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幸福只差半步
聽到那個消息的一瞬,林暮雪雙腿猛地一軟,扶住牆壁,眼神呆滯,不停喘息。而那邊的易沉楷,卻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再也無法呼吸。
旁邊的警察憐憫地看著他們,卻不得不說出殘忍的話:「跟我們去辨認一下屍體吧。」
林暮雪流著淚,拚命搖頭。易沉楷坐在椅子上,也怎麼都站不去來。
「並沒確定啊,說不定不是,看了就安心,對不對?」警察只能這樣勸慰他們。
是啊,不會是蘇畫,一定不會是蘇畫,怎麼會是蘇畫?易沉楷和林暮雪,逼著自己,抱著這樣的信念,跟著警察出門。
可是,當他們來到西城區,看著偏僻的環境,還有拖了一路的血跡,僅存的意志又被打碎了,那種鋪天蓋地的恐懼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緊緊裹住他們,讓他們根本邁不開腳步。
林暮雪已經忍不住哭了出來:「蘇畫……」
易沉楷聽見,暴吼:「不是,一定不是,你不許說她的名字。」
說完這句話,他不允許自己再有絲毫遲疑,衝到了屍體旁邊。
法醫揭開白布的那一剎那,他好想閉上眼睛,卻強迫自己不許眨眼。不是,你要相信,絕對不會是你的畫兒,就在昨天,她還依偎在你的懷裡微笑,到現在你似乎都還能感受到她的溫度,絕對不會是她……
看清那張面容,他只花了半秒,然後就狂喜地喊:「不是畫兒,不是……」然後身體一軟,跪倒在地下,摀住眼睛,淚似湧泉。
林暮雪一直到聽見他說不是,才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哭得說不話來。假若她此時,看到的真是蘇畫,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她大概,再也沒有勇氣活在這世上。
上天總算沒有讓他們徹底絕望,卻仍舊冷酷地不肯給一絲希望,在公安局大廳的椅子上等至深夜,蘇畫依然杳無音信。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他們如同驚弓之鳥,害怕鈴聲,害怕來人……
而在這個深夜裡,有的人心情卻極為愉快。
吳慈民給戚母打電話報告:「現在人已經在我們手上……」
戚母在那邊放聲大笑:「是嗎?易沉楷呢?」
「他在公安局等消息。」
戚母又是一陣止不住的狂笑:「他還真單純,以為靠警察能找回他的未婚妻?」
吳慈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無法做到和她一樣,肆無忌憚地得意,心裡彷彿壓著一座山。
戚母笑完,歪著頭想了想,手指輕快地甩著電話線,輕言慢語:「這樣吧……我們呢……乾脆玩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吳慈民一驚:「您的意思是……」
等戚母說完自己的計劃,吳慈民著急了:「這樣動作太大,怕被懷疑啊。」
戚母不以為然地一笑:「做事要有反向思維,越是動作大,別人越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相反,無聲無息地把人做掉,警察才更有可能懷疑是易沉楷的仇家干的,懂嗎?」
這話似乎有道理,但吳慈民還是惴惴不安:「那個……「
「不要這個那個的了,就按我說的做,我就是要讓易沉楷多受些折磨,這樣多好玩啊,他的希望絕望都由我們控制。「說完,她桀桀怪笑,那麼開心,幾乎都笑出了眼淚來。
戚安安此時正打開房門,打算下樓喝水,突然聽見母親房裡傳來的這串詭異的笑聲,在深夜裡,尤其恐怖。
她打了個寒戰,心裡很奇怪,這麼晚了母親在幹什麼?她想要敲門,猶豫了很久,卻還是放下了手,也沒有下樓,悄悄退回了房裡。
縮回被子裡,她深深歎了口氣,現在,她常常覺得,母親的精神,似乎越來越不正常,總是那麼竭斯底裡。
不想了,睡吧,你改變不了她的。戚安安無奈地閉上眼睛,可是剛才母親的怪笑聲,卻好像總在耳邊隱隱約約地響起,讓她心中不安……
到了第二天早上,警察讓易沉楷和林暮雪先回家等消息,他們開始不肯走,但是警察一再保證,只要有消息,一定馬上通知,而就算繼續守在這裡,對事件也沒有幫助。千勸萬勸之下,他們終於回去了。在門口分別的時候,林暮雪看著失魂落魄的易沉楷,很想再說一句對不起,可是嘴唇翕動了幾次,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到了這個時候,道歉還有什麼意義?
