有小部分併入了澳洲特種部隊，因為這個團體的結構很特殊，大部分基地都不在澳洲，很快脫出了澳洲軍方的掌控。有人說這支力量的精華最後成為自給自足的僱傭兵團體，還得到了他的巨額資金支持。我問過，他說沒有，解散了，是真的解散還是假的解散，沒人清楚。他的錢都是自己管，我從跟他結婚起就不知道他有多少錢，他平時生活簡樸，很少花錢。」
「淳單，十三處的標記是什麼？」有人問。
淳單抬頭一看，原來是飛船的發動機維護工程師阿涅斯.卡明，不由得問道：「你問這個幹嗎？」
卡明笑道：「你描述一下，可能跟我祖上有關。」
淳單拿起電子筆，信手在屏幕上畫了一個圖案。卡明頓時呆住，覺得不可思議，「你確定？」
「當然，十三處有兩種標誌，這是執行秘密任務時使用的識別標記，還是我老祖宗親自設計的，一套很複雜的數學圖案組合，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
卡明搖搖頭，很是無奈，「我直系先祖被十三處救過，所以我得感謝你老祖宗，但我外祖父這邊跟十三處有仇，據說當時整個營地都被殺光，他們龐大的家族就剩下他們一支，所以我不好說什麼。」
會議室的人都有些暈，這事還真難辦，別人可以批評十三處，但卡明什麼都不能說。
「十三處除了第六科是維護威州的利益，其他的科做的事情都非常正當，但第六科也不會濫殺，因此我猜你外祖父祖上十有**不是什麼好角色，比如毒販之類的。」淳單思考片刻，進行了推測。
卡明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說：「對，我外祖父祖上是種鴉片的，還有一家hly加工廠。」
眾人一下子來了興趣，開始詢問詳情，淳單一一解釋，最後大家都有些感歎。
「十三處第，有數據嗎？」張文雅問。
「可能有數千億美元，折成聯邦元估計30億是有的，就算現在也是一筆巨款。這些錢部分做了慈善，部分作為戰士們的酬勞，部分按照伊麗莎白的估計應該是建立了某種基金，所以即使沒有李莊贈款，十三處也完全有可能獨立存在，說不定『正義者聯盟』跟十三處分出去的力量有些關係，這種作風還算正派、裝備先進的狂信者組織很難剿滅，他們不會亂殺無辜，不從事恐怖活動，無法激起民眾的共同抵制。」
鮑嘉摸了摸下巴，有些遲疑地說：「我以前在另外一艘飛船上幹過，那艘飛船違規運載毒品，被『正義者聯盟』截住，檢查過後殺光了組織者，我因為職業原因，當時覺得死定了，沒想到他們問得很詳細，似乎還有技術水平極高的審訊儀器，最後放過了我，搶走了飛船。他們的行為方式似乎跟十三處的風格很像，不知道是傳承還是照抄的。」
會議室裡的人現在是真的有些暈了，這個神出鬼沒的「正義者聯盟」難道還有悠久的傳承？
凱利突然一拍大腿，叫道：「也許當年『機器人』知道自己樹敵過多，留有後手，所以我們這些後裔才能逃脫那麼多的追殺。淳單，你聽長輩講過沒，敵人的報復行動只持續了兩年，然後一切恢復正常，只是長輩們都覺得莫名其妙，不敢露頭。」
淳單搖頭，「這事很難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傑出人士眾多的李家不出問題，根本沒有什麼敵人敢輕易挑釁，導火索是那些筆記和試驗。」
「淳單，你說說後面的事，阿涅斯真是的，把話題給帶偏了。」張文雅在對面提醒。
「好的。李莊當年還有一個綽號叫『小偷』，年輕的時候喜歡偷錢偷技術，他之所以成為歷史上有名的攪局者，是因為這些錢和技術他最後都回饋給了威森科技的同行和稅源地，同時有『史上第一小偷』和『史上第一慈善家』的頭銜，迄今都沒有被人超越。」
「這人的行為這麼古怪，成為奇人非偶然。」眾人嘖嘖稱奇。
「李莊當年可能有奇遇，他很擅長偷技術，總覺得處處是技術，無論是哪個文明的，無論是那種類型，據長輩說不能讓先進的技術在他眼前出現，否則他肯定要動心思，也許沒那麼誇張，不過他留的那些筆記和隱居的二十年威森科技秘密研究部門的發展足以說明他找到了些什麼。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沒人能奈何他，也沒有多少人敢打他的主意，但數量龐大的第三代和第四代出的問題可不少。他死後那些筆記便成為同行和敵人窺伺的焦點，屢屢發動各種各樣的刺探，第三代因此損傷不少，有被刺殺的，有洩露秘密被家規處置的。」
