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柔弱的武器
這時,易沉楷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
蘇畫一驚,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易沉楷也藉機推開了戚安安:「接個電話。」
電話是戚宗勝打來的,說在華易停業問題上幫了忙的林副市長,中午要和他一起吃飯,讓易沉楷也過去。
易沉楷答應,這樣的人,自然是該當面好好感謝的。
他帶著戚安安出門,走到蘇畫跟前:「畫兒,我中午不回來吃飯了,要是晚上下班前我還沒回來,你就自己回家。』
「哦。「蘇畫假裝忙著,低著頭答應了一聲。
站在一旁的戚安安,因為「畫兒「,」回家「這樣的字眼,心裡湧起強烈的不舒服,卻又忍住。
剛才她忽然明白,示弱是遠比逞強更具威力的武器。倘若眼淚可以換來擁抱,她何不裝得更加楚楚可憐。
所以,她小心而委屈地站在一邊,低垂著眼瞼,跟蘇畫告別:「蘇畫姐姐再見。「
蘇畫一僵,勉強笑了笑:「再見。「
當易沉楷和戚安安的身影,雙雙消失在合起來的電梯門裡。蘇畫忽然覺得身上的力氣消失了,她無力地趴到桌上。
閉上眼,她彷彿又看見了他們擁抱的情景,她趕緊睜開,迅速坐起來,讓眼神投向那盆翠綠的虎尾蘭,免得自己流淚。
其實沒什麼的吧。她做著心理建設,告訴自己,要信任易沉楷。
最後,她終於讓自己平靜下來,繼續工作。
中午,易沉楷沒回來,甚至沒有發短信,提醒她下樓吃飯。
或許他忙。她這樣想。
下班的時間到了,她沒有走,還是坐在辦公室裡,希望下一秒,可以見到他從電梯裡出來,笑著對她說:「畫兒,我回來了。「
可是一些等到房間裡黑了,需要開燈,他仍舊沒有回來。
她關了電腦,從黑暗的辦公室裡離開。
一個人的電梯,密閉不透風的空間,讓心裡的壓抑更甚。
一樓到了,她幾乎是逃出去,開始不管不顧的給易沉楷撥電話。
說她小心眼也好,說她不懂事也好,她此刻一想到那個他和別的女人的擁抱,心裡就難受得快要炸掉。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一個甜美而冰冷的女聲響起。
她頹然地放下手……
易沉楷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到晚上十一點。今天為了表示感謝,他陪戚叔叔和林市長,陪到盡興。而他的手機,在中午就沒電了,備用電池又忘了帶在身上。
當他下了車,抬頭看見自己的家裡,一片漆黑,沒有等待的燈光。心裡頓時焦躁起來,蘇畫還沒回來嗎?這個傻丫頭,他又不在,她一個人加班到這麼晚幹什麼?
連樓都沒顧得上上去,他就開車去了公司。
可是,十樓的燈光,也是滅的。
蘇畫到底去哪了?他去了門房,值班員告訴他,看見蘇畫走了。
他心急火燎地直接用值班室的電話給蘇畫打手機。
他聽到的,也是那個冰涼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又撥家裡的電話,一樣沒人接。
他想起蘇畫的小房子,又直奔那裡。
可是用鑰匙打開門,裡面空空如也。
這個死丫頭,到底跑到哪裡去了?他急得一拳捶在門後,卻感到一陣銳痛,一看,是那個好鬼面具,從中間裂開,尖銳的邊緣,劃破了他的手……
或許,她是跟王瑜她們出去逛街,回家的路上正好跟他錯過了吧。
他安慰自己,再次回到家。
家裡的燈,依舊沒開,可是打開門,他卻看見了櫃子旁的高跟鞋。
頓時,欣喜湧起,他連聲叫:「畫兒,畫兒。「
然而,沒有人答應。
他走進臥室,打開燈,看見床上那個裹著被子的人。
睡著了嗎?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想要拉下被子,看她的睡顏。
被子卻被她緊緊壓在身下,扯不動,她的臉埋在被子裡,看不見表情。
他終於覺悟到什麼,隔著被子拍拍她的頭,聲音裡有笑意:「在生氣我沒打電話給你嗎?「
被子裡沒有聲音。
「我手機沒電了。「他解釋。
然而蘇畫仍舊沒有動靜。
「唉,壞脾氣的丫頭。「他躺下來,隔著被子抱住她。
蘇畫在被子裡,眼眶紅了,她此時最想要的,不是他的擁抱,而是他的解釋,今天上午他擁抱戚安安的緣由。
可是易沉楷實在太累,抱著蘇畫,不一會就睡著了。
蘇畫就那樣躺著,在黑暗裡,眼淚流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易沉楷醒來的時候,蘇畫已經不在床上。
