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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命運 第一章 人生最痛苦的事 文 / 純牌老狼

    夕陽照耀在小城堡上,米色的城牆和房屋的小尖頂被鍍了一層金色。一個高大少年坐在城牆上,一會看看天,一會瞅瞅附近的王宮,一會望望在牆角玩遊戲的弟弟和妹妹,百無聊賴。遠處父母的爭吵仍在繼續,少年忍不住呻吟一聲,用手將耳朵蒙上,但仍阻擋不住聲音的傳入。

    「程棟,賽鐸現在還是個孩子,多玩幾天沒什麼大不了的,用不著這麼早送他上學。」母親吉拉拉高亢的聲音即使隔得老遠,少年仍聽得清清楚楚,他有時候甚至恨自己的聽力太好。

    那邊突然沒了聲息,過了好久,才聽見弱弱的一聲,「余哲今年都十七了,還沒上小學,我真擔心我們家會出一個文盲。」

    少年聽到這裡,對著在牆角玩耍的弟弟妹妹做了個鬼臉,兩小孩咯咯直笑。少年朝他們揮揮手,然後從城牆上一躍而下,落地發出「彭」的一聲巨響。他們母親的聲音緊接著傳來,「賽鐸,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玩這種遊戲,再不聽話,我就罰你到校場跑100圈!」

    聽到母親賭咒發狠,余哲一溜煙地鑽出大門,向王宮奔去,身後留下母親的咒罵聲。王宮不是真正的目標,他只是為了迷惑母親。飛奔的少年用了不長的時間,就順利抵達目的地,石頭山下的一片草坪。輕車熟路找到以前經常躺的位置,順手撈起一根草,含在嘴裡發呆。

    父親的精神問題越來越嚴重,日益憔悴,家裡人都很擔心。母親帶他去看過,但沒有人知道原因,一切似是而非。石頭山附近是波光淋漓的人工湖,圍砌湖岸的是本地特產的一種白色石頭,父親稱之為大理石,母親說它是願石,大抵是這個意思。家裡不管什麼都有兩種稱呼,連他和弟妹的名字也是如此。小時候沒什麼,家裡都使用倫特語,麻煩自五年前開始,一家人出外遊玩參觀古戰場遺址後,父親就像變了一個人,嘴裡時不時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話。更大的麻煩是,這些話其他人大多能聽懂,父親驚愕之後精神有些失常。

    「得再到那個古戰場遺址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什麼,晚上找老媽聊聊,這樣下去不行。」

    余哲在草坪上左思右想,坐臥難安,決定回家。

    到家時剛好趕上晚餐,妹妹寒安和弟弟澤熙在爭搶好吃的菜,母親吉拉拉端著碗一言不發,父親程棟目光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麼。餐廳裡沒有僕人,他們家向來如此,吃飯時不會有外人在場,都是自己動手。吉拉拉的手藝頗好,也喜歡做菜。

    兩小孩很快扒完飯出外找別的孩子玩,余哲吃得很慢,他也在想心事,餐桌上有些沉悶,沒有人說話。

    「媽,我覺得下去不行,要不您說說您和父親認識的歷史,我幫你們分析一下。」余哲決定問問長輩的故事,雖然對子女來說算**範疇。話說回來,他對父母的故事很感興趣,因為父親是王宮的花匠,而母親是將軍,還是王后吉娜的妹妹。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吉娜父母辦過正式的收養儀式,按照倫特傳統,她們就是一家人;再說兩人從小生活在一起,跟親姐妹沒有差別,他和弟妹的名字也是跟著表哥表姐取的。

    吉拉拉聞言臉上一紅,有些忸怩。程棟很驚訝,他沒想到兒子居然會關心這個,「這是父母的**,有什麼好問的?!」

    父親雖然很嚴肅,但余哲從小就不怕他,所以這次也不在意,哪怕父親現在情緒不穩,開口繼續,「您不覺得你們很奇怪嗎?一個是將軍,一個是花匠,而且您還沒有我媽高。」

    程棟有些不悅,「誰說我沒有你媽高?我們一樣高,只不過你媽喜歡穿高幫鞋,所以看起來比我高。至於將軍和花匠,我以前又不是花匠,只不過是現在做花匠,幸好土著人識貨,不然我真找不到飯吃,連做苦力都不如他們。如果沒記錯的話,我以前也是戰士,不是花匠。」

    程棟本打算繼續說下去,吉拉拉打斷了他的話,很是憤怒,「你是戰士?有你這麼弱的戰士嗎?什麼叫土著?你不是倫特人難道是阿莫人?程棟,我告訴你,你也是土著,不然我們不可能有孩子!」

