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大壽
昏昏沉沉,彷彿天地凍徹,白茫茫的混沌一片,一陣冷直抽搐到骨髓裡,他忍不住渾身哆嗦,一股浩大炙熱的洪流自頭頂直灌而入,便似陡然間驕陽東昇,化雪無痕,體內寒意竟是被驅除的一乾二淨,唯有胸口還盤旋著一道頑固不化的冰寒。青書悶哼一聲,神智漸漸清醒,便覺體內一股浩大熱流四處掃蕩寒氣,遍體陽和,唯有胸口一片徹骨冰涼,而丹田一團火熱蠢蠢欲動,當即調出丹田真氣,與那浩然熱流合而為一,沛然湧上,胸口那團寒意與之一觸便煙消雲散,青書長長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但見窗外尚自漆黑,顯然天未破曉,床邊張三豐眼含笑意,青書不由張口道:「太師傅……」張三豐擺了擺手,笑道:「你莫多說,夜已三更,好好休息才是。」青書急道:「那人掌力陰毒,無忌沒事麼?」
張三豐歎道:「那時候你爹爹及時趕到,阻了他一阻,但也是不敵,無忌受了他小半掌力,但也是吃受不住,我以純陽無極功助他吊住性命。你爹爹幾人現在正在輪流吸取寒毒,唉,我料沒甚功用,只得待明日事了後,再行尋求解救辦法。」
青書聽得這句,心裡不由好生懊惱:「張無忌還是被玄冥神掌打中,可是此刻朱家已滅,誰去迫他找到《九陽真經》救命?」又想道:「實在不行,我便去偷了少林峨嵋兩派九陽功,總不致救不了他!」
張三豐見他神色懊惱,安慰道:「青書,此事怪不得你,那人掌力極強極寒,用的是失傳已久的『玄冥神掌』,這一路武功招式並沒多少可以稱道的地方,但卻是純以掌力取勝,你以後遇上,切忌硬拚。」
青書一驚,問道:「太師傅你這般說,那人莫不是逃了?」張三豐歎道:「我聽翠山說,他們一路回來之時,合力將一使『玄冥神掌』之人打的重傷嘔血而走,修煉這『玄冥神掌』,最忌掌力被人逼回,否則不死也是武功盡廢。今日這人也使這套功夫,當是那天那人的師兄弟,卻一擊即走,你爹爹和他沒過上幾招,他便飛身遠遁,想必就是來報仇的。」
青書聽得心中瞭然,今日來的,想必就是那鹿杖客了,只是為何要單單襲擊無忌和自己?他腦中想了許久,卻始終不得而知。
其實一切都自當初張翠山回山路上而始。俞蓮舟得張松溪相助,將鶴筆翁掌力逼回,鶴筆翁掌中寒氣反噬,重傷而退,鹿杖客其時恰在不遠處,兩人會合後,鹿杖客見師弟如此模樣,心中大怒,詢問之下,便知始末,自忖明日張三豐大壽,武當七俠勢必合在一處,這般對付武當七俠幾人並無十足把握,但和張翠山一道的張無忌,卻是極易對付,想必只有殷素素一人護著,便想將二人一併殺了,為師弟報仇。是以他竟也不顧武當張三豐百年威名,深夜潛入,卻尋不到張無忌,但見張翠山和殷素素一起,只怕難能得手,遍尋之下,終於在宋遠橋雅捨附近含憤偷襲,擊傷宋青書和張無忌兩人。而後一擊即退。
鹿杖客起先見青書不過十四五歲,心裡起了輕視之意,隨手一掌,擊的青書倒飛而出,自己也是被「純陽無極功」衝擊的十分難受,第二掌便用上八成功力,他寒勁奇詭強勁無比,青書又內力損耗,自是抵敵不住,好在他「純陽無極功」已經修煉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又通了任脈,所以這寒毒只是侵入他經脈之中,並未毒入臟腑,是以得張三豐百年功力之助,便能驅散。
青書默運「純陽無極功」,體內真氣走了幾匝,發覺體內寒毒得張三豐助力已被驅除的一乾二淨,只是被鹿杖客掌力震傷左臂,臟腑倒無大礙,沒有數日療養卻是休想恢復。
張三豐長身站起,微微歎道:「山雨欲來風滿樓……」一振衣袖,笑道:「青書,明日或許還有大戰,你好生休息。」又彷彿自嘲一般:「老骨頭久未動啦,天下人似乎都忘了呢…」