「麻煩首先出在超能電池實驗室，seb10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據說容量驚人之極，但顯然它非常不完善，實驗出事故難免。超能電池實驗室的首席科學家、『機器人』的六兒子李威湖在事故中當場身死，包括李威湖家的老大也不幸身亡，一下子打破了家族內部的平衡。李莊的十二個孩子中，他最疼老四李心凌、老八李威河和老ど李心沫，但老六李心雲善於理財，老九李心晨的丈夫很出色，老十李威湖也很聰明，老十一李威海是管理高手，說白了，十二個孩子其實個個都很出色，李威湖死後，麻煩就來了。」
「『機器人』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對孩子們都一視同仁，所有人的股份都是一樣的，他對子女的愛心卻給家族的管理帶來了麻煩，不是所有的兒子都能忍受外嫁的女兒佔據很多的席位，再說人一多，親情就淡了，第二代還好，第三代有六十多個孩子，很多人彼此之間甚至跟陌生人差不多。每個孩子的後裔發展情況也不同，幾個女兒的後裔都很出色，相反兒子這邊卻差了很多。他死後的第九年，兩個外孫不知是被人脅迫還是故意洩露機密，導致幾個孫子被人刺殺，家族內部鬧得不可開交。族長李威利沒能力壓制住不同的聲音，李家族進入短暫的分裂狀態，兒子系和女兒系鬥得激烈。第二代很頭疼，他們畢竟是親兄妹，父親在世時相處得很好，再說他們都不缺錢，便相約詳談改革家族管理體制，讓兩系分家。誰知碰頭的秘密會場父親的隱居別墅居然被人安放了炸彈，幸好他們受父親的影響都很警覺，沒有出問題，調查過後發現又是女兒系出的問題，這下捅了馬蜂窩。傑出的老四和老ど都退出了家族，沒有要股份，只拿了些現金，老六和老九卻很難整，要價很高，第二代於是分裂。兒子系將家產平均分配，老四和老ど也被追加了足夠的股份，至此『機器人』美好的願望落空，兒女各走各的路，感情比以前差了很多，都是被第三代累的，他們原本關係很好。」
「不久，族長老大李威利遭遇車禍癱瘓，無法主持家族工作，老二和老三系又鬧騰起來，他們是雙胞胎，感情極好，經常同進同退，子女在兄弟姐妹中是最多的，麻煩也來自第三代，就這樣兒子系也處於瀕臨解體的狀態。病床上的李威利勃然大怒，召集幾個兄弟商量，最後讓老二老三分出去，李家族的勢力進一步削弱。外祖父多米恩.威爾遜的股份和錢都留給了老二老三，他跟兩兄弟最投緣。分裂後，團結在一起的便只有老大李威利、老五李威江、老八李威河和老十一李威海，這幾個第二代除了李威利稍微遜色些，其他的個個不凡。
「大約是『機器人』死後的第十八年，敵人的行動突然開始了，第三代和第四代接連遭到刺殺。讓人覺得不解的是，擁有強大實力的外圍勢力和威森科技的管理層卻沒有施加足夠的壓力，老大和老十一不得不帶領家人逃亡，還被迫改姓隱居，老五系剩一個兒子受到姑父的庇護倖存，只有兩個孩子的老八卻沒有受到任何損傷。敵人的用心險惡，故意牽扯了眾多的家庭成員，十二個第二代中有些後裔幾乎全滅，有些一點事都沒有，但當事人顯然已經沉浸在憤怒中，彼此不信任，兄弟姐妹之間爭吵了很長的時間，跟翻臉沒差別。隨著敵人行動的繼續，第三代和第四代最後只剩下二十人。」
「『機器人』不是有很多朋友嗎？再說子女還有朋友，不可能讓李家族落到如此下場。」有人不信。
「李莊的真朋友很多，敵人抓的時機非常好，等這幫人過世後才開始動作，包括幾個重量級部門的高管，如張凱、十三處處長吉爾伯特.卡恩和內務部部長王琛。在這次大規模的行動中，跟李莊相關的勢力都受到重創，可以確定是某些外部勢力挑動的內部格局重組。威森科技當時雖然抱團，但內部的爭鬥少不了，很多人都不希望李家最後成為真正的王室，所以一定要削弱他們的力量。當然這是我估計的，真實情況怎樣，沒人清楚。」
「雷不是說『機器人』創造的那批智腦不正常嗎？是怎麼回事？」曲龍問。