    阿莫人,一個跟倫特人很像的種族,彼此卻不通婚,因為不能產生後代,由此引發的一些故事是兩個種族無聊時的話題。

    「我姓程,名棟,不叫程棟,當然不是阿莫人,至於我是哪裡人,得問問神廟的祭司!」程棟很不服氣,同時解釋自己的名字。

    吉拉拉發出刺耳的嘲笑,「哈哈,你是文盲,難道不知道『程棟』在古泰伯斯語中有『陽光燦爛』的意思?你父母是文化人,你卻是個文盲,難怪只能做花匠。嗯,我承認你是個很出色的花匠。」

    程棟傻眼,他只會讀寫倫特語,泰伯斯語是三大種族倫特人、阿莫人和塗法拉人的通用語,但他確實沒有研究過。古泰伯斯語使用的人更少,據說是神語,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以能讀寫古泰伯斯語為榮。這種語言雖然極其複雜,但很有用,因為是星球文明開始成長時使用的語言,一直流傳到現在。

    「你們的科技水平這麼落後,居然還使用冷兵器,不是土著人是什麼?至少在我的記憶中,有比你們強大得多的兵器,雖然不知道在哪裡。」程棟找到突破口,繼續反駁。

    「唉,可憐的花匠,又拿你不知道從哪得來的知識炫耀。」吉拉拉歎了口氣,決定幫丈夫理理腦子,「再跟你說一遍,我們泰伯斯星球有記載的文明史自三百萬年前開始,很早就有大威力的熱兵器。倫特人和塗法拉人都是原住民,雖然我們跟他們長得完全不一樣,但都是神的孩子;阿莫人是外星移民,他們是三萬年前移居到我們星球的。神以博大的胸懷指示神廟接納他們,包括倫特和塗法拉王室在內的高層都接到過神的旨意。」

    程棟打斷妻子的老調重彈,有些不耐煩,「這世上哪有神?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果真的有神,怎麼沒看到神出來阻止三大種族的戰爭?這場戰爭都打了幾千年,真受不了你們打仗的方式,拖拖拉拉,居然還放假,玩什麼騎士精神,迂腐!」

    吉拉拉怔了怔,有些迷茫。她平時不喜歡看書,歷史不好,據說三大種族的戰爭是自神沉睡之後開始的。神廟的言論和立場都值得懷疑,王室和神廟的關係比以前差了很多,不再親密無間。她不懷疑神的存在,泰伯斯星球就是神創造出來給倫特人和塗法拉人居住的,星球的文明史很長,很早就高度發達,只是後來出了一些問題,才沒有再出去。丈夫所謂的熱兵器她也見過,不過威力不怎麼樣,所以大家用得很少。

    「怎麼不說話?你難道以為神真的存在?世界上沒有神,泰伯斯就是一顆普通的星球,宇宙中有無數個,不是什麼神住的地方。」程棟看到妻子沒吭聲,有些得意,繼續炫耀。

    吉拉拉蹭地站了起來,指著丈夫的鼻子罵道:「你瘋了!不要亂說,神廟要找麻煩的,他們可沒有以前那麼平和。」

    程棟毫不示弱,盯著妻子的眼睛咬牙切齒,「我還怕他們不來呢!成天躲在山上鬼鬼祟祟,我之所以有今天,就是因為這幫人。」

    「好了,不要吵了,爸,如果他們真的來了,我們怎麼辦?不能觸怒神廟,雖然他們不怎麼管事。」余哲一看父母僵著,趕忙起來調解。神廟下屬的力量很強大,而且三大種族的神廟是相通的,遇到瀆神者,懲罰都十分嚴厲。神廟平時很溫和,不大干涉世俗社會的事情,所以三大種族的王室對神廟都不反感。泰伯斯是三大種族共同信奉的神靈,其他的都被視為次一級的神靈或邪神。

    程棟聽到兒子的話,如同洩氣的皮球,癱坐在椅子上無語。自從腦海裡浮現出不知名的記憶,他的思維就一直非常混亂,可以肯定跟神廟有關,但以他的地位無法接觸到神廟的高層,神廟派駐在倫特王國負責醫療和教育的都是些小角色,找不到答案。倫特國王斯米特亞這些年和神廟的關係不大好,吉拉拉無法利用王室的力量替丈夫解決痛苦。

