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領土面積相比,倫特的人口不多,人命寶貴。倫特的各種職業中,最受人尊敬的是學者和戰士,前者是文明的傳播者,後者是倫特王國的保衛者。戰士的培養週期很長,費用不低。
吉拉拉掃視著周圍,眼睛變得血紅。常駐3000人的堅固堡壘,已經變成了廢墟。高級戰士憑借強力防禦很少有陣亡的,但普通戰士有三分之一眼見著不能活了,軍醫正在忙來忙去。這座看起來很原始的堡壘只是外觀原始,內部可不簡單,是真正的後星際時代設施,裝備的也多是大威力熱兵器,只是平時很少用罷了。
有內奸,堡壘是從內部爆破的!吉拉拉心念電轉,立刻給執法官下令,「芬塞,抽調信得過的詳查戰士名錄,注意不正常的,尤其是軍官和失蹤者。」
芬塞行禮離去,自行安排。
一條條的命令在不長的時間下達到不同的小隊,受到重創的軍事機器重新開始運轉。倫特的人才體系此時充分顯示出了它的強大之處,在指揮官沒有下令之前,各級指揮官按照軍事條例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傷員在自救,負責維護的技術官率領手下重新組合大威力兵器,尤其是防空裝備。精於挖掘的戰士很短時間就挖好了洞穴,將重傷員轉移到堡壘廢墟所在的山體裡。
尖嘯突然傳來,突然將廢墟所在地覆蓋。倖存者竭力躲避爆炸,戰場上硝煙瀰漫,爆炸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妮貝將程棟拖到山洞,交代受傷的高滿照顧,便和余哲衝出山洞,迎向鋪天蓋地而來的不知名敵人。
刺耳的防空警報聲傳來,地面飛起數百道光芒,看得出這些光芒的威力極大,半空中持續爆出數十朵煙花。攜帶高速飛行裝備的戰士衝向天空,跟剩下的飛行器絞殺在一起。
余哲站在妮貝身邊,有些緊張。他暈暈乎乎的這段時間,空中和地面已經打得稀里嘩啦。倫特人強悍的身體正展現在他面前,除了被大威力兵器直接命中的戰士,其他被衝擊波掀翻的都直接爬起來戰鬥,似乎根本打不死。那些落地的炸彈掀起的沙塵和高熱讓人窒息,四處橫飛的彈片卻沒能奪走多少生命,倫特戰士堅固的護甲擋住了絕大部分死神,有條不紊地準備迎戰,沒有慌亂。
余哲此刻才體會到什麼是戰場,確實遠非耍小聰明的刺殺與反刺殺可比,所有的人都是軍事機器的一部分。他的頭髮在高熱的炙烤下有些捲曲,腦子裡一片空白,耳朵震得嗡嗡響,好半天才把情緒穩定下來。
「怎麼不突圍?」「新兵」問老兵。
「看周圍,到處都是敵人,附近的駐軍聯繫不上,估計也出事了,受傷的戰士需要治療,不能馬上走。」妮貝大吼。
余哲抬眼望去,漆黑的戰場附近到處有影子晃動,四面都是敵人。意外發生得太快,估計母親正和軍官團商議突圍方向。至於往東往西還是往南,那就不知道了,肯定不會往北,現在空虛的三大種族戰場裡可以埋伏足夠數量的敵人,風險太高。
「西邊是裡西諾的駐地,離森林比較近;東邊靠海,統領馬奎特很難琢磨;南邊是克由的地盤,雖然實力最強,離王都也較近,但這人跟貴族關係密切,可以說是貴族在軍方的代言人。」妮貝盯著前方,嘴裡分析著逃跑的方向。
余哲心一橫,「不管了,我現在就是兵,誰擋住前進的路殺誰。」
半大小子發狠的同時,不忘檢查裝備。在大規模混戰中,阿莫人的速射兵器很有用,一定要確保不出問題,至於那把步槍,估計只能前面用用,一旦短兵相接,沒有時間開槍。
不長時間上面突圍的命令下達,先往北,然後向西,目的地是裡西諾的駐地,那邊雖然暫時聯繫不上,但軍官團相信裡西諾不會出問題。
余哲一驚,母親一向不喜歡裡西諾,怎麼會下這個命令?沒有時間留給他細想,高級戰士組成的箭頭已經衝進了敵人的隊伍,喊殺聲震天。他年紀小,被分配到第三隊,護衛傷員和技術軍士,包括父親這個意外出現的三腳貓,高級戰士和普通戰士混編的隊伍殿後。