青書聽得一震:「太師傅竟欲親自出手!」正待說話,卻見張三豐大袖飄飄,早在十數丈之外了。他經脈被玄冥神掌衝擊甚重,想到明日還有大戰,當即收斂心神,凝力定氣,緩緩用起功來。
次日清晨,武當六俠俱是一臉疲憊,宋遠橋走入青書房間,見他已然穿上衣服,不由皺眉道:「今日師傅大壽,你應當換上新衣。隨我去將你三叔扶出。」青書換上新縫的布袍,正要去攜扶俞岱巖,好讓武當七俠同向師父拜壽,一名道童進來,呈上一張名帖。宋遠橋接了過來。
張松溪,見帖上寫道:「崑崙後學何太沖率門下弟子恭祝張真人壽比南山。」驚道:「崑崙掌門人親自給師父拜壽來啦。他幾時到中原來的?」
莫聲谷問道:「何夫人有沒有來?」何太沖的夫人班淑嫻是他師姊,聽說武功不在崑崙掌門之下。
張松溪道:「名帖上沒寫何夫人。」
宋遠橋道:「這位客人非同小可,該當請師父親自迎接。」忙去稟明張三豐。張三豐歎道:「鐵琴先生罕來中土,這次恐怕難以善了了。」當下率領六名弟子,迎了出去。只見鐵琴先生何太沖年紀也不甚老,身穿黃衫,神情甚是飄逸,氣象沖和,儼然是名門正派的一代宗主。他身後站著八名男女弟子,西華子和衛四娘也在其內。何太衝向張三豐行禮致賀。
張三豐連聲道謝,拱手行禮。宋遠橋等六人跪下磕頭,何太沖也跪拜還禮,說道:「武當六俠名震寰宇,這般大禮如何克當?」
而後宋青書等三代弟子跪拜施禮,何太沖卻是坦然受了,青書心中不渝:「這崑崙掌門功夫只怕還及不上爹和二叔,架子卻大了不知多少。」宋遠橋卻是拉過青書問道:「崑崙山上,你可曾見過這何掌門?」他們父子昨日方當相見,緊接著便忙忙碌碌的預備壽宴,又有人夜襲武當山,然後又是急匆匆的為無忌療傷。兩父子竟是未曾說過幾句話,此刻宋遠橋想起青書自崑崙而歸,便想問一問這何掌門到底意向如何。他君子風度,向來以己度人,此刻竟尚抱著「何太沖未必就是來找碴」的念想。青書聽得心裡一咯登,想到自己崑崙山上大開殺戒,父親只怕會有雷霆之怒,念頭一轉,便道:「我到崑崙山之時,何掌門已然不在派中,卻是沒有見到尊顏,今日方才睹見。」宋遠橋估算時日,頓覺不對,但想到何太沖或許是有要事也說之不定,心中也就信了。
張三豐剛將何太沖師徒迎進大廳,賓主坐定獻茶,一名小道童又持了一張名帖進來,交給了宋遠橋,卻是崆峒五老齊至。當世武林之中,少林、武當名頭最響,崑崙、峨嵋次之,崆峒派又次之。崆峒五老論到輩分地位,不過和宋遠橋平起平坐。但張三豐甚是謙沖,站起身來,說道:「崆峒五老到來,何兄請稍坐,老道出去迎接賓客。」武當諸俠心中俱是有數,這群人只怕就是來逼問謝遜下落的,登時心中冷笑連連。
何太沖心想:「崆峒五老這等人物,派個弟子出去迎接一下也就是了。」
崆峒五老攜帶十五名弟子,挑了十餘擔重禮,關能一個箭步,上前拜倒道:「崆峒後學關能恭祝張真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他數月前已來過一次武當山,感覺得罪武當不輕,此次備上重禮,以顯誠意。張三豐見幾人殊無敵意,當即笑吟吟的道:「老道虛活百歲,勞動關兄大駕,委實罪過罪過。」宋遠橋等人見關能如此,心中一喜:「武當又多一強援!」
忽聽得一聲長笑:「宋大俠,莫七俠,三年不見,可想殺我也!」宋遠橋與莫聲谷聞聲,定睛望去,卻見道童引著一個大漢走來,莫聲谷當即大喜道:「薛兄弟,你好!」只見這大漢滿臉絡腮鬍子,鼻直口方,身高體長,豪邁慷慨之氣撲面而來,卻見他手捧錦盒,一個健步跪在張三豐面前,高舉錦盒道:「晚輩得知張真人今日壽誕,特來恭賀,微備薄禮,不成敬意。冒昧來訪,還請恕不請自來之罪。」張三豐忙將他扶起,連稱不敢,對宋遠橋問道:「遠橋,這位英雄是?」宋遠橋躬身道:「師傅,這位是遼東大俠薛凌。」張三豐笑道:「薛大俠慷慨豪邁,真乃俠者風範。」
薛凌大喜道:「得張真人金口一讚,晚輩幸何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