凱利說：「這個我知道，李威江死後，還活著的喇叭級和維姬級智腦突然出動大批的機器人搗毀了pfst所有跟李莊筆記相關的秘密研究所，還殺了不少人。」
「難道就沒有人保存資料嗎，或者帶出來？」有人叫道。
曲龍嗤笑一聲，「pfst的保密體制是出了名的，再說就算普通的研發企業也沒有多少人能帶出資料來。李家安排秘密研究的時候，肯定知道哪些可靠，哪些立場不確定，估計殺的人都仔細調查過。」
凱利讚道：「聰明，李莊的筆記裡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最貴重的就是seb10，李威湖當時主管那個項目，裡面調集的也多是親近人，幾乎沒有外人，爆炸重創了李家的親近勢力。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的爆炸，威力驚人。據記載，李莊的好友杜蘭德去看他時，他嘟噥了一句，山寨貨終究是山寨貨，安全堪憂。」
「有人知道喇叭級和維姬級的資料嗎？據說從沒有人見過。它們最後的結局怎麼樣？」曲龍有些好奇。
凱利搖頭，「只有一些外圍模塊的，不重要，主模塊只有李莊有圖紙，沒人知道，喇叭級中最神秘的五喇叭，據說是李莊的技術精華所在，也是跟其他智腦不一樣的地方。維姬級則根本沒人拿到任何資料，據說是李莊安排維姬級智腦自行改進的。至於它們的結局，智腦派出機器人搗毀秘密研究所後，威森科技便準備拿它們開刀，顯然有人想拿到這兩種早期智腦的全部資料，翻出李莊的秘密。李莊確實把這些智腦當孩子一樣看待，給它們配備的裝甲、能源、武器和機器人都很強大，據說曾發生過激戰，智腦們頑強抵抗了幾天後選擇自毀。」
「你為什麼說李莊是瘋子呢？他老婆似乎沒說過他是瘋子。」土著留學生提起老話題。
凱利苦笑一聲，「這個只是伊麗莎白的推斷，未必能當真。李莊最重視親情，從不拿自己的親人驗證理論。伊麗莎白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要生那麼多孩子，他的回答是孩子多很重要，但伊麗莎白瞭解他，知道他不是多子多福的那種人。後來無意中看到研究課題，聯想到威森科技智腦理論研究的僵局，便覺得他的真實目的是想研究性格形成的環境影響論，以確定技術參數。顯然『機器人』在ai研究方面下了一盤超大的棋，超過所有人的想像，他的理論修養遠遠高於表現出來的水平。伊麗莎白以前不能確定他是否正常，後來聯想到他種種古怪的行為便斷定他已經徹底瘋了，向自己的原則說再見，彷彿在跟無形的敵人戰鬥，不顧一切，一定要達到目標。」
「船長，後面呢？」有人問。
「後面不是很清楚，據說老八李威河的後裔重新組織了家族共同基金，將各支的家族共同基金合併起來，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得到李莊的大部分遺產，即他委託給專業資產管理公司管理的在數百家上市公司中的持股，這部分錢的數目很驚人。敵人再強大，也擺不平『機器人』環環相扣的多重備份習慣，他的交際圈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麼小，隱藏的力量很多。沒有永遠強大的家族，兒孫自有兒孫福，李莊在世的時候經常說這句話，所以我估計就算他活著，看到d&e投資基金被人奪走，也未必會傷心。」
凱利說完突然慘叫一聲，「天啊，可是我很傷心，即使後裔數量龐大，我也至少能分到一億聯邦元，長輩們真是沒用，有辱祖先。」
會議室裡頓時響起哄堂大笑。余哲剛要開口，吉拉拉的咆哮突然出現在眼前，把他嚇了一跳。
「你還不回來？臭小子，找死啊？！」
余哲聽完立刻撒腿就跑，船員們看著連道別都不說狂奔而去的留學生，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會議室裡響起更大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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