離得近些,余哲看到了敵人的真面目,竟然是機器傀儡和不知名噁心生物組成的混合編隊。裝甲厚實的機器傀儡他沒有兵器可以對付,目標直指那些張牙舞爪的生物。少年端起步槍,使用劇毒子彈瘋狂點射那些帶有很多觸手的噁心生物。詭異的子彈威力驚人,噁心生物只要被命中一發便喪失了戰鬥力,而他很少失手。步槍獨特的聲音在混亂的戰場上很引人注目,很快就有機器傀儡的炮火和射線武器招呼。
余哲將速度提到最高,竭力躲避敵人的射擊,他那自以為防禦出眾的特製皮甲很快破破爛爛,變成了廢品。妮貝用小圓盾替他左右遮擋,才險險躲過。倫特高級戰士的戰力確實很驚人,他們像風一樣到處遊走,破壞機器傀儡的觀瞄和關節,很快前方遍地都是倒伏的傀儡。噁心生物的戰鬥力卻很強大,它們不但力量驚人,防禦高,而且動作極其靈活,被斬掉的觸手噴出酸液,有些沒有注意的戰士頓時發出慘叫。
突然前面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爆心閃出四散的綠色光芒,離得近的戰士非死即傷。帶有熱護罩的高級戰士都有些驚訝,開始小心翼翼起來,突圍隊伍的推進速度頓時大受影響。余哲沒有管那麼多,他的毒子彈還多得很,繼續瘋狂射擊。妮貝漸漸忙不過來,旁邊的戰士替她分擔了防護任務,才讓衣著破破爛爛渾身是傷的少年堅持下來,到最後整個第三隊護衛便以少年為中心移動。
撤退隊伍此時已經能看出區別,其他的熱兵器射擊噁心生物時,它們容易發生爆炸,將腐蝕性酸液四處拋飛。少年手上能發出巨響的老式武器擊中目標時,噁心生物卻像木頭一樣,直接栽倒在地,逐漸萎縮變成乾屍。
在戰場上成為焦點是件很倒霉的事。自己人能注意到,敵人也不是傻瓜。余哲現在很後悔沒把斯米特亞珍藏的盾牌死皮賴臉地要過來,四面八方都是過來的射線和子彈,他內穿的極品貨,除了洗澡從不脫下來的一套亮晶晶的小背心正在改變顏色,說明敵人的能量武器擊中的次數過多,已經快要超過它的恢復能力。他的身體很強壯,敵人的實彈武器只能將他擊飛,無法拿走他的小命。饒是如此,少年也摔得七暈八素,堅實的頭盔出現了裂縫。
「糟了,這樣下去我要死翹翹。」余哲心中有些慌,特別是妮貝的手和腿各中了一發子彈,動作大大減緩後更是如此。
第三隊護衛動作迅捷的不多,高滿傷得很嚴重,只能自保。沒有足夠的護衛力量,程棟趴在地上高聳的屁股頓時鮮血淋漓。吉拉拉讓芬塞率執法隊去第三隊幫忙,才勉強穩定了局勢。有了得力的幫手,少年頓時豪氣大增,開始了超水平發揮。他的目標是噁心生物,機器傀儡自有高級戰士對付。
敵人的數量驚人,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這麼多怪異的東西,尤其是噁心生物。埃斯巴特斯製成的槍管很結實,可以承受能量巨大的裝藥,少年的體力也極好,雖然渾身是傷,但沒有影響行動,只是原本看起來很多的毒子彈很快所剩無幾。
余哲看著子彈箱裡的十幾發庫存,欲哭無淚,也知道這些對生物有特效的毒子彈很珍貴,便頹然改用爆炸燃燒彈。他的槍法一如既往地准,但很快被叫停,因為擊中目標後噁心生物膨脹爆出了更大的綠色火球,四散的酸液讓敵人和己方都慘叫連連,很多普通裝備損毀。
「沒有好東西,我就沒用了?」少年嘟噥了一句,看到前方在混戰,嘗試著射擊機器傀儡的觀瞄裝置,發現效果很好,於是爆炸燃燒彈找到了新的用途。
只有五百左右的高級戰士沒法在短期內破壞上萬的機器傀儡,余哲的目標很多,隊伍一直在移動,敵人慢慢掉到後面,隊伍衝出包圍圈後便調了個頭,高級戰士殿後,余哲換到了第二隊,妮貝怕他出問題,跟著換到第二隊。