「畫兒。「他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叫她的名字。
蘇畫從外面走進來,臉色清冷,看不出情緒:「幹什麼?」
「來,抱抱。」易沉楷對她伸出手。
「我還沒刷牙呢。」蘇畫走向浴室。
易沉楷從床上跳起來,跑過去硬是把她從背後抱住。
「喂,一大早的又鬧!」蘇畫掙扎。
易沉楷耍賴地抱緊:「我就要鬧,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找你找得都快急瘋了。回家沒燈,回公司也沒找到,去你家也不在,我還以為你丟了。「
蘇畫的心,在他的話裡軟了下來,聲音變得柔和:「傻瓜,你不知道先回來看看。「
她昨晚賭氣關了手機,也不等他回來,就一個人先睡了,卻沒想到,會這樣折騰他。
易沉楷的下巴,在她背上蹭:「你要補償我。「
蘇畫知道他想要什麼補償,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上班要遲到了。」
「那就今天晚上。」他咬了下她的耳珠,一陣酥麻,傳遍蘇畫全身。她慌忙推開他,跑進浴室關上了門。
一場危機,看起來暫時化解了,卻又在看見戚安安的時候,再次被激起。
經過了昨天,戚安安已經深諳裝乖巧的好處。
一看見蘇畫和易沉楷進來,就對他們甜笑:「沉楷哥哥,蘇畫姐姐,早上好。」
蘇畫怔住,她居然這麼早就已經來華易等易沉楷。
易沉楷以為,戚安安經過了上次的事,受打擊之後真的懂事了些。所以也對她笑了笑:「你怎麼來了?」
「爸爸今天有事,我沒地方去,這個城市我又不熟,所以來找你們玩。』戚安安半低著頭,像個真的沒地方可去的小女孩。
「哦。「易沉楷轉頭看蘇畫的反應。
伸手不打笑臉人,蘇畫也只好笑了笑:「那你就在這玩吧。「
可是她心裡,有著說不出的不對勁,她總覺得,戚安安的變化,來得太快。
然而那一天的戚安安,表現真的是無茬可找。她甚至並不總是呆在易沉楷的辦公室裡,而是拿了一本書,坐在蘇畫旁邊的沙發上,安安靜靜地看。
中午,站在一邊,等他們一起吃飯。下午,當他們先把她送回酒店,她微笑著跟他們說謝謝,並且說明天再見。
明天還要見嗎?蘇畫的心裡亂亂的,又覺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小心眼。只是因為戚安安以前對易沉楷的心意,所以對她有成見。
其實戚安安對易沉楷,也不過是像自己當初對江岷一樣,一種依賴而無望的單戀。這樣想來,那個哭泣之後委屈的擁抱,也似乎並不是那樣不可原諒。
戚安安就這樣在華易呆了五天,臨走的時候,依依不捨,她眼淚汪汪地對易沉楷說:』沉楷哥哥,我以後能給你打電話嗎?「
易沉楷有些猶豫地看了蘇畫一眼,看到她並沒有不悅的表情,才點了點頭:「好的。」
從此,戚安安的電話,每晚九點準時響起。
話也不多,就那麼短短的幾分鐘,聊一聊當天發生的事。然而,時間掐得極準,而且風雨無阻。
漸漸地,在每個晚上的八點五十五分,無論蘇畫是在喝茶,或者看電視,或者上網,她都會不由自主地緊張。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故事裡那個住在樓下的人,等著還沒扔的另一隻鞋。
當易沉楷熟悉的鈴聲響起,就會覺得心刷的放下,然後又猛地揪緊。
談話的內容很正常,易沉楷的表情很正常,一切都很正常。她這麼告訴自己,心裡卻還是覺得說不出的難受。
最可怕的是,有一天,戚安安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在九點鐘打電話,易沉楷居然問了一句:「咦,怎麼還沒打來?」
那天晚上,蘇畫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好害怕,接戚安安的電話,會成為易沉楷的習慣。
在這樣日復一日的折磨中,蘇畫迎來了自己的生日。那天易沉楷出去應酬了,許諾晚上會帶著禮物回來,為她慶祝。
她想起了她上一個生日,收到的那個珍貴的禮物,象徵著她和易沉楷相遇的那個好鬼面具,不由得微笑,今天他會給她怎樣的驚喜?
下了班,她去買了生日蛋糕,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當她關上門,去撫摸她想念已久的好鬼面具時,突然呆住,看到了那道從中間碎裂的痕。
她怔怔地站著,看著這個在她生命中,有著特殊意義的禮物,已經變得不完整,心裡忽然開始發涼,這會不會,是上天給她的某種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