    「老爺,溫克勒大人過來拜訪。」僕人敲門打斷了室內的沉悶。

    「請他到客廳,我們待會就過去。」程棟沒回話,吉拉拉只好接口,她有些奇怪溫克勒怎麼會在晚餐時間過來拜訪。

    「不用了,我就是過來吃飯的。」溫克勒的大嗓門在門外響起,推門進來。屋裡的三人趕忙起身問候,余哲拿起碗給客人盛飯。

    「呵呵,我說你們家為什麼老是不要僕人伺候,原來是這個原因。」溫克勒看著碗裡的米飯,不禁笑道。米粒晶瑩剔透,散發出一股讓人回味悠長的淡淡香味。這種稻米產於納克洛山的一處山谷中,是程棟花了近十年的功夫才培育成型的。

    「哈哈,前天才運到,沒吃幾口呢,就被你趕上了。老朋友,你現在發達了。」程棟拍拍溫克勒的肩膀,招呼他坐下。

    一群人有說有笑地繼續晚餐。米飯的口感極好,溫克勒忍不住多吃了兩碗,還開口索要禮物。程棟爽快地答應,這種東西比較少見。

    「難得你還記得小時候的故事,這種東西在我們家鄉根本沒人吃,沒想到會被你培育出新品種。」餐後小憩,溫克勒談到程棟的作品,有些感歎。

    「家鄉?溫克勒,我們真的是哈吉人嗎?」溫克勒的話又讓程棟頭疼。

    「你糊塗了,我們老家不在哈吉在哪裡?」

    「唉,程棟現在精神恍惚,總覺得自己不是倫特人,還跟我說他是外星人。」吉拉拉接過話題,有些痛苦。

    溫克勒很驚異,上前摸了摸程棟的額頭,「沒生病啊,我們一起出來的夥伴有好幾個,你叫程棟,你父親叫德恩,母親叫黛容,住在村口第二家,你們家搬到哈吉村都上百年了。」

    程棟搖搖欲墜,溫克勒不想再折磨他,岔開話題,「我今天過來,兩件大事,一是過來嘗鮮,另外一件事是想跟你結親。賽鐸,不要走,跟著聽。」

    余哲閉上眼睛,只好不動。別看溫克勒大人是個文官,也不高,卻是個超級大力士,動作敏捷,以他目前的水平根本逃不掉,更不要說高高手母親吉拉拉還在旁邊虎視眈眈,她可是一直非常喜歡溫克勒的女兒諾蘭。

    「我問過諾蘭,她沒反對,賽鐸你不會反對吧?」溫克勒笑道。

    「溫克勒大人,我們現在還是小孩子,不用這麼早定親,按照我們的壽命,再過五十年也不遲。」余哲立刻反駁。

    吉拉拉搖頭,「按照倫特人的傳統,大部分人都是在二十歲之前定親的,你現在不小了,可以定親。」

    余哲大急,「我知道定親了就是一家人,跟成家沒有太大的區別,這是什麼破傳統嘛?!」

    溫克勒哈哈大笑,盯著余哲上看下看,非常滿意,不在乎他出言不遜,年輕人多少有些叛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差不多。

    「程棟,你不反對吧?」吉拉拉問丈夫。

    名義上的家主好半天才吭了一聲,「如果兒子不反對我就沒意見。」

    溫克勒聞言有些不悅,「程棟,我女兒哪點不好?小孩子知道什麼,我們幾十年的友情你都不支持?你現在怎麼了,以前還是你找我說的,我家配不上你家?」

    程棟怔了怔,「真的是我找你說的?」

    「當然,我當時還猶豫呢,看來你真的病得不輕,連說過的話都不記得,兩個孩子更要定親了。」溫克勒口無遮攔,吉拉拉卻見怪不怪。

    「哦,那我同意。」家主只好犧牲兒子,總不能將老朋友當猴子耍。

    「我反對!」余哲看到父親投降,趕忙發出自己的聲音。

    「呵呵,賽鐸,諾蘭不聰明?不漂亮?性格不好?」溫克勒問。

    「聰明,漂亮,性格嘛,不能說不好,但我覺得跟我媽更處得來,而不是我。」

    吉拉拉暴怒,抬手給了兒子一個爆栗,「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不好?臭小子,白養你十幾年。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做主!」

    溫克勒哈哈大笑揚長而去,留下半大小子痛苦地坐在椅子上發呆。吉拉拉收拾桌子,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爸,要不您跟我講講您和母親的事情,我總覺得這事透著蹊蹺。」余哲回過神來想到了父親的問題,他在家裡都叫父親「爸」,這是倫特語中少有的詞彙,不知道怎麼來的。倫特人都知道的外星移民阿莫人也有稱父親為「爸」的,連不怎麼說話的塗法拉人也有類似的稱呼,只是發音略有差別,也許跟生物的語言器官發音難易度有關係。整個星球對父母的稱呼有數十種,「爸」「媽」是都能聽懂的詞彙。

