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掛梧桐。
院子裡的梧桐樹下,擺著一張酒桌。
上席是宋慧娘,下席是張文遠。白月生不請自來,坐在中間。白月生的對面,還坐著一位比白月生更不開眼的:閻母。[搜索最新更新盡在;張文遠道:「二姐,小弟以為,您把曹操寫成『廢帝而自己登基』非常正確,這個人本來就有很大的野心!」
宋慧娘道:「文遠過獎!」
閻母道:「你想娶惜嬌,再拿一千兩來!咱再定日子!」
白月生道:「曹操是個英雄。」
張文遠怒視白月生,宋慧娘饒有興趣地望著他。
閻母道:「你那一千兩什麼時候給老娘送過來?」
白月生道:「成者王,敗者寇。自古以來,不以忠奸論英雄。」
閻母夾了塊肉扔進嘴裡嚼著,道:「喂!老娘問你話呢!」
白月生道:「你消停消停吧!你那閨女我不要了,那一千兩我也不要了!」
閻母瞪眼,抄起個油膩膩的盤子就朝白月生扔了過去。
白月生隨手一撥拉,盤子轉了個彎,滿盤肥肉都蓋到了張文遠的臉上。
張文遠一跳腳,就要對白月生破口大罵,但剛張開嘴,又偷瞟了宋慧娘一眼,臉上頓時現出了毫不在意的笑容,只不過用毛巾擦了把臉,便繼續跟宋慧娘說道:「有些人忠奸不分,善惡不辨……」
「我說,你聽沒聽老娘說話?你個臭要飯的!你當個都頭就不是你了?」閻母說完話,看白月生不搭理她,就又要扔盤子。白月生正襟危坐,隨時準備移禍張文遠。張文遠也不說話了,把放在桌子裡的兩條腿悄悄挪出來,隨時準備發動反擊。他昨天就聽說宋江家裡來了個女神仙,但也沒當回事。在他眼裡,除了寫出《滅曹》的才女宋慧娘,哪還有女神仙?可是到了現在,他不得不對閻母另眼相看了:別人在這兒聊歷史聊文學,她跟著瞎攪和什麼呢這是?
繁星滿天。
繁星下,劍拔弩張。
閻母已將一空盤子抄在了手裡。
吱呀
房門打開,若水柔從臥室裡走了出來。她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走路也不像前幾天那麼搖搖晃晃的了,雖然走起來還是輕飄飄的,但整體狀況明顯恢復了許多。
張文遠看到「閻惜嬌」,神色明顯一愣,雙眼放光。
與此同時,閻母又問了白月生一句話,白月生依然不搭理她,她不假思索就把又一個油膩膩的盤子扔了過來。白月生又是隨手一撥拉,又把一盤肉全給張文遠糊臉上去了。
面對兩位美女,張文遠怎能發怒?況且,剛剛走出來的那位美女現在正替他說話呢:「我的親娘啊!你吃飯就好好吃飯,說話那麼大聲幹什麼?再說你認識人家嗎?就跟人家坐一桌吃飯?」
「怎麼不認識?」聽女兒倒教訓自己,閻母不樂意了,指著宋慧娘道:「這是宋江的二姐。」又指著張文遠道:「這是張押司。」
「小可張文遠,見過閻娘子!」張文遠站起來,對若水柔施了一禮。
「張文遠?」若水柔皺著眉上下打量他一眼,走到白月生身後,俯首悄聲道:「哪個張文遠?張遼也穿越了?長這麼白淨呢?」
白月生沒好氣道:「宋公明坐樓殺『你』的那個張文遠,『你』跟他偷情的那個張文遠。——你離老子遠點啊!老子可跟你說清楚,老子可不跟你結婚!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給白勝,一定要嫁給武松!帶著你的親娘,帶著你的嫁妝,坐著那馬車滾!」
「你還唱上了?」若水柔瞪著不住偷瞟她的張文遠,冷笑著大聲道:「我長得好看嗎?」
張文遠愣了。他還沒見過頭次見面就這樣說話的女人。
嘎崩!嘎崩!
若水柔左右擺了擺脖子,捏了捏拳頭,前跨一步,猛不防抬起腳來,一腳踹在了張文遠的天靈蓋上。
張文遠痛叫一聲,昏倒在地。
若水柔轉身,把嘴巴湊到白月生耳邊,冷笑道:「你把剛才的歌再給我唱一遍!」
白月生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個畫面:在小佛寺裡,他被老和尚扔下佛像,西裝美女若水柔只不過在他後背上輕輕一托,便保住了他的小命。這女人現在雖然是閻惜嬌的身體,但她那身功夫還在。
完了!完了!她這是殺雞給猴看呢!
三個猴子,頃刻間就能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
大猴子閻母愣怔怔盯著暴走的女兒,二猴子宋慧娘同樣吃驚無比,三猴子白月生很肝兒顫,很想變身孫悟空。
只可惜他要變也只能變成唐僧,依然擺脫不了小受受的角色——難不成若水柔是白骨精變的?已經知道他是唐僧轉世了?假意跟他結婚,真正的目的是要吃他的肉?
要是再這麼下去,白月生總有一天會毫無懸念地躋入精神病的行列。
他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對若水柔做出最最真誠的道歉。但問題是,他該道哪門子歉?他錯了嗎?
捫心自問。
老子沒錯啊!
但心非口是:「我錯了!」這三個字,他毫不猶豫就說了出來,「我欠你的!」
「嘿嘿!」若水柔冷笑,在白月生耳邊狠狠道:「我去你大爺的!我告訴你,姓白的,我說嫁給你,肯定會嫁給你,因為我輸了——我若家向來認賭服輸!但是,你要敢再碰我一下、再奚落我一句,我就宰了你!」
說完話,丟給宋慧娘一句「張文遠不是個好人」,便拉著目瞪口呆的閻母回了屋子。
張文遠醒轉過來,晃晃悠悠爬回凳子上坐好,用手邊的毛巾擦了擦臉,隨即就跟若水柔從沒出現過一樣,又跟宋慧娘聊起了三國。
而從宋慧娘遇亂不驚的表現來看,她關心的似乎並不是張文遠這個人,而是他嘴裡說出來的話。而她所在意的話,也僅僅是「三國」而已。
但張文遠剛說一句話,那個不開眼的白月生就又插上了嘴:「曹操是個大英雄!」
於是宋慧娘的注意力馬上又從張文遠身上移到了白月生的身上。張文遠咬牙切齒,但此時此刻還不得不裝出一副很有修養的樣子,眼看著宋慧娘不搭理自己了,只好跟白月生辯論起來,以求從嘴舌上擊敗白月生,好讓這個礙事的傢伙坐著他的馬車趕緊滾。