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愛情能否劫後餘生
蘇畫走過去,易沉楷不自在地乾笑兩聲:「魏庭臨時有事,所以我替他來。」
范林笑瞇瞇地一句話化解了尷尬:「易總能親自參加我們這個旅行團,我們都很榮幸啊。」
上了車,范林自然是特地安排蘇畫和易沉楷坐在一起。易沉楷將蘇畫讓到裡座,自己緊貼外側的扶手坐著,盡量和她保持距離。
其實昨晚魏庭說讓他去廬山,他本想一口回絕的,可鬼使神差,說出口的居然是個「好」字!明知她已心有所屬,卻就是抗拒不了和她接近的強烈願望。
一路上很無聊,又不知道該和他聊什麼,蘇畫只好靠吃東西來打發時間。她打開一包薯片,遞過去,他只猶豫了半秒不到,就伸手抓了一把出來。蘇畫看著他坐在一邊乖乖吃薯片的樣子,又想起了許久以前的那個愛吃零食的小孩。
吃了會東西,蘇畫想喝酸奶,可是車有點顛簸,她的吸管怎麼也插不進去。易沉楷伸手過來拿走了酸奶和吸管,「啪」地一聲插好,遞還給她的時候,兩個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各自的心都是一顫。
走了幾個小時,車上了盤山公路,隨著急陡的七環八繞,不是蘇畫倒在易沉楷身上,就是易沉楷將蘇畫擠得緊貼車窗。身體的親密接觸,直讓人心生異樣。
又是一個急轉彎,眼看蘇畫的頭就要撞上車窗,易沉楷顧不得許多,伸手去擋,就這樣,她整個人跌進了他懷裡。一瞬間,他們都呼吸發緊,猛烈的心跳,嚇壞了自己。
接下去是平路,易沉楷鬆開了蘇畫,將身體坐直,平視前方,蘇畫也轉頭去看窗外的雲霧繚繞。
終於到了目的地。下車的時候,兩個女博士已經蹲在路邊嘔吐,本來就有些暈的蘇畫,看見那個情景,胃裡也是一陣噁心的翻江倒海。易沉楷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及時地遞過一瓶水。她喝了兩口,覺得好了些,看見易沉楷已經將她的行李都拿在了手上。她沒有跟他客氣,因為她知道他不會讓她自己背行李。她默默地跟在他身邊,一路上,他不時地問她有沒有不舒服,她只是搖頭。
安排房間的時候,范林又把二樓緊挨著的兩間房,留給了蘇畫和易沉楷,其他人都住在樓下,蘇畫無話可說。
回房換了衣服,蘇畫拿到浴室去洗。廬山的水都是從山上引下來的泉,沁涼沁涼,那股涼意,從手心只竄腳底。衣服洗到一半,蘇畫忽然覺得不對,大姨媽來了。
蘇畫掩面哀歎,怎麼來的這麼不是時候,根據日期推算,她還以為可以熬到下山後。老天,接下來的這兩天可是有超大運動量啊!
過了一會,易沉楷來敲門,說該下去吃飯了。蘇畫只好匆匆換了條深色褲子隨他下去。
吃飯的時候,服務員問要什麼酒水飲料,蘇畫要了可樂,卻又低聲囑咐:「不要冰的。」
易沉楷聽見了,瞟了一眼她的深色長褲,就什麼都明白了,直接跟服務員說:「給她一杯溫開水,不要飲料。」
蘇畫頓時窘得耳根微紅。這個人,難道就不能假裝不知道嗎?
吃飯的時候,易沉楷又不顧四周曖昧的目光,給她盛了一大碗湯,還好死不死地在她耳邊說:「你要多喝熱的。」
蘇畫的臉都發燙了,只敢把臉埋在碗裡喝湯。
易沉楷看見她害羞的樣子,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下午是遊玩附近的景點,雖然不用爬山,可是總路程並不算短。中途休息時,蘇畫不停地揉腿。易沉楷知道她的這個毛病,一到那幾天腿就特別酸,覺得心疼,悄聲對她說:「要不我們先回去。」
他的這種默契的親暱,讓蘇畫無措,她只能避開他的目光,低低地說:「沒事。」
易沉楷無奈,這個笨丫頭,就是喜歡逞強。
後來每走一會,易沉楷就會跟導遊說要休息,一路走走停停,半天也沒玩上幾個景點,導遊怕完不成任務,都有些不耐煩了。
蘇畫暗暗扯他的衣服:「我不要緊,別麻煩人家了。」
他卻一臉理所當然:「是她服務我們,又不是我們服務她,有什麼麻不麻煩的?」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導遊剛好聽到,卻也不敢發作,只是陰著臉。
蘇畫只能對導遊很抱歉地笑笑。這又讓易沉楷不爽了,他的女人,幹嘛要跟別人賠笑臉?