    程棟想了想,還是決定說說,讓兒子分析一下,信得過的人不多,這是個很敏感的話題。

    「我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大,按照泰伯斯年也許有五十歲吧。我跟幾個夥伴從哈吉村出來後,就到王都卡斯加德見世面。我的知識都是你爺爺教的,沒有在外面上學。我做過很多工作,但都不行,最後王宮招花匠,我應聘上了,一做就是三十年,現在算是御花園的技術總管,有時也幫王宮處理一些相關的事務。我跟你媽是三十年前認識的,她當時還是個孩子,看起來很瘦弱,沒想到成年後力氣這麼大。她喜歡養花,但水平不行,經常向我請教,就這樣我們認識了。」

    「就這麼簡單?」余哲有些不相信。

    「當然,你以為還有什麼故事?」程棟覺得兒子胡思亂想,他和妻子的故事很簡單的。

    「呵呵,您的口味比較特別啊?」余哲笑了笑,緊接著「哎呦」一聲,耳朵被母親揪住。

    「臭小子,連你老媽也敢調侃,活得不耐煩了?啊?就算我很醜,用你爸的話說,子不嫌母丑,再說我長得又不差。」

    余哲看著母親齜牙咧嘴,連連討好,才讓耳朵逃過一劫。吉拉拉長相中偏上,稱得上美女,就是個子太大,在泰伯斯星球上屬於龐然大物型,沒有女性常見的嬌柔和瘦弱,所以大部分人都先注意到她的個頭,而不是姿色。

    吉拉拉收拾完就出去了,程棟繼續講故事。

    「到王都這段時間應該沒有什麼疑點,我一直很清醒,問題應該出在哈吉村或者可能的哈吉村。我到王都後就沒有回過哈吉村,不知道溫克勒說的哈吉村是否存在,不過我們認識的時間肯定超過三十年,一直來往密切。他最開始只是個雜役,後來讀書開始做官。看到沒,不管在哪,讀書還是很重要的,不讀書就算有錢也是個暴發戶,上不了台盤。」

    程棟說著說著就岔開了話題,余哲打斷父親的囉嗦,「爸,上學和讀書是兩碼事,老媽不怎麼上學,還不是一樣能讀書寫字,也很聰明。我雖然沒上學,但您教的所謂家鄉話我已經很熟了,連阿莫語和塗法拉語都能聽懂。您不要打岔,繼續說。」

    程棟有些尷尬,決定長話短說,「其實疑點就三個,第一,我什麼時候見的神廟祭司;第二,哈吉村的具體情況;第三,古戰場遺址裡到底有什麼我們沒注意的東西。」

    「嗯,我也覺得古戰場遺址那裡得再去看看,您出問題是從我們旅遊回來開始的,以前我一直以為您就是個高級花匠。祭司的問題我沒法幫您解決,不過哈吉村我們得去看看,您怎麼幾十年都不回去?」兒子很賣力。

    父親有些失神,「不知道,我似乎碰到了一些東西,你爺爺奶奶肯定不在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的記憶裡對他們沒有什麼印象,但我肯定是有父母的,不會憑空跳出來。」

    「這是一個奇怪的星球,先進又落後,有些地方發達過了頭,有些地方卻很原始,問題到底出在哪裡?還有這個星球的人很奇怪,他們的個體太強大了,我這個戰士在這邊卻被迫當花匠,真是搞笑。」程棟開始胡言亂語。

    余哲老神在在,似乎沒聽到,父親說的東西有些他不懂,不過母親似乎懂,溫克勒大人也能聽懂,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是外星人,來泰伯斯做貿易的外星人很常見,但泰伯斯是神的星球,沒有什麼外星人敢在這個星球上放肆,至少以前是,連當年強大的阿莫人也乖乖地聽從神廟的安排。

    「賽鐸,出來玩啦,躲在屋子裡幹嘛。」門外傳來表哥賽恩的呼叫,余哲不再考慮父親的問題,撒開腳丫子開溜。

    關上門前,坐在屋裡發呆的程棟突然長歎一聲,「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被人洗腦卻沒洗乾淨!我一定要找到把我洗腦的人,當面問問他為什麼學藝不精。」

    余哲登時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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