武器的射程很重要,余哲以前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槍管和子彈的設計都精心考慮過,還經常跑到卡斯加德大學找布戈揚老頭幫忙。這是一把精度極高的近乎完美的古董武器,使用者也很有天賦。他的槍法越來越準,無法瞄準或到處亂射的機器傀儡的數量在增多。
「你在這方面有遠超常人的天賦,今天風不小,這把武器沒有精密瞄準具,怎麼離那麼遠還能打中?」敵人少了,妮貝也清醒過來,開始有疑問。
余哲笑了笑,「我的槍感極好,彷彿是天生的,能判斷出敵人的動作,還有,我的視力也好,就這麼簡單。」
妮貝有些羨慕,「你是天生的戰士,不像我勤學苦練幾十年也只能勉強達到高級戰士的水平,至於佐魯,估計再過一百年也沒有希望,我不擅長帶兵。」
余哲沒有接口,現在需要節省體力,最好不要閒聊,他抬頭掃視著逃亡的隊伍,發現只有1500來人逃出戰場,傷員很多,缺胳膊斷腿的到處都是,不由得歎了口氣,同時也很驚訝於倫特人的**防禦和恢復能力。武道在人海和機器海面前很吃力,但傷員眾多的倫特人竟然憑借並不出色的武器擊穿了敵人厚厚的包圍圈。如果不是有內奸,數萬敵人恐怕得落荒而逃。
正想著,母親吉拉拉的聲音突然響起,「你怎麼樣?今天有功,你師公以後更要得意洋洋了。」
余哲哭笑不得。姆伯玆功夫極高,卻是堅定的反武道派,數萬挑戰者連吉拉拉這一關都過不了。他的臉皮也很厚,眼光很毒,碰到無法對付的高手便拒絕應戰,說自己是佐魯,武道不是最擅長的,所以迄今未嘗一敗。
「媽,別的地方怎麼樣,跟國王聯繫上了嗎?」半大小子只好岔開話題。
「斯米特亞說王都有異動,你師公正在調集部隊應變,我的擔心是對的,克由那裡什麼事都沒有,卻不派部隊過來救援。」
母子兩人邊走邊聊,逃亡隊伍的移動速度很快,都是輕裝前行,除了乾糧、飲水、藥品和必要的武器彈藥,其他的全部放棄。追擊的敵人在高級戰士的阻擊下損失很大,慢慢見不到蹤影。
已經走了一大半的路程,裡西諾那裡卻仍聯繫不上,雙方的通訊似乎受到了干擾。吉拉拉有些擔心,派高級戰士攜帶飛行裝備前去報信,讓那邊派人接應。為了保險,她派了四批沿不同的方向繞行。
「佐魯,前面似乎不對。」一個偵察兵急匆匆地跑過來報告。
「全體戒備,你們繼續探查,注意安全。」吉拉拉立刻下令。
「是,我們馬上去。」
吉拉拉沒空和兒子聊天,走到前面查看詳情。天越來越黑了,妮貝擺弄著手裡的夜視裝備,覺得不對勁,「賽鐸,我的夜視裝備失效了,幫我看看,哪裡出了問題。」
余哲還沒來得及接過來,前面的普通戰士已經撞成了一團,到處都是有些驚慌的聲音,「我看不見了!」
軍官們立刻將隊伍調整到防禦隊形,不長時間,周圍的氣氛就有些變化,高級戰士全神戒備。敵人彷彿是從地底冒出來的,幾個呼吸間雙方就進入了短兵相接的狀態,捉對廝殺。經過苦戰逃出生天的戰士們接連發出慘叫,吉拉拉帶領高級戰士到處救火,但根本無法阻擋敵人的推進速度,她自己也被敵人纏上,一個強大的武者,手持一把造型怪異的長刀。
妮貝自顧不暇,余哲慢慢被擠出了防禦圈,前方傳來一個慢悠悠地聲音,「你就是哪個殺了我手下的半大小子?看起來不怎麼樣嗎。」
半大小子掏出自動武器,對著聲音傳出的地方一陣亂射,但聲音彷彿在四面八方。他頓時慌了手腳,朝沒聲音的地方跑去,然後對著周圍又是一陣亂射。
陌生的聲音繼續傳來,「沒用的,我今天要把你慢慢玩死,你殺了我最喜歡的弟子,那個廢物竟然死在一個孩子的手上,真讓我失望。」
余哲更慌,四面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廝殺的聲音彷彿在天際。不經意間,他摸到了一塊大石頭,便靠在石頭上對著四周掃射,直到所有的能量耗盡,才拿起匕首戒備。