當她回到水語花苑,正好遇上要出門上班的秦棋,她看著他,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站在原地再也走不動。
秦棋走過來,正要和她打招呼,發現她的異樣,嚇得連聲問:「暮雪,你怎麼了?」
林暮雪撲進他的懷裡,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蘇畫出事了。」
「你說什麼?」秦棋眼睛瞪大,推開了她,搖晃她的肩膀。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她去酒吧……還惹事……後來從酒吧出來……她就不見了。「當秦棋從林暮雪因為哭泣而斷斷續續的話裡,聽懂事情的始末,他的眼眸,彷彿破裂了,什麼也看不清,心如刀絞。
下一刻,他已經衝上了車,風馳電掣而去,林暮雪淚眼模糊地看著他的車消失,卻叫不出聲音來。
秦棋看著車,盲目地在這個城市裡亂轉,每看見一個背影或者髮型有點類似蘇畫的,都會拚命抄到前面去看,卻一次次失望。當車行至廣場,他看見那副《仙履奇緣》,心被重重一撞,淚終於落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蘇畫,儘管那麼痛,我都願意祝福你的幸福,為什麼上天卻這麼殘忍?在你離幸福只差半步的時候,將你推進深淵?
這個結果,他無法接受,真的無法接受。他的車停在那幅照片的下面,久久仰望照片中的蘇畫,不可置信地痛哭……
那天易沉楷剛回到家不久,手機就響了。他瞟了一眼,是不認識的號碼,本不想接,卻又心中一動,迅速接起來。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易沉楷易總嗎?」
易沉楷警覺:「是,你是誰?「
回答他的是得意的笑聲:「久仰大名,真沒想到啊,我這輩子居然還能跟你做生意。「
「做什麼生意,你到底是誰?「易沉楷已經隱隱意識到什麼,只是不敢確定,但是接下來他聽到的那個聲音,讓他立刻熱淚盈眶。
「小易,小易……「蘇畫明顯是想要大聲喊,卻虛弱得沒有力氣。
「畫兒,你在哪?「易沉楷在這邊,狂喜卻又心疼到了極點。
可是電話被人搶走,又是先前那個人:「怎麼樣,易總,聽出來是誰了吧?「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我警告你,要是敢傷害她,我一定會殺了你們。「易沉楷怒吼。
那邊的人「嘖嘖「兩聲:」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這麼大口氣,看來,需要給你點震撼教育。「
說完電話就掛斷了,易沉楷看著電話呆了兩秒,趕緊回撥,可撥了好多次,對方卻不再接聽。
正在他焦灼挫敗得像困獸的時候,短信進來了,是一段視頻:
蘇畫被五花大綁在一張破舊的椅子上,有個只看得見背影的男人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畫面中的聲音正是剛才電話裡的那個:「你男人威脅我,說我要是對你怎麼樣,他就殺了我,那我只好讓他看看,我到底敢對你怎麼樣了。「
說完是一陣狂笑聲,然後那個男人的手,伸向了蘇畫的脖頸,去扯她的領口。蘇畫在拚命掙扎,卻沒有開口求饒。再後來,蘇畫歪了下頭,那個男人突然縮回了手,跳著腳罵:「臭娘們,他媽的敢咬我!「甩手又是兩個耳光,那樣脆響的聲音,蘇畫的頭垂了下去……
易沉楷瘋了一般的撥電話給那個號碼,已經淚流滿面。
那邊的人故意折磨他,過了許久才接起來:「怎麼樣,易總,視頻的效果應該夠清晰吧?「
「我求你,不要傷害她,我求你……「易沉楷此時,已經徹底拋棄了所有的驕傲,只是不住哀求:」你說,你要什麼,什麼都可以……「
「對嘛,這才上道。「對方囂張地大笑:」給你兩天時間,準備五百萬現金。「
「行。「易沉楷一口答應。
對方似乎又在對蘇畫說話:「呵,小妞,你在你男人心裡還挺值錢嘛。「
易沉楷咬牙,握緊了拳,卻不敢多說一句話,怕蘇畫又受到額外的傷害。
「錢我一分都不會少,但是請你不要再傷害她。「易沉楷說那個」請「字的時候,拳頭已經攥得泛白。
對方玩味和思慮了幾秒,又得寸進尺:「那你就再給點小費吧,這樣我可以對你女人更好一點,怎麼樣?「
「好,你說。「易沉楷沒有絲毫猶豫,現在只要能讓蘇畫少受苦,哪怕讓他傾家蕩產他都願意。
「爽快!本來我打算要個一百萬就算了,現在見易總你這麼大方,那就三百萬吧。「貪慾永遠無止境,對方獅子大開口。
易沉楷還是眼睛都沒眨就答應了,他只求蘇畫平安。
掛斷電話,他咬著唇,雙手握緊,使勁揮了揮,眼眶裡滿是熱淚。
蘇畫還活著,她還活著。只要這一點就夠了,無論現在要他做什麼,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