他的女人?他被這個詞嚇到,隨即又苦笑。她已經不是他的女人了。
他的情緒驟然低落,不再言語。
蘇畫不明白易沉楷為什麼會突然不開心,以為是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只好輕聲安慰:「我真的沒事,別擔心。」
她的溫柔,略微暖了他的心,但還是面無表情。
走至廬山植物園,導遊特地領著大家走到一棵造型怪異的樹下,介紹它的故事:這棵樹曾經被日本人的飛機轟炸,攔腰截斷,只剩下焦黑的木樁,卻頑強地活了過來,現在已經是枝繁葉茂,生機盎然。
蘇畫站在這參天古樹下,仰望它翠綠的葉子間,洩露的星星點點的陽光,不知怎麼,就想到了自己和易沉楷的愛情,一樣曾遭受過致命的重創,還能復甦嗎?
她不自覺地去看易沉楷,卻發現他也正在看她,眼神裡似乎有和她同樣的感慨。
「我們進植物園吧。」導遊的聲音讓蘇畫回神,她低下頭,率先走了,易沉楷怔怔地看了會她的背影,落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植物園內奇花異草,曲徑通幽,蘇畫本已亂了的心緒,在這一片瀰漫著霧氣的安謐中,又慢慢沉靜下來。
其實,她剛才看到的,不過是個絕無僅有的特例,絕大多數事物,在經過重創之後,都只有消亡一個結局,她的愛情,又怎麼會有十萬分之一的幸運,成為例外?
出了植物園,大家因為上午坐車的困頓,都已經懶懶的不想走,再加上剛才易沉楷一再要求休息,范林乾脆順水推舟,跟導遊說今天就遊覽到這裡。一行人打道回府。
吃晚飯的時候,大家的精神又回來了,先是范林站起來,說了一通感謝易沉楷和他們合作,感謝蘇畫請他們旅遊之類的話;然後是易沉楷說了些精誠合作之類的場面話;輪到蘇畫,她只是低調地祝大家這次玩得愉快。
緊接著就是相互敬酒,蘇畫的手還沒碰到桌上的酒杯,易沉楷就眼疾手快地給她換上一杯白開水,蘇畫只好心虛地舉著白水當白酒,挨個敬過去,大家都心知肚明,誰也沒好意思為難她。
飯後大家聚到范林房間去打牌,九個人分成兩桌打拖拉機,多出來的那個是易沉楷,他對玩撲克沒興趣。
一群邏輯能力出色的人打牌,自然是險象環生,精彩刺激,笑聲叫聲不斷。易沉楷坐在蘇畫身後看了一會,實在不喜歡這種嘈雜的氣氛,出去到走廊上抽煙。
山裡的夜,靜得出奇,越發讓身後門內的聲音顯得分明,那麼吵,可是他仍舊能清晰地從中分辨出蘇畫的笑聲。他長長吸了口煙,瞇著眼睛望著遠處笑了。他真的沒想到,自己還能這樣近地聽到她的笑聲,她就在他的身邊。
接連抽完了幾根煙,夜已經越來越涼,他想起她還穿著下午出去時的短袖和七分褲,便上樓去拿了自己的外套,進屋後一聲不響地走到她身後給她披上。她身體一震,某種熟悉的味道,似乎熏著了她的眼睛,酸酸地脹痛。她努力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繼續打牌,可是周圍那種曖昧的目光快要把她淹沒。
打完了那一盤,她站起來,抱歉地笑:「我有點睏了,想去休息,不好意思啊。」
大家還是那般瞭然的眼神,范林也在笑:「沒關係,他們三個可以打鬥地主嘛。」
蘇畫在那些眼神中再也呆不住,趕緊逃出那個房間,易沉楷緊隨其後。
兩個人上了二樓,易沉楷並無多話,直接去開自己房間的門,蘇畫鬆了口氣,她現在心裡很亂,真的怕易沉楷會對她說些什麼。
可是她進房間不過半分鐘,門就被敲響了,拉開門,易沉楷抱著毯子站在外面:「山裡夜涼,你這幾天又特別怕冷,要多蓋點。」
蘇畫無奈,老大,你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直白?
可是易沉楷還在絮絮叨叨地叮囑:「要把背後和腳邊都塞好,睡覺的時候不要亂踢被子,你睡相不好……」
「總比你睡相好。「蘇畫忍無可忍之下脫口而出,說完才反應過來,臉刷地紅了,一把搶過他手上的毯子,飛快地關上了門。
易沉楷在走廊昏黃幽暗的燈影裡,愉悅地彎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