周圍傳來一陣誇張的大笑,少年被震得頭暈目眩,跪倒在地,困頓了好久才爬起來握著匕首四處小心翼翼地探索著。突然一陣刀風傳來,握著匕首的手齊根斷掉,鮮血噴得老遠。少年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撿起右手不知所措,旋即放下右手,用左手拿起藥棉手忙腳亂地止血。他的左手明顯不靈活,花了很長的時間也沒能包紮好,襲擊者笑得無比開心。
少年有些煩了,將藥棉蓋在傷口上,然後拿出繃帶胡亂纏住。襲擊者看到那個奇醜無比的包笑聲更誇張,猛踢了少年一腳,後者登時飛上半空,然後摔了個狗啃屎,落地發出一聲脆響,嘴裡噴出大口的鮮血,哭得死去活來。
「你放了我吧,我只有十七歲,嗚嗚。」
「嗯,真可憐,只有十七歲哦。」他正要再說,遠處傳來另外一個聲音,有些不耐煩,「不要玩了,快殺了他過去對付吉拉拉,那邊有些棘手,我馬上過去。」
「不要殺我,嗚嗚。」少年哭得更厲害了。
「拿起匕首,身為一個武者,要戰鬥而死,我不屑於殺一個沒武器的人。」附近的聲音有些玩味地說:「你拿著武器我才不會破壞自己的規矩,拿起來!」
少年哆哆嗦嗦地拿起匕首,沒拿穩,又掉在地上,不得不撿起來。襲擊者笑得前俯後仰,湊上去盯著少年的眼睛看。少年不敢看他,匕首掉在地上,又被命令撿起來,如此重複了幾次,最後乾脆坐以待斃。
襲擊者很憤怒,抓住少年的脖子,把匕首塞在他手上,然後用力慢慢看著他的面孔漸漸扭曲,得意地狂笑著。
笑聲戛然而止,面具有些抽搐,能想像面具背後的臉很痛苦。少年目光清冷,輕輕推開他的手,退到安全距離,然後開口說話。
「我本來就不是武者,我是戰士。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做嗎?第一,我一直能看到你的動作,這是個秘密,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我是天生的夜行者,白天晚上對我來說是一樣的,更多的秘密我憋死你。第二,我看到你虐殺其他人的場景,覺得可以一試,就算出了差錯,大不了同歸於盡,反正我也奈何不了你。第三,你教出的弟子迂腐,師父的習慣也不會差太遠。相比之下,我師父是我媽,你們鬥不過她的。忘了跟你說,我左右手一樣靈活。」
少年說完用左手拿起能源匣,熟練地裝到速射兵器裡,對著不知名襲擊者的四肢狂掃,將他變成人棍,然後拿起短刀砍掉頭顱,看到斷口處沒有鮮血,彷彿頭顱已經變成了木頭,才施施然撿起匕首,挪開面具看到了一張銀白色的不甘心的老臉。
精疲力竭的少年將面具放進能隔絕信號傳遞的特製袋子裡,找個地方埋好,然後換了一塊石頭藏身,大口喘粗氣。
與此同時,兩位武道高手看著身上血跡斑斑頭髮凌亂忙著更換被損壞武器的吉拉拉大笑,「菜拉拉,你的廚刀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
佐魯大人冷笑一聲,短刀發出兩道弧光,將逼近的兩位大高手劈成四半,緊接著短刀上放出電芒,將屍體燒成灰燼。
事已至此,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吉拉拉拼盡全力,帶領高級戰士左右衝殺,不過仍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將襲擊者清剿一空。她找到兒子時,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少了一隻手,很心疼。
余哲無所謂,「媽,手可以治好的,又不是頭掉了。」
母子二人有說有笑,走到不到六百人的逃亡隊伍前面時,裡西諾帶著援兵剛到,他手上拎著西區佐魯坎休斯的頭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