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素顏
二十米，十米，五米……鋒利的刀片閃爍著雪亮的光澤，捏著它的手指就像拉滿了的弓，關節暴起，渾然有力。
很多年前，自己將這枚刀片，毫不猶豫的切進了大師兄的喉嚨，鮮血噴湧的剎那，讓飛揚有種說不出的輕鬆。那時他覺得，自己終於為師父報仇雪恨，所有恩怨就此了結。從此之後，這枚刀片將只會劃破錢包。
沒想到的是，時隔多年之後，他卻要再次讓這枚刀片染血。
這就是所謂的命注定？
不管如何，當面前這個容貌普通的年輕人，殘忍的對被他撞倒的張淼揮起屠刀的時候，就注定應該接受懲罰了。
我只不過是將這個懲罰提前了一些而已。
飛揚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再次加快了腳步。手裡的刀刃，已經做好了全力出擊的準備。
然而就這千鈞一的時刻，一輛大功率的摩托車忽然呼嘯著衝來，車上的車手大喊道：「飛揚！」
聲音急切而嘶啞，飛揚吃了一驚，甩頭看去，居然是千顏。
千顏又換上了她的黑色皮衣，沒有戴頭盔，她開的車速極快，火紅的長迎風飛舞。
這一瞬間，飛揚和賈耀同時被這種驚艷吸引住了。
千顏，她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是她忽然改變了主意，還是……她要親自動手？
賈耀忘記了運球的動作，手裡的籃球悄然滑落，向遠方滾去。他居然毫無察覺。
然後，他居然情不自禁的吹了一聲口哨。
這聲口哨讓飛揚從失神驚醒過來，他充滿厭惡的狠狠瞪了賈耀一眼，然後疾步向千顏急停下的摩托車走去。
有了墨鏡鏡片的阻擋，賈耀沒有看到飛揚剜向他的那個眼神，否則，他的口哨聲一定會吞回肚子裡。
「上車。」飛揚走到千顏跟前，還沒等說話，千顏就冷冷的命令道。
……早上八點鐘的明媚陽光下，摩托車明晃晃的柏油路上急速飛馳，輕摟著千顏纖細的腰肢，感受著她身上散出來的那種獨特的香氣，飛揚此刻的心情就宛若這陽光般明媚，彷彿此刻坐的不是摩托車，而是可以騰雲駕霧的神駒，可以神遊天地，激情飛揚。
心情好的原因，是因為剛剛被千顏劈頭蓋臉狗血淋頭的訓斥了一頓。
你一定很奇怪，被訓斥了，為什麼還這麼興奮激動，莫非飛揚是受虐狂不成？
但事實上，人類的感情就是這樣，奇怪，莫名其妙，難以捉摸的。
「千顏，你為什麼忽然趕來，你再晚到一分鐘，賈耀此刻已經是一條死屍了。」
「千顏，你這是要載我去哪裡，為什麼忽然改變主意了？」
「千顏，你聽到剛才那小子的口哨聲了？這混蛋真是死不足惜……」
「千顏……」
適時的阻止了飛揚的計劃，讓飛揚坐上摩托車之後，千顏就這樣一言不的載著飛揚郊外空蕩蕩的馬路上飛馳，任憑飛揚般疑問，她都是以冷冰冰的背影來回答。
我又得罪她了？還是，我的計劃有什麼問題？
可是，只要她剛才不阻止我的話，我真的已經讓賈耀血濺當場了……飛揚有些忐忑不安的坐後座上，望著前面千顏迎風飛舞的烏黑長，第一次感覺到了些許的無奈。女人的心思，真的是千變萬化，神鬼難測。
像千顏這種個性的女子，就是如此……就他很無趣的閉上了嘴巴之時，摩托車忽然僻靜的公路邊上停住了。
「你以為自己是貓？」千顏沒有回頭，而是忽然冷冰冰的問道。
飛揚傻愣愣的看著這個奇怪女人的美麗背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摸著下巴，實想不出她忽然問這個詭異問題是為了什麼。然後，他開始懷疑自己聽錯了，不由的躊躇的問道：「你剛剛……說的什麼？」
「我問你，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是一隻貓？」千顏大聲重複道，這次是字字清晰，宛若水珠滴玉盤上一般字字入耳。
「沒有。」聽清楚這個問題後，飛揚變得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他撓了撓後腦勺，疑惑的解釋道：「事實上，我是屬牛的。」
「原來你不是貓？原來你沒有條命！」千顏終於回過了頭，飛揚驚奇的現，她今天居然脂粉未施。
「當然沒有。」飛揚徹底沉淪那種素面朝天的傾城美麗，連回答都變得心不焉。認識她這麼久，自己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到她的真實的素顏，這讓他感到莫名的興奮和激動，這就是千顏的本來面目了嗎？她比那個千顏老闆娘加冷艷，比那個白領千顏加知性，比銀座商城裡神秘消失的那個時髦的千顏加嬌艷動人……「你不是貓，你沒有條命，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傻，這麼沒有腦子？殺掉賈耀，我要你殺，你就去殺嗎？你就這樣拿著刀直接像殺豬一樣將他殺了嗎？你有做過準備嗎？你想過這樣做的後果嗎？你有想過怎麼撤退嗎？你想過你這樣把他殺了，半小時之內你就會被抓住，然後不論是賈氏家族還是警方，都可以也像殺豬一樣把你殺掉嗎？」
認識千顏這麼久，一直看到的都是她的冷漠沉靜，清心寡慾。而此刻，飛揚第一次見識到了她的另一面，完全陌生的，完全讓他驚訝的另一面。因為激動，她的臉被漲得緋紅，她的聲音顫抖，她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歇斯底里，不顧一切。
「你就是用這樣的方法來殺掉賈耀？這就是你要為我做的事情？這就是你做事的方式嗎？你真的讓我好失望！失望透頂！」
「因為這是你要我做的！就是這樣簡單！」聽到這裡，飛揚從失神清醒過來，打斷了激動的千顏，斬釘截鐵的說道。「只要是你讓我的事情，我不會乎什麼後果，也不會乎什麼手段，我不乎，也沒有時間去乎！」
「沒錯啊，是我讓你做的！就是因為是我讓你做的，所以我才趕來阻止你！」千顏加震怒了，語調又不自覺的提高了幾個分貝，「我怕自己會良心不安，我不能讓一個傻瓜為了我而毀掉自己的一切！我沒有那麼殘忍！你不乎，可是我乎，懂嗎，我乎……」
說完這些，兩個人忽然都停住了，只剩下偶爾吹過的微風，以及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陽光從樹葉間滲透過來，照射千顏那粉雕玉琢的臉上，使得她看上去就像沐浴聖光下的觀世音。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彷彿兩座靜止的雕像。
她說，她乎……她乎！
她沒來得及化妝，就這樣素面朝天的匆匆趕來，就是因為不想自己出事！
也就是說，她事實上是關心自己的，她的內心，並不是真的像她的外表那麼冷硬……飛揚的眼角忍不住有些濕潤，他彷彿看到，一座千年冰凍的雪山，正漫天的春色慢慢的融化著，冷硬的冰塊，漸漸都化作了潺潺的暖流……飛揚用力的嚥下一口唾沫，有一種叫做感動的情緒，迅速的全身每個神經細胞蔓延。
「你真的乎？」許久，飛揚終於打破了沉默，輕聲問道。
「不要誤會，我只是不想讓你這個傻瓜，為了我而毀掉自己的人生！」怔了一下，千顏歎了口氣，悠悠的說道。然後，她扯住那頭火紅的長，將它整個的扯了下來，隨手丟向遠方。原來，這只是一個套，摘掉了假之後，一頭烏黑的秀絲瀑布般滑落下來。
「走。如果你再用這樣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只會讓我加討厭你！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千顏甩了甩烏黑的頭，似乎將什麼沉重的負擔甩掉了一般，說著，重跨上了摩托車……不銹的陽光溫暖宜人，急速飛馳的摩托車帶起讓人心曠神怡的颶風。
輕摟住千顏纖細的腰肢，飛揚瞇起眼睛，看向頭頂那晴朗的天空。郊外的天空湛藍而明淨，幾朵棉花狀的白雲不停變換著笑臉的形狀，一對雪白的天鵝恰好結伴從高空飛過，它們高亢的叫聲整個天地間迴盪著，彷彿是戀人間情意切切的呼喚……殺掉賈耀是……我會給你一個完美的，高明的，毫無紕漏的殺人計劃。用你喜歡的方式，來讓賈耀死於非命。
管我知道，這真的很難。
但是，還有什麼能難得過冰山融化呢？
現連千年的冰山都開始融化了，還有什麼能難得到我呢？
「千顏……我想，賈耀快要死了，很意外的，很悲劇的，不會有任何人給他陪葬。」
許久，飛揚千顏背後輕輕說道。
「好是這樣。」千顏又恢復了她慣有的冷冰冰的腔調，彷彿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事情是能讓她關心，讓她牽掛的。
可是此刻飛揚聽來，這聲音卻彷彿是來自天籟，比任何音樂加讓人心曠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